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杰!来,到四奶奶这来!”
苏小萌起身,冲殷俊杰招手,眼睛是看也不看殷时青,这态度摆出来,大家也都看得明白。
她身上的刺已经竖了起来。
殷时青松开殷俊杰的手,对他道,
“去吧,去你四奶奶那儿。”
殷俊杰也没多想,就这么走到苏小萌身边,
“四奶奶……”
苏小萌忙让人在自个儿边上加了个位置,让殷俊杰坐。
“俊杰的个头好像又长高了。”
殷俊杰摸摸头,笑笑。
苏小萌握着殷俊杰的手,很是顺其自然的卷起他的袖子,说道,
“袖子有点儿长,卷起来, 免得汤汤水水沾了上来。”
说是这么说,其实小萌就是想看一下这段时间,殷俊杰有没有再遭到家暴,若是身上有痕迹……
“四奶奶,我好的很,不用担心。”
谁料到苏小萌的这点小心思全被殷俊杰这小机灵给看透了。
对上殷俊杰阳光的面容,苏小萌也放下心来。
夹了个鸡腿就放在了殷俊杰碗里,
“多吃点儿,现在吃的胖一点,发育的时候一准能抽长!”
殷俊杰忙侧首看她,
“四奶奶,您这话有科学依据么?”
“唔……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是四奶奶以前的初中同学啊,那些初一初二都还是大胖子的男生,到了初三就一下子拔高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
苏小萌见殷俊杰还在质疑,更是摆出一副斩铁截钉的面孔。
倒也唬的殷俊杰七八成相信了。
一旁的殷时修颇有些无奈的笑笑。
苏小萌瞅了他一眼,“干嘛呀?”
“还有人被晾着呢。”
殷时修小声说道,苏小萌这明显冷落殷时青的样子,真的是……明显!
倒也不是说在座的这么多人都会去看苏小萌的脸色。
可孩子是苏小萌招手让过去的,至于这孩子的爷爷……
苏小萌没吭声,也没有看殷时青,就这么自顾自的继续吃饭,兀自和殷俊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话说今天你不上课?”
苏小萌这问题真就是随口问,却没想到随口一问的问题竟是戳到了要害处。
殷俊杰这一下子就没了声,苏小萌也是敏锐,放下筷子,看向殷俊杰,
“怎么了?”
“……”
“俊杰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我和他爸就商量着让他休学一段时间。”
苏小萌没有搭理殷时青, 这殷时青倒是主动的走了过来,吩咐佣人多添了两张椅子两副碗筷。
殷时青扶着妻子坐下,而后自个儿也端坐着,老道的模样儿。
夫妇俩就坐在殷时修边上,苏小萌和殷俊杰的谈话,倒是也听得清楚。
见苏小萌问道殷俊杰的学业问题,立刻就把话接了过来。
苏小萌又不是傻子,脑筋稍微转一下,便能猜出个大概了。
“休学多久了?”
没再纠结原因,苏小萌问了殷俊杰新的问题。
殷俊杰算了算,道,
“快两个月了……”
“身体好些了么?”
苏小萌又问。
殷俊杰忙点头如捣蒜,“好了好了,已经全好了!”
看着青葱少年稚嫩的脸庞露出那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儿,苏小萌打心底里觉着心疼。
殷俊杰是个多有灵气,多好的孩子……
若是这样的孩子从此没了接受教育的机会……那该是多让人可惜的一件事。
“时青大哥,既然俊杰的身体已经好了,就赶紧让他回学校上课吧,算算这时间,是不是要期中考试了?”
苏小萌又问。
“是啊,四奶奶,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
“这……你上去就考试,会不会跟不上?”
苏小萌倒是有些担心了。
谁知,殷俊杰却是露出一脸自信的样子,
“我在家有自学,不懂的地方我有问奶奶,爸爸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解答我的疑惑。”
苏小萌心疼殷俊杰的同时,又是满满的欣赏和赞叹。
“明天就去学校,咱没那么娇气,有点儿不舒服就旷课休学,对吧?”
殷俊杰依旧是点头如捣蒜的认同着苏小萌说的话。
“时青大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小萌看向殷时青,之所以还称呼他这一声大哥,主要还是因为今天来殷宅吃这顿午宴并非只有殷家的人,外头三大桌,还有厅内都掺杂着外人。
殷家二老铁青着两张脸, 却愣是没有厉声呵斥着把殷时青给轰出去也正是因为……
家丑再丑,也不能这么明晃晃的丑给外人看。
殷家二老是要面子的人,殷家还是要维护住家族的声誉。
殷时青从二老手中抢下殷宅,转手拍卖殷宅等等,众人也都是听说,这些消息,谁也没有证据来坐实。
可若是殷家自家人来把这个传言给坐实。
那可真就是殷家的一大耻辱笑话。
殷时青和殷时修不和也好,对养育他长大的双亲不孝也好,甚至对整个殷家没有感恩只有仇怨也好……
终不足为旁人道也。
他殷时青再怎么不受人待见,也是位高权重的一名大官员,眼下前景正好,谁又会不识相的去质疑这位高官的人品,德行?
殷时青忙道,
“弟媳说的是,可能是我还有海燕太过宝贝俊杰这孩子,前一段时间,他三天两头的发热,带去医院检查说是免疫力太差。我和他奶奶吓得立刻就去学校办了休学,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殷时青说的也像是那么一回事,表现出一副爱孙心切的样儿。
苏小萌心下嗤之以鼻,终没有表现在脸上。
殷绍辉和周梦琴看到殷时青就来气,夫妻俩一同生活了近六十年,关键时候,两人所做出的举动和行径还是默契的,不搭理他。
这露出了獠牙的野狼,这时候来殷宅,不就是想让殷家在外人跟前出洋相?
“爸,妈,我在这儿诚挚像二老道歉,是时青不懂事,是时青……受了歼人挑唆才会做出那等忘恩负义,让您二老伤心欲绝的事情来。”
殷时青起身,挺拔的身躯有些微胖,看着壮实又稳健,突然正色冲殷时青和周梦琴说出这么一番话……
着实让在座的殷家上下都傻了眼。
苏小萌这眉头立刻就紧蹙起来……
心想,这殷时青来这一趟竟不是为了搅局,而是想要借机打感情牌?
“这一杯,儿子先干为敬!”
说完,手里的一杯白酒就这么下了肚。
殷绍辉和周梦琴从头到尾并未举杯,两人视线也都是随意的扫了殷时青几眼,仿佛是在判断这个忘恩负义的野狼说这话时有多少违心的成分。
殷时青这一口闷完,见二老神色未动后,他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而是一脸的理解,
“爸妈生儿子的气,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便又把自己的酒杯满上,一杯下肚后又紧接着一杯。
连续三杯白酒下肚,不说殷家自家人,反正这外头人见堂堂政委如此低声下气的向双亲道歉,交头接耳的窸窸窣窣议论声,多半说的都是……清官能断家务事,到底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存隔夜仇之类的话语。
听得苏小萌那叫一个刺耳啊,一时间只觉得如坐针毡。
听着殷时青搁这一口一声“儿子”,一口一个“对不起”,一口一个“受人挑唆”……
苏小萌身上早先竖起来的刺,愈发坚硬,尖锐起来,这时刻准备着要扎人了。
殷俊杰抬眼瞄了苏小萌两眼,只觉得四奶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怪瘆人的。
“老四,弟媳。”
殷时青敬二老的三杯酒下肚之后,二话不说满上酒杯就又把目标转向了殷时修和苏小萌。
这一声可算是像剑一样,直插苏小萌心口。
人要脸,树要皮,殷时修“出殡”那日,他们夫妇俩连“死者为大”的道理都不懂,一心只想着坐上殷家主事人的位置。
那日,苏小萌便对他们夫妇两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看来,树要皮,可人却真的够不要脸。
“时修,小萌,你们……也在生大哥的气吧?”
苏小萌抬眼,瞠目望着殷时青,那表情完全就是恨不得把殷时青给生吞活剥了才痛快!
面对殷时青这一脸的虚伪做作,刚吃下的几口饭菜,眼看着就又要吐出来了!
“大哥……有大哥的痛处,有大哥的难处……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殷时青也不要什么面子,什么尊严了。”
“……”
殷时青声音拔高,厅外头的人屏息凝神,倒也能听得清厅内殷时青说话的声音。
“官做的再大,到了家里,也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是二老的儿子,是弟弟妹妹们的大哥……”
话说的漂亮!
这人一向习惯把话说的漂亮,然后把事做的恶心难忍。
“我并非爸妈亲生,为此,我和老四不一样,老四生来带着爸妈的优良基因,我却是打小就因为自己是抱养的而感到自卑……”
“就是这种幼稚的自卑心理作祟,就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老四在我跟前是充满着优越感的。”
“两相比较,我也就一直把老四视为竞争对手。”
“直到有一天,容家老爷子容司告诉我,老四拥有的,其实本该就属于我,是因为我的生父死了,才会有现在的殷家,若是生父未死,我们家也是不输于殷家的世家豪门……”
“殷时青,闭嘴了,行么?”
苏小萌压着声音,沉沉说着,话里有浓浓的威胁意味。
“小萌啊,听大哥把话说完成么?”
苏小萌顿时就站了起来,指着殷时青的鼻子便控诉道,
“殷时青,你想干什么当我不知道?你来这一趟为了什么,当这一桌子人是傻瓜?!”
“小萌……你……”
“萌萌,坐下,冷静些。”
先开口的倒是周梦琴。
可是周梦琴却没料到,她这口一开,苏小萌那愤怨的眼神就已经瞅向了周梦琴,
“冷静下来听他在这胡言乱语?!”
慢慢的质疑语气,让周梦琴都为之一怔。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殷时青,叫你一声时青大哥是给足了你面子,默许佣人给你们夫妇两搬这张椅子是看在小俊杰的面子上!这都看不出来?!”
“……”
“堂堂殷政委,八面玲珑的殷政委,搁这儿装什么傻呢!你自个儿做过那些事情,哪一件不让人恶心?”
“小萌,可以了, 坐下,今天这么多客人在场……”
殷绍辉忙出声道。
周梦琴开口后被驳,显得有些怔楞,殷绍辉也赶忙开口,希望他这殷家老爷子的威严还能震慑住情绪有些激动的苏小萌。
谁知,苏小萌情绪爆。发,全然没打算把二老的出声暗示当一回事。
不仅如此,听到殷绍辉后半句那明显透露着“要面子”的意味,苏小萌这火蹿的更甚。
忍气吞声,忍辱负重,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现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苏小萌不会忘记,就是为了殷家所谓的名望和声誉,就是为了维护殷家的基业和尊严,甚至就是为了殷家两个老人自己的执念和承诺……
他们对殷时青这匹野狼一再容忍,一再放纵,任凭着这个充满狼子野心的权欲之人,一步一步的往高处爬,一点一点的收揽权利。
终于,让这匹野狼害死她的孩子,让这匹野狼险些在伦敦教堂的那场大火里让她和双儿煌儿丧生!
让这匹野狼至今活的好好的, 却让他们的亲儿子,她的丈夫坐在轮椅上,忍着旁人难以承受的痛楚!
苏小萌看着殷时青,便是满腹恨意。
当时殷时修的死讯传来,她伤心欲绝,无暇顾及殷时青夫妇。
之后殷时青夫妇主动上门挑衅,那时她是真的没辙,死死压着自己的恨意和怒火。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起来,天津港绑架案件似乎没有殷时青参与策划的痕迹,可是……那盛德集团事件却是因殷时青而起。
殷时青和施盛德之间有着剪不断的纠葛联系。
这些,苏小萌没有一日能够忘记。
甚至是每一次见到殷时青,看着这皮野狼露出坏意狡猾的笑容时,她都仿佛能看到那一幕幕惊醒她无数回的梦靥。
看到他双手掐死自己的孩子,掐死那个自己怀孕十月,最终却没能活下来的小宝。
每每想到,那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看到他手举着一个火把,点燃了教堂, 她和双儿煌儿在大火中惊惶失措,火苗烧到他们的脚边,烫着他们的皮肤。
伦敦的那场大火之后,只是军方的一只替死鬼揽下了所有罪责。
可是真正的幕后指使人是谁,殷时修和她都心知肚明。
这一路走来……
殷时青这双手沾着多少鲜血?
她苏小萌的命是有多大?他殷时修的命是有多大?她那对宝贝双胞胎的命又是有多大?
能熬得过他一次次的迫害……
“就是因为今天有这么多的客人在场,他才要说这些话,怎么?爸妈不会忘了这殷宅,是时修花了多少心思才收回来的了么?”
苏小萌连殷绍辉都开始质疑。
一时间,桌上的殷家人都屏住了呼吸。
殷绍辉眉头拢起,
“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老爷子声音沉下,威严又更甚几分。
“那爸爸可知道,今天殷时青站在这说这些的用意?”
“你先坐下!冷静一点!”
“你们要我怎么冷静?!我已经冷静到现在了!只是这人太过不要脸,也太会顺杆往上爬!从他进来到现在,我已经忍够了。”
“……”
“那日,我们是怀着多么难受的心情把殷宅的宅基给他?”
“现在又凭什么默许着他在乔迁宴上侃侃而谈?!况且说的还是些废话!”
苏小萌太过气愤。
殷绍辉和周梦琴却碍于两位亲家和白家老爷子都在而无法斥责苏小萌什么。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苏小萌这么顶嘴……
也是弄的殷绍辉和周梦琴都挺难堪的。
殷绍辉忙看向餐桌一侧坐着的白丰茂,白思弦和苏成济。
一个眼神甩过去,就是希望他们能稳住苏小萌。
谁料,向来极识大体的白思弦竟是没有吭声,而那很是擅长活跃气氛的苏成济神情凝重着,也并没有要拦女儿的打算。
殷绍辉没辙, 只好轻声对身边的白丰茂道,
“白老爷子,您快劝劝您这孙女儿,冷静点儿……时青他……”
“殷老弟。”
白丰茂放下筷子,拿过一旁的帕斤擦了擦嘴,看向殷绍辉,只说了一句话,
“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你觉得,你这儿子是会报恩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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