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荣浅的泪水溢满眼眶,她现在听不进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她觉得生命的轨迹好像又回去了,同样的遭遇,毁了她一次至纯至美的爱情,如今,她一点点把握都没有,而这次要毁掉的,就有可能是一个她好不容易坚守住的家庭。
厉景呈将她揽向自己,让荣浅枕着他的肩头。
小米糍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赤着脚跑过来,“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荣浅双眼紧压向厉景呈的肩膀,让他的衬衣吸附尽自己的泪水,她勉强挽着笑抬头,“没什么,妈妈正和爸爸说话呢。”
“妈妈,今天带我去海洋馆吧,我想看小海豚了。”
厉景呈大掌摸了摸女儿的脸,“今天我们不出去,让钱姨陪你在院子里玩好吗?”
小米糍不甘心,还想闹,可是看了眼荣浅之后,又乖乖安下心来。
也许真是母女连心,她觉得妈妈看上去好难过,她不能再这样不乖了。
“好。”
厉景呈刻意让佣人们带着小米糍在另一边,主屋这里没人来打扰。
荣浅坐在床上,厉景呈下去给她准备午饭,二人世界太过安静,安静地令她开始胡思乱想。
她不知不觉地想到当年,霍少弦将她抱出去时,他心比她更难受,更难以接受。
也有过很长一段时期,霍少弦只字不提她被强暴的事,他爱她,这是毋庸置疑的,荣浅也就是靠着霍少弦的这份爱,才慢慢走出来。
可这件事,就像是白纸被狠狠划了一刀,手指一捅,口子就会裂开那么大,想补救都来不及,这是个污点,自己接受不了,厉景呈现在能陪着她,可伤痛慢慢抚平后,就留下根刺扎在肉里面,每每想起,不至于痛死,可那个地方就此成了禁区,一碰都不能碰。
只要他爱她,就不会不在乎。
况且,他是厉景呈。
曾经,他还拿捏着这件事来刺她,她和霍少弦的爱寸寸瓦解,全被他说中了,可如今,这种事偏偏落到他头上。
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分开那么难,在一起却又更难。
慢慢的,鸿沟越来越大,最美好的东西被磨成最煎熬,抱在怀里痛苦,可弃之又可惜。
厉家。
沈静曼一整日心神不宁,巩卿巩裕就跟疯了似的,厉景寻的房间毁成那样,两人还不得逮着机会大做文章。
厉青云忍无可忍怒吼,“赶紧把那兔崽子给我找回来,看看是不是真死在了外面!”
老爷子都这样说了,两姐妹这才意识到厉景呈说得那些话并不是吓唬她们这么简单。
“老爷,难道景寻真的出事了?”
“可老大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老大干得?”
厉青云也在满世界找厉景寻,他被烦得头疼,“赶紧滚开,让我清静清静。”
盛书兰来到客厅,见沈静曼无精打采站在落地窗前,她小步上前,“妈,您别担心了,没事的。”
“你看看景呈那个样,我真怕他发病。”
“病?”盛书兰满脸不解,“景呈有什么病?”
沈静曼意识到说错话,赶忙噤声,“景呈向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动怒,你看看今儿,天还没放亮,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妈,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什么话?”
盛书兰小心翼翼看她眼,“景呈说什么**X是二少的,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心里都清楚,他这样愤怒的原因,肯定跟荣浅有关。”
沈静曼顺着盛书兰的心思往下一想,眼睛骤然圆睁,嘴里的话说不完整,磕磕绊绊,“你,你是说荣浅出了那种事!”
“我就是瞎猜的,我看景呈今天的样子,也多亏二少不在,不然的话,他真有可能会动刀子。”
“当时我也吓坏了,这孩子!”
盛书兰目光落向窗外,澄净的玻璃仿佛根本不是障碍,她手掌按上去,收回时,上面有个水雾形成的掌印。
“我们都在厉家好好的,不可能是为了我们,如果是公司的事,就更不可能了,再说,景呈这样赶过来,荣浅会不知道?可她并没有跟着,妈,我忽然好担心,我自己进过那种地方,我现在每晚还做着噩梦,你说荣浅要真出事,这可怎么得了?”
沈静曼被越说越怕,也越来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不行,我得过去趟。”
“妈!”盛书兰拉住她,“您看看景呈的样子,难道您上去还能问吗?这种事总归不光彩的。”
沈静曼沉着张脸,心里被堵住似的难受,“不行,我还是担心。”
“妈,”盛书兰拉住她,“你听我说,要不我们让宝大师出面,就说景呈是做生意的,离开厉家后选址很重要,到时候再让她推算推算我们几个的命途,顺便,也帮荣浅看看?”
沈静曼被一语点醒,“这个主意好,书兰,多亏你了,我这就联系宝大师。”
巩裕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沈静曼豁然开朗的样子,她一声怒斥,“书兰,你在那做什么?”
盛书兰过去,怯生生喊了声,“妈。”
“如今景寻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思在这跟别人闲聊,我的儿子可是你未婚夫,你别搞错!”
沈静曼经过巩裕身侧时,冷冷补了句,“是啊,赶紧网罗人去找吧,可别真的死在哪,三妹啊,我们都命苦,一辈子就这么个孩子,你说要有个好歹,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巩裕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到底心里悬着,也没有心思跟沈静曼争吵。
荣浅下楼时,厉景呈将饭菜都准备好了。
他其实也没有心思,但还是做了好几个菜,荣浅手里的筷子不住拨着米粒,厉景呈给她夹了筷她爱吃的菜。
荣浅塞到嘴中,然后艰难地咀嚼,她吃不下去。
厉景呈十指交扣后手肘支于桌面上,他也吃不下去。
当年,他强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对于施与者来说不会有任何的伤害,甚至还能得到变态的满足,如若不是以后的相遇,厉景呈这辈子也只是将那个夜晚偶尔回忆下,回忆那种刺激和癫狂,如果她不是荣浅,他甚至连怜悯和愧疚都不会有。
厉景呈忽然强烈得感觉到,因果报应这句并不是空话。
荣浅只吃一口,再也没法下咽。
她放下筷子,眼帘抬起看向男人,“厉景呈。”
“是不是还不饿?”
“你公司要忙的话,你去吧,我真的没事。”
厉景呈人往后靠,“公司没什么大事,我难得有时间在家陪你。”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肯定不会想不开的。”
男人并未起身,而是将目光投落到荣浅身上,“我不怕你想不开,我就怕你压在心里面太难受,真的没事,我也真的不在乎。”
“厉景呈,你爱我吗?”荣浅忽然打断他的话问道。
男人毫不犹豫说道,“爱,当然爱。”
“既然爱,怎么可能不在乎,我不是被人牵牵手,”荣浅的手落到那双筷子上,她眼帘往下垂,悲伤正从里面一点一点漫出来,“厉景呈,我听够了太多安慰和说不在乎的话,我真得听得太多了。”
他走到荣浅身侧,看到她眼圈发红,厉景呈心里的愤怒完全被积压在心里,也找不到宣泄的端口,他伸手将荣浅揽到怀里,“那你只需要记得一句话,不管你怎样,我都会要你,只要你走出来了,我也就走出来了。”
荣浅侧首看看他。
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一脚踢开,另一种是装作不介意。
不会有第三种真正不在乎的可能。
吃过饭,荣浅上了楼。
下午时分,佣人抱着小米糍慌忙进来。
“厉少,小姐好像发烧了。”
厉景呈收回神,从沙发内起来将女儿接过手,一摸,果然烫得厉害,“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今早食欲就不是很好,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有精神,是才烧起来的,我估摸着可能冻到了。”
厉景呈想到昨晚将她单独抱进了客房,也没让保姆照顾着,小米糍睡觉向来不老实,肯定蹬被子,他心里一阵疼惜,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连女儿都没顾及到。
小米糍难受地圈紧厉景呈的脖子,鼻息滚烫,两个眼睛布满红血丝,前额更是烫得厉害。
保姆取来温度器一探,三十九点九,已经是高烧了。
他也不敢给小米糍随便吃药,再加上愧疚,厉景呈赶忙抱住女儿起身,“我送她去医院。”
保姆跟在后面,厉景呈头也没回,“我自己去就行,看好家里面,谁都不许进来,不论是谁,也别让少奶奶出去,还有,”厉景呈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别告诉她小姐生病的事。”
“是。”
男人抱着女儿快步离开,小米糍不见了平日里的嬉闹,安静地令人更加心疼。
沈静曼和盛书兰来的时候,厉景呈已经去医院好一会了。
保安说什么都不给开门,沈静曼自然不依不饶,在外面闹腾了好一会,直到保姆出来。
“太太,书兰小姐。”
“快开门。”
“厉少吩咐了……”
沈静曼一声怒喝,“我是他亲妈,他住的地方我还不能进?”
“不是,但厉少确实说过谁都不行。”
“你不想干了是吗?把我拦在外面,你让荣浅来亲自跟我说,看看她让不让我进去。”
保姆毕竟是保姆,再加上沈静曼跟厉景呈的关系,她确实拦不住。
沈静曼带着盛书兰和另一名中年男人往里走。
进入客厅,沈静曼看眼四周,“荣浅呢?”
“少奶奶身体不舒服,在楼上休息。”
“正好,去把她请下来,我带了大师,顺道给她看看。”
荣浅换好衣服来到楼下时,看到穿着黄大褂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个什么玩意在客厅内走动,荣浅强打起精神,上前喊了声,“妈。”
盛书兰不由端详着荣浅的脸,除了有些苍白之外,似乎并没别的异样。
沈静曼的目光也让荣浅感觉到浑身不适,她任由宝大师在客厅内兜转,“荣浅啊,没去拍卖行?”
“嗯,今天休息。”
沈静曼索性开门见山,“景呈今早来过趟家里,把老二房里的东西都给砸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荣浅神情微愕,“我不知道。”
“你是他老婆,真的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沈静曼有些失望,“我看他那副要将老二拆了的狠劲,担心急了。”
荣浅的视线看向坐在一旁的盛书兰,“那,二弟不在家里吗?”
“没有,从昨天开始就不见人影,这会家里也找疯了。”
“书兰,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也不知道吗?”
盛书兰忙摇摇头,“他做什么,从来不会跟我讲得,我要是知道,我也不会隐瞒。”
沈静曼犹在叹息,盛书兰看眼荣浅,“浅浅,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荣浅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事啊,可能没休息好。”
她看眼四周,没见到厉景呈的身影,心里忍不住不安起来。
宝大师看完风水后过来,沈静曼虔诚起身,“怎样?”
“风水是极好的,有利于招财,阳光充裕充足,也能保证厉家子孙满堂。”
沈静曼最爱听这些话,“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
“不过什么?”沈静曼心再度悬起。
宝大师的两眼看向荣浅,“少奶奶面色发白,印堂发青,恐怕要招祸啊。”
荣浅倚在沙发内,完全不信这些话,沈静曼再一看她,可不是吗,脸色白得跟纸片一样,一看就倒霉样。
“宝大师,那麻烦您给算算。”
“好,”宝大师坐在沙发内,“先前生辰八字都给过了,我就算一卦看看。”
荣浅没想到沈静曼这样迷信,连盛书兰都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
宝大师将轮盘和一柄长剑放到茶几上,他掐指一算,嘴里念念有词,“少奶奶福相啊,家境泽厚,将来也是大富大贵的命,不过,幼时丧母,也将您这种恩泽折了不少。不过,以后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事业都会顺利兴旺,更上一层楼。”
沈静曼激动地拍了拍盛书兰的手背,就像是真有无数座金山放到她眼跟前似的。
荣浅却一点听不进去,她没有妈妈,八成是沈静曼透露给这人的。
宝大师继续掐算,“少奶奶这一生比较坎坷,前生是一棵开在悬崖上的桃花树,美则美,却无人懂得欣赏。”
荣浅冷着脸,越说越玄乎。
“而如今,少奶奶身上的桃花香味未散尽,容易招蜂引蝶,您和厉少自然是绝配,天造地设,只不过觊觎的人太多,这点,少奶奶必须时刻谨记。”
荣浅心想真能编,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是真有不少人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少奶奶身上,有两个大劫,且这劫数都是一样的,”宝大师说完,手指不住掐着,片刻后才继续,“第一劫,在您还未成年之时,桃花枝桠遭到躏压,第二劫……”
荣浅原本无神的双眼咻地圆睁,一道呼吸卡在喉咙口,变得困难起来。
宝大师方才查看风水时,将四周的帘子都给拉上了。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回来,保姆在门口迎他,满脸焦急,“厉少,太太带着书兰小姐和一名自称大师的人来了。”
厉景呈将怀里的女儿交到对方手里,“睡着了,别吵着她。”
“是。”
男人进去时,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宝大师犹在继续,“哎呀,不好,我应该早点提醒少奶奶才是。”
沈静曼急得不行,“怎么了?”
“这第二劫,”宝大师目光犹如一道明镜似地射向荣浅,“已经在昨晚发生过了。”
荣浅放在沙发上的手掌想要握住些什么,却发现抓不到一点实质性的东西,她整个人好像被忽然抛到了汪洋大海中,连救命的稻草都不见一根。
厉景呈看着荣浅的惶恐、害怕,她坐立不安地连口都开不了,就这么一击被人打中最痛处。
沈静曼想到宝大师的话,“您说两个劫数一样,莫非?”
“同样的劫数,”宝大师似乎欲言又止,“可施与者却是不同的人。”
厉景呈的脚步正在往里走。
荣浅放在膝盖上的两手紧握,十指的指甲掐进自己的手背内,她的小手没有多少肉,掐进去的时候,似乎刺进了骨头里面。
沈静曼惊得几乎跳起来,“你说什么?”
荣浅耳膜嗡嗡直响,拼命忍着眼里的温热,盛书兰忙拉过沈静曼,“妈,您别急啊,听宝大师慢慢说完。”
荣浅想要开口,她想吼问一句,还没说够吗?还有什么是要慢慢说的?
可心里的郁结还未疏散,她难受地根本连嘴巴都张不开。
隐约间,好像有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用看,只是用听得似乎就已经安心了。
厉景呈走到茶几前,目光极寒,森冷而阴鸷地逼向三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沈静曼激动不已,指着对面的荣浅,“景呈,她是不是被……”
男人目光扫过茶几,拿起那柄桃木剑,忽然抬起腿将它对折掰断,宝大师吓得哆嗦下,厉景呈手里的东西丢砸到他脸上,“凭着这两根烂木头就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沈静曼不住摆手,“宝大师很有威望,景呈,你可别触犯啊!”
厉景呈抄起桌上的那个香案,忽然走近宝大师跟前,“你能掐会算是吗?你给自己算一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宝大师抬起手臂护住脸,“你想做什么?”
“我给你时间算一卦。”
“我说的全是真的,少奶奶真是棵桃花树,真的招蜂引蝶啊。”
厉景呈大掌扣住宝大师的下颔,将他的牙关撬开后,手里的香案使劲往里塞。
宝大师挥着双手挣扎,沈静曼在旁拉着他的手,“景呈,快松手,你这是不敬啊。”
“躲开!”厉景呈一甩手,一拳砸在香案上。
男人惨叫声,牙齿断了两颗,嘴角处不住淌着血。
盛书兰吓得捂住耳朵,连荣浅也怔住了。
厉景呈一把提着对方的衣领将他丢开,“滚。”
宝大师哪里还敢逗留,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沈静曼心有余悸,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的儿子这么暴力?
盛书兰艰难地站起身,“妈,我,我们也走吧?”
厉景呈一个阴冷的目光丢向沈静曼,“把这人带过来,是谁的主意?”
盛书兰艰难地吞咽下口水,沈静曼瞅着儿子的脸,居然也有些害怕。
“我就是想让他看看风水,没别的意思。”
“是谁的主意?”
盛书兰杵在一边不敢开口,沈静曼也装做哑巴。
厉景呈踱步向前,他走到盛书兰跟前,扯过她的领口将她拉向自己,“我有没有说过,荣浅在的地方,不让你再来?”
“我,我陪着妈,”盛书兰被他提得踮起脚尖,“景呈,你别这样,我好怕。”
荣浅心口堵塞地难受,她拍了拍胸前,“景呈,我想睡会。”
厉景呈猛地伸手将盛书兰推开,正好保姆过来,男人挥下手,“都出去,我现在一个人都不想见。”
“你!”沈静曼欲要上前,盛书兰见状忙拉住她的手臂,“妈,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保姆瞅着气氛不对,也赶紧说话,“是啊太太,你们先走吧。”
荣浅眼见几人走出客厅,上半身这才无力地倚靠进沙发内,厉景呈坐到她身侧。
荣浅两手遮住脸,半晌后,才有哭声从指缝间传出。
厉景呈将她揽进怀里,荣浅十指揪住他的衣领,“我能让自己一点点走出来,也能让自己慢慢不去想,我想把最痛苦的都压在心底,可是怎么办?厉景呈,我受不了别人一次次有意无意地提起。哪怕他们是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你真勇敢,这些话我都不要听到,我不坚强,一点也不,那都是我装得,也是我自己逼得……”
男人使劲将她抱着,双臂收紧,要将荣浅嵌在里面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把荣浅护在怀里,每分每秒都不分开,那样的话,他的怀抱至少能替她挡住外面所有的流言蜚语和伤害。
“厉景呈,这一关好难啊,我走不过去了。”
荣浅痛哭出声,她麻痹自己一天,却抵不过别人的一句话。
她好怕以后都会这样,听到或者看到哪怕是电视中的一个案例,她兴许都会受不了。
那种被人侵占的羞辱和崩溃,又岂是看得开几个字就能完全遮掩去的?
“你就好好待在,我不会再让人靠近这儿,这地方只属于你,我保证。”
荣浅摇着头,泪水透过衬衣渗至男人胸前。
“是我心里走不出来,我心要是足够坚硬的话,别人说什么都是空的。”荣浅张着嘴,轻轻咬在他身前。
“你咬吧,狠狠地咬。”
荣浅逐渐加重力道,她以为她坚不可摧,可实际上她不堪一击。
厉景呈手掌在她脑后轻抚,她下了很大的力,他也很痛,可除了痛,那感觉还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难受。
如果让他身体上的痛能代替她,他愿意让自己狠狠地痛。
荣浅脸蒙在他身前,“我都这样了,厉景呈你还爱我做什么?”
“这个问题,我很早之前就想过了,当你带着颂颂回南盛市,我第一直觉,那孩子肯定是我的,可后来发现不是,我尽管一气之下要和盛书兰订婚,但我问问自己,能不能不爱你?我也找出了答案,不能,在接受放开你和接受你为别的男人生过孩子之间,我情愿接受后者。那么,我既然连这样都能接受了,还会接受不了这一次的事吗?”
厉景呈的胸前已经被浸湿,他看到荣浅那颗黑色的头颅不安地在他胸前摆动。
“不想了好么?”
荣浅点头,厉景呈也知道不可能,他亲吻着荣浅的头顶,“我爱你。”
荣浅双手交扣在厉景呈背后。
她真的好怕,而且这种恐惧感,她根本就没法跟厉景呈说。
因为,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几乎正在按着当年的轨迹一步步向前,她没法不去想。
她第一次出事时,霍少弦也是这样抱着她,跟她说,我爱你。
他也说,我真的不在乎,你要尽快走出来。
他还说,浅小二,我会娶你,我会要你。
荣浅手臂使劲箍住身前的厉景呈,她没有信心,更没有那个自信。
起初的心疼和愤怒过后,她不知道厉景呈以后心里会藏着什么,他们的感情甚至比不上之前的那段坚固,如果这样了,风浪来袭之时,荣浅要用什么去击挡呢?
到时候的溃不成军,她真得能接受得了吗?
荣浅抬起双手抱紧他的脖子,将哭声隐在喉间,她不住轻哽,厉景呈吻着她的脸,想将那一点点温暖传递给她。
晚上,荣浅几乎没吃饭。
小米糍生病的事厉景呈也没告诉她,他让女儿跟着保姆睡,所幸吃过退烧药,到睡觉时已经好多了。
厉景呈来到楼上,见荣浅也睡下了,这才穿上外套出门。
东苑外。
盛书兰怎么都没想到厉景呈会找到她,还把她约在外面。
她换了身衣服出去,远远看到厉景呈的车,盛书兰尽管对今天下午的事很害怕,但她实在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她小跑着来到车前,厉景呈落下车窗,“上来吧。”
盛书兰坐进副驾驶座内,男人发动引擎,她不由侧首看他,“景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厉景呈的脸色,盛书兰攥紧衣角,他脸上早没了方才的怒意。
“下午的事不好意思啊,你也知道,家里人都相信宝大师,他其实就是去看看风水的。”
“你知道我向来不信那些。”
盛书兰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座内,她点点头,“是,宝大师也不知怎么算的,非说荣浅前世是棵桃花树。”
厉景呈侧首看向她,眼里夹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我要是将钱丢到他跟前,你信不信,他还能说荣浅前世是武则天?”
盛书兰闻言,不由噤声。
车子快速开向前,盛书兰看着窗外。
“景呈,你记不记得,这条路以前我们经常开过,你还会带我兜风的。”
厉景呈专注向前。
盛书兰似乎找到些美好的记忆,“早些年,你也总会在门口等我,开着爸的车带我出来玩,那时候真好啊。”
她完全沉浸在那个氛围里面,“景呈,不远处还有家甜品店的,你记得吗?”
“记得,”厉景呈回她一句,“我现在就带你去个以前我们常去的地方。”
盛书兰闻言,不由雀跃,目光也变得兴奋。
厉景呈一路开车来到游乐场。
盛书兰推开车门,满脸的惊喜掩藏不住,她开心地跳起身来,“我都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了。”
厉景呈冷冷划开嘴角,“今晚随便你怎么玩,就我们两个。”
她握起双手,赶忙跟在厉景呈身后进去。
经过一排欧式建筑,长长的罗马柱形成一道屏障,半山腰射下来的灯光绚丽夺目,喷泉溅起的水花足有好几米高,盛书兰转着圈,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模样,厉景呈抬起长腿跨向前,她来不及欣赏美景,只好跟上。
看到旋转木马,盛书兰很想玩,可厉景呈已经坐上观光车,她不得不跟过去。
来到海滩边,这是人工挖出来的,面积并不大,周边散落着黄沙和一串串脚步。
厉景呈打开一道栅栏,看着跟前的游乐项目。
极速风车。
盛书兰吞咽下口水,“景呈,你想玩?”
那时候,他就专爱这种刺激的,可她从来不敢玩。
厉景呈拉过盛书兰的手,她不由害怕,脚步往后退缩,“我不要,我怕。”
“胆子放大些,有什么好怕的?我陪你。”
盛书兰还是要走,厉景呈拽着她,他将她强行按进座椅内,扣好安全带之后,再锁上。
她拉住厉景呈的手,“景呈,你陪我。”
男人走到边上,伸手拍了拍座椅,“你知道这个最高点,有多高吗?”
“我,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这个项目刺激在哪吗?”
盛书兰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不知道,景呈你放开我吧,我不要玩这个。”
“其实不算恐怖,就是将你的身体三百六十度旋转,抛到最顶端的时候,会死过去一样,你闭上眼睛就行了。”
盛书兰一把抓住厉景呈的手臂,“我不玩,放开我!”
“书兰,我问你个问题,你说实话。”
“好好,你问。”
“老二在哪?”
盛书兰直摆头,“我真的不知道,他离开后就没回来过,你在家里不是也没找到他吗?”
“你是他的未婚妻,难道他的一举一动你不了解?”
“景呈,我真不知道,他平日里也不会跟我说,你相信我。”
厉景呈拍了拍盛书兰的肩膀。
他向后退了两步,拿起放在旁边的对讲机。
极速风车缓缓上升,盛书兰看到自己的腿离开地面,她惊恐地睁大双眼,“景呈,我有恐高症,你快放了我好不好?”
身下的座椅往前开,速度越来越快,盛书兰的两条腿腾空摆动,她吓得闭眼,可到了这上面,闭眼根本就没用。
强烈的失重感令她呼吸骤停,心脏慢了不知道多少拍,抛到最顶端时,盛书兰不由睁眼,看到远处的建筑都在眼皮子底下,她抑制不住尖叫出声,还来不及反应,座椅猛地翻过来,整个人扑出去直直往下栽,尽管有安全带拉着,可那种恐惧感是盛书兰这辈子感受到过得最最强烈的。
她眼泪刷刷往外淌,喊得嗓子沙哑,“救命啊,救命,景呈!”
厉景呈拿起对讲机放到嘴边,“我再问你一遍,老二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会骗你,呜呜呜,放我下去吧,我不想死。”
这并不是平行地摆动,盛书兰被颠得全身器官都挤到一起去,她睁开眼,身子好像就要撞到前面的树,她吓得咬紧牙关,一下又从几十米的高空直直跌落!
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强烈的不适感令她撕开嗓门求救,“景呈!”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信你,你是老二的人,不可能对他的事一点都不了解,书兰,我们都是从那个家里出来的,你想说你就单纯到不谐世音吗?”
盛书兰嗓子哑了,话都说不出来。
一圈后,人渐渐落回地面,她双腿着地,两手扳住旁边,厉景呈走上前,“还是不肯说吗?”
盛书兰小脸苍白,手掌一下握住厉景呈的腕部,“景呈,我们青梅竹马长大,我会不会对你说谎,你不知道吗?”
“青梅竹马又怎样,有时候越是身边的人,才越看不透,书兰,我对你已经足够容忍,够对得起你对我付出得这二十几年感情了。”
盛书兰闻言,不由轻笑出声,“要抹去,多么简单啊。”
“**X是老二开得,你也别跟我说不信,那里面有什么勾当,你自己也见识过,我劝你还是早点撇清得好。”
“谁给过我选择的权利?我要是不跟他在一起,爸就逼你娶我?你肯吗?”
面对盛书兰地质问,厉景呈只是报以一笑,“这样说来,全是在为我好了?”
盛书兰眼泪淌过脸庞,她本来就是在为他考虑,可在他眼中,怕只是觉得她一厢情愿吧。
“昨晚的事,你知不知道?”
“昨晚什么事?”
厉景呈替她身前的安全锁打开,单手推住不让盛书兰下来,“老二对你也不过这样,看到你害怕惊叫,他躲在哪,还是真的死了?”
“景呈,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我吓坏了,我真的好难受,放我下来。”
厉景呈往后退了步,看着极速风车一点点上升。
尝试过这种恐惧,盛书兰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
她摆动着脑袋,“不要,不要!”
恐惧声被带至半空,五颜六色的彩光打在厉景呈那张邪魅俊朗的脸上,盛书兰身体感觉栽出去,没有了安全锁,她真的吓坏了,嗓子完全哑掉,一点点声音发不出来,恐惧积压在心里,到达顶端后地坠落,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地面越来越近,就好像站在十几层的高楼往下跳一模一样。
身子猛地被拉回去,风车陡然停住,就在地面一米上方,盛书兰听到咔嚓一声,她的人冲出那道安全栏,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厉景呈走到她跟前,盛书兰吓得全身抽搐,身子一颤一颤。
男人蹲下身,盛书兰嘴里只有几个细碎的音节,“我,我真的不知道二少在哪。”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厉景呈看着她的样子,真是吓坏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你要记住,我跟荣浅已经搬出了厉家,我们需要清静的生活,书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宝大师是谁撺掇着请来的。”
“景呈,你误会了,真的不是我。”
“荣浅不在的三年,我一直记得你的好,所以才会对你百般纵容,书兰,有一句话叫适可而止。”
盛书兰掌心被磨破了皮,厉景呈按住她的肩头,“那个大师还说,荣浅的劫发生在昨晚,你还敢说你不知道老二在哪?”
她捏紧双手,“宝大师本来就有算命的本事……”
“你转告老二,别让我逮着他,落到我手里,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盛书兰哆嗦下,厉景呈起身,目光森林地越过她。
盛书兰看着厉景呈转身离开,背影萧瑟而决绝。
她眼泪落到冰冷的地面上,“景呈,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
盛书兰艰难地爬坐起身,却只看到男人走了那么远的影子。
厉景呈开车回到家,偌大的别墅沉浸在黑暗的静谧和悲怆之中。
他来到楼上,荣浅一直睡着,男人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他伸出手摸了摸荣浅的脸,厉景呈的半边身影沉浸在划出的影子内。
另一只手,慢慢攥成了拳头,他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刀一刀割下去,怎么会不疼?
他又问自己,爱不爱荣浅,那肯定是爱。
爱,就必须要接受一切。
厉景呈心里怎么会不痛?怎么会一点点不在乎?
但他当着荣浅的面,可以痛,却不可以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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