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月只叹道:“抛开皇上这一身份不说,这天底下任何一个父亲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只怕都不会乖乖就范的,子不教父之过,如今五皇子变成了今日这模样,与皇上也有很大的关系……可依照五皇子的性子,皇上不同意,他哪里肯轻易罢休?既然是堵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只怕不拼个鱼死网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慕原点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没错,当时五皇子手中的剑恨不得要插到皇上心口去了,可皇上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五皇子没有办法,拿捏住了昏迷不醒的七皇子,逼得皇上写退位诏书,皇上再怎么不是,也是个父亲,心底也是疼爱自己孩子的,当时眼睁睁见着七皇子软弱无力,身上已经被五皇子刺了好几剑了,哪里忍得下去?”
“等着我进御书房的时候,皇上已经提起了笔,正打算写退位诏书的,七皇子虽虚弱,但到底还是要我一起劝劝皇上,可谁知道,谁知道五皇子竟将皇上谋害我父亲的事情道了出来,我恨皇上不假,只是我更不愿这大周朝的江山社稷落到五皇子手上,若是这般,朝堂乱了,老百姓也要跟着遭殃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能忘记皇上当时脸上的神色,相较于他的偶漠然,皇上脸上的神色实在是有些震惊,好像是没想到事情会泄露似的。
“那皇上可有说什么?”宋凉月是知道许慕原性子的,若是皇上肯好好解释一番,亦或者真心实意赔个不是,这许慕原心中的恨意就能褪去很多。
许慕原却是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皇上如何会说什么?那个时候情况那么危急,皇上一心放在自己和七皇子身上,哪里会对我说什么?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当时没有五皇子在,依照着皇上那性子,只怕也不会对我说什么的。”
“倒是七皇子对这件事不知情,当时有些不敢相信,五皇子却依旧火上浇油,说的愤恨,甚至要拉着我一起杀了皇上,若是当初的我,只怕早就被他说动了……想了想,始终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恨意,好在七皇子聪慧,趁着五皇子不注意的时候挣脱开来,那个时候我扶着七皇子往外头逃,皇上跟在后头,只是皇上年纪大了,步子有些不稳,没跑几步,就被五皇子给抓住了。”
“那个时候的五皇子已经急红了眼,狠狠刺了皇上一刀,逼得皇上写退位诏书,皇上只说了一句‘逆子休想’,五皇子抓着皇上在手,一点都是不怕的,更是游说我将七皇子交出来,直说已经派了人将你和长公主都抓起来了,还说若是我不从的话,就杀了你们!”
“可谁知道皇上也是留了后手的,他心里捏了把匕首,在背后捅了五皇子几刀,只是五皇子在临死之前,还不忘一剑刺入皇上的胸口,这个时候皇上还昏迷着,方才我离开的时候,院判大人直说皇上怕是凶多吉少,能不能挨过这一关暂且不好说……”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原本以为皇上死了,他心头那最深的一根刺也就没了,只是事到如今,谁知道这伤心却是比高兴多的。
宋凉月只轻声道:“可事到如今,你心头的石头也落下了不是吗?虽然你平日里并没有与我过多谈及老侯爷的死,但是我能够瞧出来,你心里是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这件事的……如今皇上生死不明,更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伤,听我一句劝,放下这件事好吗?”
放下?
可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得很!
许慕原正欲开口的时候,却碰上了宋凉月那双关切的眸子,点点头,低声道:“好,那我就听你的,以后不再想这件事了,倒是你今日可是吓坏了罢?要不要将崔太医请来给你瞧一瞧?”
如今这宋凉月已经怀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也就是她生的瘦弱,之前又中了逍遥丸和夜红花的毒,所以这怀相并不明显,若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
也是因为这件事,许慕原很是担心,恨不得要崔太医一日给宋凉月诊脉三次才肯放心,可每次崔太医都说,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得很,更说这腹中的孩子大了也不算好事儿,生产的时候产妇吃亏不说,这简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宋凉月每次碰到许慕原说要请崔太医来的时候,都苦笑不得,可今儿却是乖乖点头了,末了更不忘说道:“待会儿要崔太医也给你把把脉罢!”
五皇子诡计多端,总是要多防着些的,就算是如今他死了,谁知道会不会祸害别人呢?
许慕原只含笑点点头。
好在等着崔太医来了,细细给两人诊脉之后,只说没事儿,这两人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这安平侯府倒是平静得很,可宫里头却是乱成了一团,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仅挂记着皇上的身子,更是为五皇子的离去而悲怆,特别是皇后娘娘,膝下也就两个儿子,太子在年前刚死,如今五皇子篡位皇上亲手所杀,当她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却是晕了过去。
太后娘娘的境况也比不比皇后娘娘好到哪儿去,太后娘娘的身子骨本就不大好,强撑着见了皇上一面,瞧着皇上双唇惨白,一点颜色都没有,特别是院判大人说皇上如今正处在危急关头的时候,也晕了过去。
后宫中的嫔妃们更是乱了套,哭的有,喊得有,闹腾的更有……
这朝堂之上牵连的更多,如今虽皇上和五皇子都病着,但朝堂之上却有程阁老等人主事的,程阁老这一次更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来,将以孙家为首,与五皇子勾结的群党们纷纷铲除。
只是可怜了五皇子妃和那几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流放到西北去了。
纵然是五皇子作恶多端,可孩子却是无辜的,许慕原如今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在五皇子妃和那几个孩子离开京城的时候,还不忘打点了士卒一二。
等着离开了之后,许慕原依旧忘不掉那几个孩子趴在囚车上那眼巴巴的模样,从绫罗绸缎换上了囚服,连大人怕一时间都适应不了,更别说这几个孩子素来锦衣玉食惯了的……
三日之后,就传来了皇上病故的消息。
许慕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这外头的天正落着滂沱大雨,李大清派来的小公公身上都已经湿透了,却是连口热茶都没有喝,直接闯了进来,“侯爷,皇上驾崩了!”
许慕原微微一愣,手上的狼毫笔滴下墨来,在宣纸上晕染开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这才反应过来,只低声说道:“好好的一张字,就这样被毁了。”
皇上都死了,侯爷还有心情关心字儿?
那小太监纳闷不已,但他乃是李大清派来的,自然是不敢多说,只将皇上临终前的那些话都道了出来,“皇上在驾崩之前也是清醒了片刻的,念叨了会儿太子,念叨了会儿五皇子,又念叨了会儿七皇子……最后还说要将您找来,说想要再见见你,说原先在您小时候有一次答应您去泛舟的,只是后来下雨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事儿,皇上说他一直都记得……”
该说的,那小太监都已经说了,再多说也没有益处,转身就走了。
良久,许慕原却是苦涩一笑,道:“就算是记得又如何?只是很多事情早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就算是如今皇上已经驾崩了,可依旧抹不掉当初他所做的一切!
皇上驾崩了!
这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如众人所期盼的那般,七皇子继承了大统,皇上的丧礼一过,这七皇子就登上了皇后。
终于,雨过天晴了。
宋凉月坐在长思院之中,瞧着外头那一抹潇湘竹绿油油的,含笑道:“……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实在是不容易,当初七皇子口口声声说不愿意继承大统,可最终还是继承了皇位,说起来也算是百姓们的福气了。”
说着,她更是摸了摸自己又大了些的肚子,含笑道:“一禾,你去小厨房看看那百合莲子甜汤熬好了没,若是熬好了给长公主和大嫂那边都送去些!”
如今她与瑞华长公主的关系虽不咸不淡,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今的长公主日日吃斋念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简直像是变了人似的。
至于安平侯府的大夫人聂氏,如今却与宋凉月成了好姊妹似的,不忘传授些宋凉月些生孩子的秘诀,陪着宋凉月说说话……
宋凉月晓得,之前聂氏之所以处处冷着她,不过是以为宁王妃娘娘害死了老安平候和安平侯府的大爷,如今所有的误会都弄清楚了,倒是要她知道这聂氏当真是个极其好相处的人,这性子倒是和杨睐娘有几分相似,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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