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准备第二天开赴大唐县。
调查组还没来得及出发,康庄又听说调查组开赴大唐县的事受到了吴作义的强烈反对。吴作义反对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大唐县的问题扑朔迷离,不能因为陈鸿章去了矿区一次,就把大唐县县委县政府的决议给推翻了,把大唐县县委县政府的主动权给剥夺了。如果武断的剥夺地方zheng府的权力,势必引起地方zheng府的抵触情绪,造成以后的工作开展很被动。因此,吴作义主张把自主权还给大唐县县委县政府,希望市委收回成命,不能横加干涉,特别是这个时候派什么核查小组。
陈鸿章据理力争,说大唐县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必须马上予以解决。只有马上解决了,才能调动所有矿主的积极性,为沂临的经济腾飞增砖添瓦。并且,他说他亲自下井看了,问题非常明了,大唐县县委县政府之前简直是指鹿为马,已经犯了不小的错误,所以,不能一错再错,他之所以派调查组,就是帮大唐县县委县政府澄清问题,改正错误的。
两个人争执到最后是不欢而散。
当天下午,原先那位干涉调查组的省里的重要领导又出面了,让陈鸿章不要一意孤行,给他点面子,别插手大唐县煤炭产业中。
这次,陈鸿章没给那位省领导的面子,把他顶了回去。
当天下午,调查组就开赴到了大唐县,就等着进驻矿区。
但事情往往是瞬息万变,并不按照既定的轨道往前走,就在康庄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他和市委书记陈鸿章全都始料不及的事。
就在核查组开始要进驻大唐县的时候,作为核查组组长的副市长左沛东tu然宣称自己得了急性阑尾炎,必须住院治疗,让陈鸿章重新确定核查组的组长人选。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左沛东是装病,他不可能偏偏在这个时候有病。当然,更多的人都说左沛东装病的确是明智之举,一边是市委书记陈鸿章,一边是市长吴作义,而且是在沂临根深蒂固能把持半边天的市长。左沛东的确谁也得罪不起,讨好了陈鸿章,势必得罪吴作义,讨好了吴作义,势必得罪陈鸿章。他也看出来,核查组表面上是核查大唐县煤矿,事实上是两股力量在做殊死拚杀。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装病躲过去。但他也忘记了一点,蝙蝠看起来聪明,但最终兽类不要,鸟类骂他是叛徒,害的蝙蝠只能在黑夜中出没。
既然左沛东病了,核查组不能没有组长,组长要重新任命。本来,左沛东称病请假后,陈鸿章很看好牛治国,认为牛治国老实持诚,又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准备让牛治国直接出任核查组组长一职。命令还没下,那边省公安厅来了个明传电报,说省里有个重要案子需要牛治国配合,并且只能牛治国配合,所以,牛治国只好去了省城。这样,核查组的副组长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从市委抽调出来的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康庄,另一个是市安检局事故调查科的科长老胡,因为老胡的级别低于康庄,康庄又是代表着市委,所以,康庄临危受命,成了核查组的代理组长,负责核查组在大唐县的所有工作。
核查组刚到大唐县的县委招待所,还没有把所有的生活问题安排妥当,大唐县县委书记金大国就赶了过来,说自己已经在大唐县最好的酒家大唐食府安排好了欢迎宴席,盛情邀请康庄,让康庄一定要赏光参加他们的欢迎宴席。
康庄预感,金大国安排的宴席并不是纯粹的欢迎宴,无疑是一场鸿门宴,但他还必须参加,因为对方是大唐县的县委书记,从情理上讲他一个市委办公室副主任不能驳了人家的情面。再说,核查组不仅他一个人,他康庄不喜欢地方zheng府的宴请,并不代表核查组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地方zheng府的宴请,现在都兴这个,核查组名义上是核查,要单独行动。但事实上,不管是哪级核查组,到了哪里核查,他们都不能单独行动,都要取得地方zheng府的支持,都要和地方zheng府保持高度一致,甚至按照地方zheng府制定的路子走下去。如果不这样,你就别想在人家地盘呆下去,甚至,问题没落实清楚,核查组就出了问题,被人家清除出境。
当然,康庄是不会按照金大国的路子走下去。但金大国的招待,他不打算推辞,他要赴约,而且他必须赴约,金大国想从他身上探听情况,他也想给金大国下个套,通过晚上的招待宴席探一下虚实,也看一下金大国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大国的招待宴席很隆重,规格很高,定的和招待市委领导没什么区别,可见他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出席招待宴席的除了金大国,还有大唐县县长武学法,常务副县长吴涛以及另外一位副书记,县委县政府的要员只要在家全部出席了。此外,都是些煤炭业的知名人士。
让康庄没想到的是,作为大唐县煤矿业的龙头老大姜涛却没有露面,不仅姜涛没露面,小唐也没有在宴席中出现,这样让参加招待宴席的人都感觉到非常意外。特别是那些应邀参加招待宴席的矿主代表更是一头雾水。
不仅那些矿主代表,所有核查组的人也都很迷茫,感觉今天的招待宴席不同寻常,也都充分认识到核查的艰难性以及他们肩上担子的沉重。
金大国显然看出了大家的疑虑,借敬酒的机会向康庄做了解释。他说,按理义和煤炭公司姜总应该参加今天的招待宴席的,但因为姜总有个重要的洽谈会要谈,所以,姜总去了外地。而恒信煤业的唐总没来参加宴席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矿井存在着诸多问题,并且,恒信煤业也是核查组重点核查的对象,所以,大唐县县政府出于对唐总的关心,也为了避嫌,才没有把唐宗列在今天的邀请范围之内。
金大国的解释非常巧妙,而且有所指。姜涛是公事出差,而小唐是大唐县县委县政府为了避嫌故意不邀请。他旨在告诉核查组,告诉所有参加宴席的人,在大唐县煤业出问题的人就是小唐,出事的矿井就是小唐的恒信煤业,你们如果真的要查的话就直接查小唐的恒信煤业好了,别眉毛胡子一把抓,殃及无辜,再去查其他的人。
在金大国的心目中,姜涛是无辜的,小唐才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康庄听不下去,马上予以反击,他道:“金书记的话好像有些不大符合事实了吧,在核查组没有核查清楚之前,没做出最后的结论之前,到底谁是无辜的,谁在大唐县煤业发展中搞违法操作,在座的任何人都不能枉下结论,随意猜测,要等核查的最后结果。只要核查清楚了,核查的结果出来了,我们才能说到底哪家存在问题,到底是谁阻碍了大唐县煤矿产业的发展之路。”
康庄并没有给金大国面子,针锋相对的予以了反驳,他虽然没有指出违规操作者是谁,但他也帮小唐澄清了一个问题,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能说是小唐把大唐县的煤矿产业搞乱了,搞得没秩序了。
康庄的话让金大国很没面子,但他也不便反驳,毕竟康庄代表的是市委。此外,康庄还是市委秘书,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虽然康庄的级别不如他,但康庄的身份特殊,让他很无奈。再加上,康庄的话不无道理,简直是理由充分。所以,他不能反对,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他只能哑巴闻臭屁,闻到了臭味,但嘴中却说不出来。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事实胜于雄辩,只要唐总的恒信煤业不存在问题,大唐县县委县政府一定会给恒信煤业一个合理的交代。当然,哪家矿业存在问题,我们县委县政府也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养奸。现在,你们核查组来了,我们大唐县县委县政府非常欢迎,我们一定配合核查组搞好核查。”
金大国说的很无奈,但他不得不这样说,如果组长要是副市长左沛东,他轻松不少,他在左沛东面前可以畅所欲言。但现在组长不是左沛东,而是换成了康庄,换成了和他不投炉的康庄,他有些举步维艰。
因为康庄任务在身,再加上金大国心事重重,招待的仪式虽然很隆重,但酒宴进行的并不是很顺畅,下午六点开始的宴席,晚上不到八点就草草的结束了。
本来,金大国还安排了其他节目,但看到康庄的态度后,他没再提出来。
酒席一结束,他就告别了康庄,向另一个星级宾馆赶去,在那家宾馆中,姜涛正和刘凯在一起,他们心急如焚的等着金大国,希望金大国给他们带来已经把核查组搞定的绝佳消息。
安排好了所有人,康庄忽然想去大唐县一中看看。
他是在大唐一中上的高中,而且,他大学毕业后就分到了一中教书,如果不是考公务员的话,他现在或许还是一中的一名普通教师。但世事难料,他最终没做教师,而是通过公务员考试进了市人事局。又是因为遇到了张超群部长这位伯乐,他这匹千里马才被发现,成为了市委秘书。就是因为在市委秘书的岗位上,才让他尝尽了官场的酸甜苦辣,懂得了人生百味。
康庄没带任何人,自己开着车,来到了一中,他把车停在了大门口,准备一个人进去走走。
康庄一下车,就见一个女人正在一中的大门口来回的徘徊着。
现在失去了孔轩的监督,康庄变得有些放荡不羁起来,恣意的打量着女人的背影。这也难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康庄是男人,而且是正常的男人,失去了女人的监督,遇到了女人自然要多看上几眼。事实上,男人多是这样,再表面正经的男人失去了自己女人的监督,他们的好se本性都暴露无疑,悦色,亦人之本性也。
女人一转身,康庄愣住了,女人同样也愣住了,而且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慌乱。
女人的面孔中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康庄也同样尴尬满面。因为眼前的女人正是他和孔轩一起在去矿区的路上遇到的舒菲。
此时的康庄,忽然有种天地虽大,但有时太小的感觉。
自从在矿区和舒菲分手后,几天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舒菲,渴望能再见舒菲一面,哪怕是一面也行。
背着孔轩,他好几次都拨通了舒菲的手机号码,但最终都没有摁下接通键。因为,他感觉那样做的话对孔轩太不公平了,正因为如此,他强忍相思之苦,最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当然了,他的相思不是纯粹的男女之爱,还包含着友情和真诚,他感觉他对不起舒菲,他想当面向舒菲说声对不起,这句话,他已经憋在肚子里好久好久了……
现在,在这里巧遇舒菲,康庄的心情再也无法克制。他感觉这是上天再次给了他机会向舒菲表白自己的心情。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中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总之,他的心 “咚咚”的跳了起来,像敲鼓一样跳个不停,一向灵巧的嘴突然间变得结巴了:“你……舒菲……”
是的,对面的女人正是舒菲,正是与他分手多时,又和他巧遇在矿区路上的舒菲。此时的舒菲还是那样美:身材颀长,曲线分明,面容白晰,眼波闪动,和分手前没有两样,要说有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就是脸上多了一层岁月的沧桑,这反而让女人又多了一层成熟的魅力。孔轩的身上缺少的就是这种魅力。
舒菲也是心潮起伏。天哪,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的存在?不然怎么会再次与康庄相遇?
舒菲心如擂鼓,他是她尘封心底的创伤,她已经淡忘了他,他却突然在她眼前冒了出来。
舒菲真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当然,分手后,她真的没能彻底忘记康庄,她也曾经梦到过康庄,并且康庄不止一次的走进她的梦中,她曾经为康庄心痛,她又恨康庄,恨他欺骗了自己的感情,背叛了自己。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当康庄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她又恨不起来他。并且,眼前的处境让她很无助,见到康庄她象找到了依托,她需要康庄帮忙,她感觉,现在在沂临,在大唐县也只有康庄能帮助她,再没有其他人能帮助了她了。
她眼神迷惘却楚楚动人,满含委屈、酸楚和渴望。望着康庄,慢慢的走近夕日的恋人。
见到舒菲,康庄的心碎了。他做了太多对不起舒菲的事,眼前的舒菲好像并没记恨自己,为此,他欣然起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舒菲,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和谁一起来的?”
舒菲平静地回答:“我一个人,想在这里走走。”其实,舒菲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走走,她是来求助的,她是为了林坤的事来这里求助林坤的一个大学同学。她来大唐已经三天了,但林坤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病急乱投医,想到林坤在大唐县一中有个同学,所以,她就赶了过来,想问林坤的同学见到林坤了吗,这虽然是大海捞针,但总比无目的的乱找要好。
“是吗?太巧了!”康庄的眉头一扬,眼睛里现出惊喜:“我本来是想找原来的同事的,既然遇到了你,要不,我们一起走走吧!”康庄的邀请很苍白,也很无力,他怕舒菲拒绝。
此时的舒菲,满脑子想的是该如何向康庄开口的问题,所以,她一时没有回答康庄。
舒菲不回答,让康庄以为舒菲一定还在记恨他,于是说道:“怎么?不情愿?还在恨我是吗?”
这次,舒菲没说什么,而是主动打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位置上。因为,现在对她来说,除了康庄,再没有人能帮助她了,为了林坤,她必须不计前嫌,忘记过去。
康庄关上车门后,却没有马上启动引擎,而是扭头看着舒菲:“真是想不到?能在这遇到你。”
康庄的眼中满是深情,舒菲能看出来,但是对她来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一切都不可能重来。更重要的是,她还要找林坤,现在要想找到林坤,她必须求助康庄。所以,她浅浅一笑,道:“是啊,天地太小,小的我们又一次相遇,而且在这里相遇。”
他看看她的脸色,深情地问道:“来这有事吗?能说给我听听?”
“找人。”舒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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