萧凉不明所以,“原因呢?”
白云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轻讽道,“不用皇商专供的贡酒,如果这样的消息放出来,很多人一定急得头破血流。”
“那你还推?”萧凉以为她觉得争不过,“我们自己酒庄酿的酒别人根本没法比,你担心个什么劲。”
少女不悦地皱了皱眉,“郡王,断章取义不是什么好习惯。”他哪只耳朵听到她说担心自己的酒不好不能入选了?
“我们酒庄酿出的酒自然是好的。正因如此,我们非但不参加这样的竞争,还要避免入选。”
皇宫、皇后、宫宴,但凡与皇家有关,她都慎之有慎。况且这里面涉及的人,还是与她关系恶劣的。
“别人中入选,可能觉得是可以扬名的幸事,但我们酒庄,已经不需要扬名,只要不轻易中别人设好的圈套就好。”酒庄酿出的酒目前只是暂时没在京城售卖而已,在其他地方卖得可好了。
京城这块蛋糕,既然被那么多人眼睁睁盯着,她暂时让出来又何妨。
银子永远也赚不完,保全根基最重要。
萧凉默然半晌,大概也想明白她顾虑,再没有出声劝她一句。
这一日,是宫宴举行前夕。
为了明日的宴会,御膳司今天就要将所有宴会中可能用到的食材都准备妥当。
其中,宴会所需酒水全部由叶家铺子提供。酒水于两日前已全部运送到宫里,今天为了保险起见,将有专人再次查检一遍,以确保没有任何安全问题。
叶家送进宫来的酒水品种不多,加起来总共也就十种,品酒司——就是专门负责检验酒水的人员。这检验自然是抽样来查,一坛坛密封的酒坛须由他亲自打开,再亲自一一取出来闻过看过尝过。
酒窖里,放着其中一种名琼玉的甜酒,是皇后指定专供她饮用的酒水。作为明日宫宴的主角,皇后的意愿自然最重要。品酒司正要取一小口琼玉来品尝,但坛子才打开,他目光先有了困惑,“这酒,怎么没有传言中的香气?”
酒香酒香,酒若无香,这还算什么上品?还不如清淡无味的水来得实在。
作为品酒司,鼻子与舌头最重要。眼睛能看得见的东西,人人都看得出来,所以这看一道,反而显得次之又次。
他蹲下,就着刚开了封的酒坛袖手轻轻扇了扇,然后,如此近距离扇动带起了风,仍没有带来预料中该有的酒香。他皱起眉头,困惑地盯着坛口,退后两步,继续扇了扇,香气自然有,但十分淡。若不是注意,根本嗅不到这淡若没有的香气。
“这是琼玉?”他自勺了一小口打算品尝,但酒入口水落喉,既没有它独特的辛辣,也没有它独特的芬芳。除了淡若无味,还是淡若无味。
哦不,如果是单纯淡若无味如白开水一样,他还勉强能接受这种所谓的“甜酒”。但是,它味道淡,淡得奇怪;无味,是没有琼玉该有的甜味,反而有一缕杏仁的苦味,这苦味中又似掺着一种怪味。
那怪味,让品酒司想到了馊水一词。
他哂然皱眉,不死心的再试一口。但是,再试几次都一样,除了荼毒他舌头之外,他所品尝的琼玉与酒没搭得上一丝关系。
酒杯放下,他心事重重将坛子再封好,然后写下评语。
接着再试下一坛,竟然出现跟琼玉差不多的情况,不是气味不对就是味道有明显偏差。一坛坛试下去,品酒司这心情由原本的忐忑渐渐变成担忧,担忧之后又慢慢转成了愤怒。
“真不敢相信,叶家竟敢将这样的货色送进宫来。”他愤愤甩袖,执笔刷刷写评语写得飞快。
只不过,他尚未写完评语,就突然觉得腹痛如绞实难忍受。
“哎哟,不行不行,我得先跑趟茅厕。”
他捧着肚子慌忙跑了出去,因出去得急,连酒窖的门都没有完全锁好,只听闻落锁声响,他就忙不迭扭头跑了。
待他再回到酒窖,之前他品尝过那几坛酒——还在,就是这地上,多了几个他的同类而已。
也不知哪来的几只小白兔,一只只各自为政正在试图跟他一样品酒。
品酒司大怒,下意识要拿扫帚来赶兔子,但下一瞬,他盯着其中一只在地上打滚的兔子,忽然心有余悸地改变了主意。
只见那只打滚的兔子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豆大的眼睛竟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那模样看似在向他求救。
求救?
品酒司被脑里蹦出这个词吓得冒一身冷汗。
“这些酒再差,也不至于有毒吧?”
然而这句话,连他自己也不怎么确定。刚才,他就是因为才尝一小口还跑了茅厕。念头才转过,肚子咕噜一声,他又觉得腹痛难当。
“哎哟,我的老天,这是闹肚子!”一边无奈哀嚎着,一边抱着肚子急急忙忙往外跑。
待他再次回到酒窖,却见原本在地上打滚那只兔子,已经气息微弱,转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品酒司大惊失色,“啊,不会真有毒吧?”
顾不上这些偷酒的兔子,他慌忙转身跑出去,跑了两步,想了想又折回头将门锁好;然后去找御膳司最大那位,这些酒水有问题,他得立即上报。
御膳司的大太监是有四十多岁,白净面孔微胖身材,听他禀完,眉头当即皱得可夹死蚊子,“你确定所有的酒水都有问题?”
品酒司不敢有一丝隐瞒,将头点如捣蒜,“确定,百分百确定。现在那个小酒窖里,还关着几只喝了酒而出问题的兔子。”
虽说品酒司是从中随意挑一坛来验,但这不能作为推测所有酒水都有问题的依据。然而,事关重大,御膳司的大太监也不敢拿自己脑袋作担保。
沉吟片刻,他道,“行,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且别将这事声张出去,待我上奏主子再说。”
皇后作为六宫之主,又是操办她自己的寿宴,几乎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独自总揽裁决。
大太监林公公去到凤藻宫时,正巧碰上皇帝也在殿内。
“奴才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林公公入到殿内,行礼之后眼角悄悄瞄一眼皇帝,神色反有几分迟疑了。
“林公公,什么事?”皇后没错过他眼角那抹迟疑,不过她认为皇帝在此,若林公公真遇什么困难,正好通过别人的嘴让皇帝自己了解。
既然皇后问到,林公公哪里还能在报与不报之间犹豫。脑袋垂低,他姿态极为恭谨,“回娘娘,品酒司刚刚上报,说供应明天宴会的所有酒水都出现问题。”
一咬牙,犹豫半晌的话倒顺溜得一口气说完。
“所有酒水都出现问题?”皇后皱了皱眉,盯他的眼神暗而冷,“言过其实夸大其辞了吧?”
在她冷光逼迫下,林公公不敢撒谎,“按惯例,品酒司会从供应的酒水中随意挑选拿来检验,每个品种或挑一到两坛。奴才亲自去他验酒的酒窖看过,确实发现有喝过酒水的兔子出现各种不良反应。”
随机挑选检验,谁也不敢保证其他的酒水有问题或没有问题。
林公公据实上报,不是不怕皇后责罚,而是他隐而不报或报得不全,后果远不是他被责罚几句就能解决的。
头一回举办宫宴不用皇商专供的贡酒,居然立即就给她出这么大的纰漏!
皇后心里气得火冒三丈,手帕差点绞成一团乱麻,因皇帝在场,她还得隐忍着不能发火。因为定下叶家的酒水供应这场宫宴,原就是她自己作主。就算想推诿责任,眼下也没有人让她推。
而且,比起发火和推诿责任,显然怎么尽快完美解决这个问题更重要。
如大太监林公公所言,谁也不敢保证其他的酒水有问题或没有问题。皇后不敢冒险,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宴会冒险丢脸。
这种内务琐事,皇帝一贯不理会,所以皇后沉着脸想办法的时候,皇帝一脸闲暇地握着瓷盏喝他的茶。
“林公公,你速速出宫联系其他酒家。”皇后顿了顿,又改了主意,“不,你直接让赵家供应明天宴会所需酒水。”
赵家,是供应酒水的皇商之一。之所以指定要赵家,是因为赵家根本在京城。
“娘娘,此事只怕难办。”林公公不想加剧皇后怒火,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赵家得知消息明天宫宴不用皇商专供的贡酒,就将能够上市的酒水销往外地,眼下只怕存余不够。”
酿酒酿酒,日子不够的话,酒水根本不能喝。
皇后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那其他商家呢?本宫记得除了赵家,还有两大皇商提供酒水,你去找他们解决此事。”
“娘娘,”大太监声音带着哭腔,“另外两大皇商根基不在京城,即使他们储备有足够酒水,这半天时间也赶不及送进宫来。”
这不行那不行,皇后满肚怒火压不住了,“那你这个御膳司的大太监看着办。”
林公公膝盖一软,差点吓得一个跄踉跪倒下去,“娘娘,这事奴才办不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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