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最终告吹,也因为此我在方圆几里落了个坏名声,谁说起我都是一样的话:“看看自个儿那样儿,瘦儿巴挤的,学上不成,活干不了,家里穷的睡的地方都没,天天跟羊睡在一起,一身羊粪味,还挑三捡四,这个不中那个不行,等着打光棍吧。”
我妈已经急疯了,到处求人给我做媒,几乎是看到一个多少能说上两句的人都会说:“俺家里有个孩儿,二十二岁了,还木对象哩,您给俺做个媒吧。”
我像一棵慢慢烂掉的白菜,再也无人过问。
这年春节,高峰带着她的小女朋友回来了,两个人恩爱异常,睡在我爸妈那屋的大床上,而我爸妈只好在院子里又搭起了帐篷,好歹凑合着过了年。
年后高峰要走时,郑重地说:“哥,你别着急,我今年弄住钱咱就盖房子,盖两层的,不信没闺女来,别听他们瞎胡说,那帮老娘们天天吃饱了木事,就是卖嘴哩。”
我苦笑着说:“你也别太要强了,该结婚就结,我木事,找不着我就自个儿过,也不会咋样。”
高峰瞪着我说:“想啥哩,咱兄弟俩没有剩下哩人,你就看吧,今年一定盖房子。”
高峰走后,热闹的春节一下子冷了下来,我爸妈都出去找人,过年在外面回来的人也多,他们总认为求着别人给我做个媒就一定会成功一样,既是屡受打击仍然百折不挠。
我坐在家里无事可做,冬天地里也没有什么活,而且又是过年,现在已经不再为吃饭发愁,谁也不想早早去地里挨冻。
这天正一个人看书,听到外面有人叫,出来一看,是我们同村的唐涛,他跟我是同学,虽然我们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同学,高中他没考上不了,而我也只上了一年,但是我们俩在学校鲜少说话,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她是唐全山的儿子,唐明山是他伯伯。
下学以后,我天天卖菜,他也卖菜,有时候就会在路上碰到,两个人也算结个伴,跟他细聊发现他也并没有那么多他叔叔伯伯们的匪气,有时候甚至还有些义气,也就慢慢相处了,但是我妈却总是警告我,最好离他远点。
唐涛看我出来,就笑着说:“大过年哩,你也不出个门,天天憋家里弄啥哩?”
我把他让进屋里说:“懒得出去跑,冷。”
唐涛说:“你得了吧,还不是怕上街了人家说你找不着媳妇儿。”
我一阵尴尬,接不上他说的话。
他却又笑着说:“你看我不是也木有媳妇儿吗,俺妈都快疯了,像卖货一样,见人就叫,来了来了,这里有个二货,又便宜又实惠,半价大推销。”
我被他逗的也笑起来:“都一样,你看俺爸俺妈都不进家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白天,他们就光去找人说媒。”
唐涛“哈哈”大笑着靠近我说:“嗳,我跟你说,我妈现在不光是找人说媒,推销,还去算命,只要听说哪儿有算命的立马就去,就算我啥时候能结婚。去年有一个算命的跟她说不出年我一定能成事,我妈一高兴给了那家伙五十块钱,结果呢,今年接着算吧,哈哈哈。”
我看着唐涛的样子,也苦笑着说:“老人家都这样吧,不过你不着急吗?跟咱一样大的都结了,整个村算来也就剩咱俩了吧?”
唐涛伸了伸胳膊说:“不着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电视上不是天天演说缘份吗?谁知道不会有一个大花姑娘就搁那儿等我呢,我要是一着急,找了别人,不是亏死了。”
我们俩正说着,却见我妈从外面回来,看到唐涛在,多少有点不乐意,但是脸上还是笑着说:“涛来了,你看看鹏鹏也不说倒个水。”
唐涛忙说:“别忙了母,我就是找鹏哥玩会儿,也木啥事。”
我妈不知道从屋里拿了什么,随便应合两句又出去了,唐涛一看她走就接着说:“你看这天天忙的跟在国务院上班一样,就为了给咱找媳妇儿,我想想都想笑。”
我无奈地说:“有啥办法,不都是这样,我妈倒还没去算命哩,估计今年再没戏也得走这条邪道了。”
唐涛说:“千万不要让我妈跟你妈碰面,一交流经验,咱俩就惨了。”
我心里说,就算是她们俩碰面估计也说不上话吧。不过说起算命,我就想到了白小红的奶奶,想起那一年她给我们家算的丢羊的事情,于是问唐涛:“你信算命吗?”
唐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净是骗钱的,两眼一闭,拿根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我认真地说:“有的也不是,还真有点准。那一年我们家羊丢了,就是找北村一个老太太观香看的,说那天晚上能找着就真找着了。”
唐涛说:“你说的可是悬了,真有这么神的人,咱这么近还不知道?”
“我妈就知道啊,那时候就是她让去算的,肯定也有别人知道,你回去跟你妈说说,不定还真给你算着哩。”
唐涛一听就叫起来:“我才不找死哩,跟她说她揪着我就去,还有安生日子过木有?”
说完又有点心动地问:“你去过木有?”
我说:“去过,找羊的时候就是我跟我妈一起去的。”
我没有说她是白小红的奶奶,我们认识,也没有告诉他我去过三次。
唐涛想了想说:“要不咱俩去吧,反正闲着也木事,骑车出去就当玩哩,过去看看,准不准也没事,反正也木人知道。”
我内心其实很想去的,自从上次相亲之后,更是想去,我想去看看白小红是否回来,如果没有我也想打听一下她现在的情况。听唐涛这么说,也就装作勉强地答应了,并且撇开地说:“算的不准可别说我骗你哩哦。”
唐涛大声说:“啥话,你骑车出去吧,在村北口等我,我回去骑个车,一会儿就过来。”
我把自行车从屋里搬出来,锁了门,把钥匙藏在门口一件破烂的旧棉袄里,就骑车去了村北口。
刚到没多久就看到唐涛远远地骑车过来,我没等他下车就也搭腿骑上说:“往前走吧,就在北村,那儿一大片桃园哩,老远就看得见。”
唐涛说:“那木多远,咱俩骑哩快十来分钟就到了。”
冬天桃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旷野里也是一片干净,只有低矮的麦苗给冬天的萧条添了点绿色。
我们刚进北村地界就看到桃院深处的房屋,没有树叶的遮挡,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情况,竟然甚是热闹。
院子里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小洗车都停在路上和院子里,有些自行车或者脚踩三轮车没处停就干脆扔在旁边的桃林里。
唐涛站着问:“啥情况啊,这么多人?”
我看着那些人大多在老太太那屋的门口,就猜测着说:“估计都是来算命的吧。”
唐涛一听就乐了:“肯定算的是准吧,人这么多,这算命的生意还真好。”
说着话我们俩也已经把自行车从小汽车的缝隙里推到篱笆门前,刚要进门,却被白小红的一个哥哥拦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说:“一人两块钱。”
我本来是知道这里要收钱的,但是不想到现在已经变成进门收费了,愣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钱给他,唐涛也二话没说给了两块钱,我们这才被放了进去,跟别人一样把车停在路边的桃林里。
走到门口一看,一堆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小牌,问是怎么回事,才说来算命的都要先从另一间屋里领个牌,按序号去算。
唐涛悄悄跟我说:“我靠,这算命都要挂号了。”
我没说话,顺着人们指的位置,去了那间我曾经坐在里面吃过一顿饭的屋子。
里面陆续有人领了牌出来,到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白小红的姐姐花儿面前放着一个小框,里面是排列整齐两行牌子。
看到我们俩进来就拿了两张出来,扔在桌子上,说了句:“五块一张。”
我有点晕了,这算个命得收几回钱?一会儿进屋里再要个香钱都把人坑死了。
扭脸看唐涛,他已经拿了五块钱递给花儿,花儿麻利地收了钱放在旁边的纸盒里,把他的那张牌子往前推了推,手里还压着我的那张,我也只好再拿出五块递给她,她这才松了手里的牌,收好钱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坐着。
我们俩在算命的门口一直等到中午,看着前面还有一堆的人都犯起愁来。
唐涛忧心地说:“到黑不知道能轮到咱俩不能?”
旁边也在等的人无奈地说:“那也得等着呀,你走开再来,还得出进门费。”
唐涛不相信地问:“为啥呀,咱不是出过了吗?”
那人说:“出去再进来都要再出的,这就这样的规矩。”
唐涛差点就骂娘了,我也觉得自己像上当了一样,闷闷的不想说话。
直到太阳偏西,地里的冷风已经让站在外面的我们冻的要发抖,唐涛和我才排到了门的里面,而前面还有三四个人,后面还有十几个不甘心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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