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浔傲然一笑,手上同时刺出一剑,“啰嗦什么?你且等着看就是。”
他口中的等着看很快就来了。
院子火势不大,但火光很猛。这阵火势不但引得武昌候府各院的人注意,连周围邻里都被惊动了。
然而,被火光惊动的邻居,来到附近才知道这场火是因为“盗贼”闯入打斗引起的。这可不得了,义愤填膺的邻居们秉乘守望相助的原则,齐齐派人去衙门搬救兵来。
于是,南宫无殇率着三千亲卫将武昌候府团团包围住的时候,第一拔“被惊动”的邻居,就是热闹都有份参与的萧凉萧郡王,他继宁王殿下气势肃杀的三千亲卫之后,也率了一队王府护卫前来助阵。
待到官差急急忙忙赶到,武昌候府简直跟热闹的市集又得一比。一层又一层各府侍卫将候府围住,后院那冲天火光反而没人理会。
在南宫无殇态度强硬交涉下,他那支几乎人人挂彩的十二卫得以带着命悬一线的白子墨迅速撤离武昌候府。
之后,自然是直奔宁王府归去。
白云晞得到消息,早早已经出到门口翘首以盼,但真正见到白子墨不省人事浑身血迹被抬下来时,她差点跄踉摔倒。
“哥哥?”对于她的叫唤,白子墨没有丝毫反应。她压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转目看向天浔,“是谁将我哥哥伤成这样?”
天浔身上同样也血迹斑斑,见她神情悲愤欲狂,忍不住劝道,“白姑娘,现在最要紧先送他进去让大夫来医治。”
“素素,对,找素素!”白云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慌乱无助,随着天浔他们而入,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后头。
好在程素素一早就备好药材,一得到消息也不用别人来请,挎了药箱立时便前往安置白子墨的院子。
白云晞不懂医术,所以帮助清理伤口一类细琐的事情也论不到她插手。一扇门,将她与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隔绝两个世界。
天浔只简单包扎了一下身上伤口,便再度出现她面前。
“白姑娘,暗中调换白少爷将他囚禁虐打的,应是武昌候府的武锦无疑。”天浔见她神经紧绷的模样,心下不忍,默了一会,才道,“有程姑娘在,白少爷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你别太担心。”
“武锦?”白云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哥哥面临生死大关一事,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打伤她的女人。“好一个候府千金,如果哥哥有什么好歹……。”她一定颠覆武昌候府的存在。
“白少爷被暗中调包偷运出大牢一事,涉及到京兆府一众官员;我们虽为救人,但法理上,强闯私宅同样理亏。”
少女怔了一会,才慢慢稳定情绪,“你是说,殿下现在进宫跟人评理去了?所以让我安心待在府里?”
“属下正是此意。”天浔见她恢复冷静,心下才暗暗松口气。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天浔眼底微愕,心下莫名情绪滋生,“白姑娘不用客气,这是属下该做的。”
白云晞没跟他纠缠这个,瞄见他身上所穿仍是之前那套染满血迹的衣裳,登时歉然道,“你和其他弟兄也受了伤,赶紧下去治伤吧,我这里暂时没事。”
当然,真正有事没事要等程素素出来才能知道。
白云晞心里乱成一团扯不清的麻,忧心愤怒种种情绪郁结一齐,面上看起来尚算平静,但她此刻却连坐也坐不住。
再说南宫无殇率三千亲卫围住武昌候府救到人之后,转身就进了皇宫。
直接到御书房求见皇帝,“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阅奏折的动作停了停,眼皮往他身上瞟了瞟,严肃面容本透着漫不经心的闲散,却在这一瞟之后自外到内都散发一股让人畏惧的肃冷气质,“谁惹到你了?一身火药味?”
南宫无殇是第一时间就直奔皇宫告状,所以武昌候府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此刻还没有消息传到皇帝跟前。
“不是有人惹到儿臣,而是有人不畏天威。”
皇帝一怔,搁下御笔,抬头直直盯着他,良久,沉声道,“此话何意?”心里却想,这小子跑来跟他告状?瞧这神情活像在外面跟谁打架输了要找自己家长出面讨公道的模样,这倒是千古奇事一桩。
“请父皇先看看这封信。”他让内侍呈上的,正是那封提了一堆要求羞辱白云晞的匿名信。
刚看两行,皇帝面容就冷下来,眉心蹙起,看信的速度越来越快。
信看完,皇帝沉默不语。
半晌,他定睛打量着面前所站的儿子,“此信是何人所写?”他问得肯定,是相信自己儿子既然进来告状,绝对不会连要告的人是谁都没弄清楚。
南宫无殇眼眸微垂,眸底寒意堆砌,他自然清楚他要告的人是谁,“不将皇家放在眼内,执意羞辱皇室的人,就是武昌候府嫡小姐武锦。”
“武昌候府嫡小姐?”皇帝沉肃的脸终于微露惊愕,低头匆匆一瞥手中信笺,眉头紧拧,“朕记得她曾跟书法大家学过写字,这信上字迹未免太难入眼。”
南宫无殇冷笑,“父皇,儿臣没说这是她的亲笔信。”找人代笔这种事,信手拈来一样简单,这有何可奇怪。
皇帝将信笺搁下,审视目光落在南宫无殇冷峻面容,凝定不移,“她因何写这封信?你又如何向朕证明这封信确实是她授意所写?”
辱及天家,这罪可大可小。
皇帝忽便记起武昌候府的老太太与太后是同宗亲姐妹一事,还顺便记起现任武昌候嫡长子领兵十万……,不过此子,前段时间还朝,眼下还闲赋在家没去领兵。
“儿臣跟父皇你交个底,说实话,儿臣也不知她为何针对儿臣媳妇。”
皇帝瞪眼,敲敲桌子,郑重提醒,“是未来媳妇。”
南宫无殇抿唇静默片刻,没就未来现在媳妇这问题继续跟他争执,而转了话题,“就在儿臣进宫之前,那个女人还企图将儿臣身边十二卫全部灭口。”
灭的是他侍卫,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侯府千金并不把他这个受封的亲王放在眼内。
辱及天家的罪名上,再加蔑视皇族的砝码一筹。
南宫无殇这状告得极有水平,先将问题往大往严重来说,挑起皇帝情绪,才慢慢引导往具体琐事摊开。
“什么?”皇帝冷肃面容惊愕浮现,怒气也满溢双眼。“她要把你近身十二卫全部灭口?”
这不是辱及天家的问题,而是危及到他儿子性命的大问题。
皇帝直了腰,这问题决不能等闲视之。
“这是何故?”
南宫无殇未回答,就有内侍匆匆入内,凑近皇帝身边,低声飞速禀报起来。
内侍禀报时,眼角还不时往他身上瞄过来。听着密报的皇帝,反应也跟内侍如出一辙。面容时冷时沉,目光不时掠向不远伫立的儿子。
一会之后,内侍禀完退立一旁,皇帝皱着眉头朝他挥挥手将人撵了出去。
南宫无殇站姿笔直,冷峻如昔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不过微垂眼底却掠过淡淡笑意。这太监来得刚刚来,将武昌候府发生的事都禀完,刚好省了他费唇舌。
“宁王,外禀你擅调近卫包围武昌候府,可有此事?”
皇帝敛了情绪,冷肃面容尽是帝王威势,若一般臣子面对这样的皇帝,此刻肯定战战兢兢在心里将话筛了一遍又一遍,才敢开口。
只可惜南宫无殇太清楚上首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摆什么架势,又会做什么反应了。
心里浑然无惧,不过为了配合后面告状需要,他还是勉为其难作出拘谨畏惧模样,“父皇应知儿臣这么做事出有因。”
直接答是或否,那才傻。
皇帝冷眼斜来,“说。”
“武锦暗中买通京兆府相关人员,将本应在京兆府大牢关押的白子墨暗中调包偷运出大牢,私自关押府内轮番虐打。”他顿了顿,转了话头另作解释,“近日城内所有香醇酒铺皆突兀发生命案,白子墨与白府一众家眷是为了配合官府调查才暂时羁押大牢。”
掠一眼上首威严无比的帝王,他又悠悠道,“事实上,无论是白氏名下的酒铺还是酒庄,儿臣都有参股。”
皇帝眉心拧了又舒,舒了再蹙紧。
这小子岂非变相告诉他,这小子那个丫头福祸与共!
皇帝捏了捏眉头,再次将话题带回正轨,“她私自调包暗藏府内虐打不对,她一个闺阁姑娘未必知道律法的严重性。但你身为堂堂一方大将我朝亲王,难道也不识律法不分轻重?”
皇帝不悦地哼了哼,“救人心切非坏事,擅调近卫包围武昌候府……”他敲了敲桌子,眯着眼瞪住挺直腰杆的儿子,只觉脑袋隐隐作痛,“你等着明天弹劾的折子满天飞吧!”
“父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因为武锦身为女子,她犯了罪就不用承担责任?”什么一个闺阁姑娘未必知道律法的严重性?
这一次,武锦非要撞在他手里,他绝不会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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