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举动,看似敬畏太子威势,实际有心拒绝太子示好。
高高在上一国储君给她递茶,这茶是那么好喝的吗?
收回视线,太子端起杯子往唇边压了压,复凝目看她,“白姑娘,这茶的味道如何?”
“好茶。”少女应得从容淡然,看不出明显恭维。太子的茶,必须得说好茶,她懂。“民女不懂品茗,不过这茶方入口,便有淡淡清香。民女听说,能齿颊留香的茶都是上品。”
她将杯子搁下,瞄见太子笑而不语的模样,随即手足无措道,“民女粗人一个,并不懂茶,若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请殿下莫怪。”
太子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忽然有些肉疼。
让一个不懂茶的人品茶,这不是糟蹋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茶叶!
垂眸掩去眼底霎时生出的懊悔,面上依旧端着温和的笑,“白姑娘这坦率的性子,确实讨人喜欢,难怪白姑娘能将客似云来的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
来了!
少女没接话。动了动嘴角,牵一抹勉强笑意算回应。
“本宫很欣赏白姑娘如此坦率的性子,更欣赏白姑娘经营生意的眼光与手段。”
他温和笑着,声音不高。可每个字都落在白云晞耳里,就像有一把针扎在她心尖一样。绵长的疼,初时不明显,然时间越长,持续的痛楚便越厉害。
即使知道他目的何在,此时她也不能再装聋扮哑继续不答。
俏脸蓦地白了白,看起来就像畏惧太子权势一样。事实上,她不过努力收敛锋芒,让太子心生轻视而已。
太子一开始就在她面前表露出仿若刻在骨子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种身份的优越感,让他即使刻意表现温和,也无法彻底隐藏骨子里盛气凌人的高傲。
他睥睨众生的目光,不管什么时候看白云晞,都一样含着鄙夷不屑。仿佛她这个卑贱商女,即使赚钱能力再厉害,在他眼里仍然低贱如尘。
从一开始就将对方放错位置,今日这茶楼一会,谁的如意算盘终能打响,眼下还未知。
“殿下谬赞,民女愧不敢当。”白云晞答了,不过态度很谦卑,谦卑到太子这会的笑容总算多了那么点真心的味道,“民女抛头露面经营客似云来,不过是逼于生计而已,实在受不起殿下的欣赏与称赞。”
打她银子的主意?
她如他意谦卑谦卑直到尘埃里去,看他怎么继续往下钻钱眼。
“我听说白姑娘原是江南人氏,家中父母双亡,独有兄长一人相互扶持?”
白云晞心里一惊,这是那个青衣男子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可这话——不似试探反似肯定?
她抬眼望向那人,目光甚为复杂,一时没有吱声。太子却含笑好整以暇的看了看她,又瞥了瞥那青衣男子,才淡淡笑道,“瞧本宫糊涂得,都忘了跟白姑娘介绍。”
“这位是长平候嫡子,常遇之常世子。”
心里紧了紧,白云晞迅速将脑子调动起来。长平候之子……嗯,据说长平候续娶的嫡妻是一位做过寡妇的长公主,这位常世子能轻松挤掉他前面的兄长继承世子之位,多得有着长公主身份的娘。
这些本来跟她没什么关系,可这个常遇之事前竟然调查过她的来历,她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了。
“常世子好。”不是真正皇族,白云晞没有给他行礼,只淡然问声好算全了礼节。
“白姑娘好。”常遇之抿着唇冲她点了点头,别说给她笑容了,就是看她的眼睛也是斜的,“我刚才问的问题,白姑娘还没有回答。”
紧追不舍啊!
暗将警惕提高一个层次,面上,少女淡淡一笑,“如果不是知道常世子家有贤妻,你这话还真挺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想跟她结亲呗!
回过神来,常遇之脸色有向乌云靠拢的趋势。白云晞看得心下暗生快意,随即又假装惊讶模样,问道,“常世子祖籍哪里?这是要聚同乡之谊吗?”
发觉常遇之脸色似乎又黑了一层,她赶紧趁着端杯子的机会将嘴角笑意挡住。
太子淡淡瞥她一眼,目光多了丝耐人寻味。常遇之的话,她看似答了,实际半句都没答到点子上。
倒是小瞧了这商女的巧舌。
温和一笑,他将话题又绕回来,“白姑娘这坦率的性子,本宫甚是欣赏。”
白云晞嘴角一抽,这是唱双簧吗?
“常世子,按本宫说,做人就该像白姑娘这样坦率,”拿了她当例,太子马上换了口风,“本宫今天少不得要向白姑娘现学现卖一回。”
心头紧了紧,少女微微垂眸,含笑不语。
“听说经白姑娘改良后的马车十分受欢迎,白姑娘现正筹备建厂子规模生产以满足需求?”
这事根本瞒不住,随便一打听就知道。
“殿下心系百姓,连这等小事也知道。”人所皆知的事,白云晞没打算瞒,“没错,目前确实在筹建厂子。”
“说到百姓,”太子顿了顿,抬眼看着少女,目色幽深难辩情绪,“白姑娘建厂子规模生产马车,这绝对是利国利百姓的大好事。这方面,本宫还落后白姑娘甚多,说起来实在惭愧。”
少女眼角一跳,落后她甚多?他指的是银子吗?
她没有钱多到让他眼红的地步吧?
“本宫今天确实有件事情,就直接跟白姑娘你坦诚了。”
白云晞只能接道,“民女愿闻其详。”
“白姑娘为百姓谋福祉,本宫既知道这事,自不能当作不知。”
他声音温和轻缓,丝毫没有给人造成压迫感,看得出是经过一番考虑才说的。
白云晞心下轻嗤,为百姓谋福祉?她可没那么伟大崇高的志向,她建工厂就是为了赚钱而已。不过太子给自己贴这个标签倒是挺符合他身份的。铜臭铜臭,跟政治扯上关系,也能翻身变铜香。
“本宫愿拿一万两银子出来投放到白姑娘在建的厂子,算是本宫也为百姓福祉尽一份力。”
常遇之也插话,“还有我,也愿意拿五千两银子投放到白姑娘名下的厂子。”
两人自顾说完,也不给白云晞开口的机会。
太子一个眼神递过去,常遇之便快手快脚的掏出一叠银票与一张契约文书来。
“银票在这里,白姑娘顺便将这份契约文书签了吧。”
常遇之一手按着银票先推到了她面前,掀着眼皮勉强扯出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瞅她一眼,再将所谓的契约文书也推到她眼皮底下。
白云晞没有动,眼眸微垂。半晌,连眼角余光也没有朝那两样东西瞟一下。
常遇之盯着她,眼底渐渐起了阴鸷。太子脸上温和之色隐隐维持不住,嘴角那微微笑意也似有端不住的趋势。
白云晞估计,瞧太子这一脸的勉强,心里一定在极力忍耐,并重复告诫要保持一国储君应有的君子风度。
她蹙着眉,慢慢抬头,一张俏脸满是为难。
良久,久到太子耐性快耗尽,她方道,“殿下与世子为百姓这份心意令人钦佩……”她犹豫一下,低叹一声,看了看太子,一脸为难换了一脸赧然,“只不过这件事,请恕民女无法做主。”
太子瞧她又是皱眉又是慢吞吞拖延半晌,心里已经做好被她拒绝的准备。可没想到,她用的竟是“不能做主”这样的字眼。
心里不快,温和眸光便生了寒意,只不过面上依旧端着温和的笑,甚至还是垂询的口吻问她,“白姑娘此话何意?本宫怎么听不懂?”
白云晞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别人看来,就似她羞愧不敢面对。实际上,她不过借此掩下眼中讥讽与狡黠,“殿下恕罪,一定是民女笨嘴拙舌说错了话惹殿下误会。”
她顿了顿,眉间愧色更甚,“民女确实曾参与改良马车,也赞成建厂子扩大投产,不过……民女只负责后续造马车的事。”
“至于建厂及其他诸事……,”她又抬头看太子一眼,稍稍加重语气道,“郡王他们比民女清楚。”
“所以,”她抬头,迟疑的目光终于落在眼皮底下那一张契约上,“殿下与世子这份为百姓出力的心意,得郡王他们最终肯定才行。”
这话说得委婉,实际就是一句话:凭这么点银子想入股,先让萧凉他们点头再说。
她虽没有直接拿起契约来看,不过趁说话片刻,她已经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完这张纸的内容。
一万五千两银子,占五成股份?
这么大的口气,这两人也不怕撑死。
真当她是撒银子的傻瓜?
常遇之突兀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她,面无表情但眼神阴沉,“白云晞,殿下肯拿银子投入你那还没影的厂子,那是看得起你,你别仗着有萧凉撑腰就不知好歹。你可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
看得起?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种看得起。在红旗下长大的姑娘,平生最恨这种狗仗人势的嘴脸。
常遇之见她沉默不语,哼了哼,又阴恻恻道,“萧凉再如何,将来也不过拜在太子脚下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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