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店内的生意还不错,木棉除了练琴,就会帮着普拉萨德招呼客人。
因为她们的乐观精神,鼓舞了许多当地的商贩,也感动了来此的游客。后来,当地还有家电视台过来采访,主持人询问那位来自中国的姑娘时,木棉特意回避了。
她做的事,没什么好值得宣扬的,况且,她在这里得到的远比付出更多。所以,谁帮谁还不定呢。
又过几天,云忆来了。
“木棉!”她开心的抱住木棉,围着她绕一圈,惊喜道:“你胖了呢!”
看到她,木棉的确高兴,介绍了普拉萨德给她认识,付云忆立即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递上,“每天都在听木棉说起你,真的很感谢你这么照顾她。”
普拉萨德腼腆的笑了,“是我要说谢谢才对,没有木棉,我的小店生意不会这么好。”
午餐是普拉萨德特意准备的当地特色菜,吃过饭后,木棉就和普拉萨德打了声招呼,带着云忆去附近转转。
第一次来尼泊尔,云忆看什么都是新奇,可体谅木棉的身体,走几步就会坐下来歇一歇。
人手一杯当地特色奶茶,坐在树荫下,云忆说:“袭垣骞最近的动作很大。”
木棉看她,云忆被她盯得没办法了,只好投降,“好好好,我承认,你的地址是给他的!”
木棉又收回视线,“你不承认我也知道。”
“哎哟,木棉,不是我替他说话啦。不过,他看上去的确很可怜。你不知道,他天天都是我们公司楼下堵我!搞得公司里的同事都以为名创的总裁来追我,绯闻多得每天换不同版本!最后今许都怀疑的问我,是不是和他有什么……”
说着,云忆叹口气:“你不知道,看到他那个意思,就算我是铁打的心也都不得不动摇了。”
看她,她说:“木棉,虽然现在说这话不合适,可你迟早都得为自己打算一下。年轻的时候,我们可以爱得轰轰烈烈无怨无悔,可我们总得需要一个实实在在可以陪在身边的人。”
“木棉,连哥不在了,这个事实,你得接受。不止是你,连同你肚里的宝宝,也要面对。”
木棉咬着吸管,站起身,“说完了就走吧,我们还有几个景点没有逛呢。”
望着她的背影,云忆知道,说再多也是无用。这个女人要是倔起来,没有谁可以拉回来。
起身,认命的跟在她身后:“我要是告诉你,我这次来是有人赞助的,你会和我绝交吗?”
木棉歪过头看她,“阿骞?”
云忆讨好的笑了笑:“他非要塞给我一张卡,我要是拒绝了,他又得去我公司楼下站岗了。”
木棉扯下唇角,“那你就收着好了,好歹他现在也算是总裁了,占他的便宜不算占。”
云忆顿时惊喜,“木棉!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对了!”上前,揽住她的肩,边走边说:“其实呢,这小子接触下来,人还真的不赖!挺血性的,是个爷们!最关键的是,他够执着够长情!那个宋琳,不止一次在媒体前公开喊话了,可他理都没理,最后搞得宋总十分没面子,接受采访时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是各种阴阳怪气。”
听她一路都在说袭垣骞,木棉失笑:“说吧,这又收了他多少?”
云忆伸伸舌头,老实道:“说服你接他电话10万,说服你见他一面50万,说服你回国100万。”
木棉顿住脚步,瞪大眸子看她,“这钱我应该自己赚才对啊!”
云忆笑得前仰后合,“放心好了,我付云忆是那种差钱的人吗?不过呢,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顺便赚点零花钱,大家都受益是不是……哈哈!”
木棉无奈,“还说没钻钱眼里?”
两人回去的路上,天空又变得阴沉,这就是尼泊尔迟来的雨季,雨说下就下,任性得很。
回到普拉萨德的店里,客人不多,都是慕名过来想要听木棉的琴。
木棉倒也爽快,就坐在店里,和大家像朋友似的,奏响了她的琴弦。
她的琴会说话,能诉尽悲欢,将深埋在心底的东西,一层一层的挖掘出来。琴声婉转幽长,跨越了地域与时空,随时都会带你去最想见的人身边。
云忆和普拉萨德也坐在对面,听得入了迷,她知道,她在思念连清和。
她的思念,无需眼泪,又纯粹得强烈!想和他在一起,又被羁绊束缚住,最后只有无奈选择留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独自存活,独自孤独。
云忆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
角落里,一个身影始终静静聆听,他一身洁白的衣衫,脸颊侧向木窗外,望着游客稀稀拉拉的街头,白皙的面容,掩在半片时光里。
一曲完毕,几个人纷纷赞叹,云忆不无感慨的说:“木棉,我只知道你的琴好听,可从来不知道,听你的琴有流泪的冲动。”
普拉萨德也直说:“对对,就是这样,我每天都会听,可还是忍不住伤感。”
扭过头,她由衷道:“木棉,你要快乐一些,这样对胎儿有好处。他每天在妈妈的肚子里,太多伤感可不好。”
木棉将琴收起,笑道:“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他知道妈妈不是伤心。”
只是怀念。
两人也都没有再说什么,这时,一抹清晰的白色身影靠近,云忆抬头,视线里是个斯文俊逸的男人,个子很高,体型修长,一点偏瘦。
以为他是来搭讪的,即便他长得不错,云忆也仍是以保护者自居,用英语问他:“先生,有什么事吗?”
木棉听到抬头,见是这个人,倒也没其它反应。
一连三天的下午,他都会出现在店里,只是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等她拉上一曲后,又会留下钱离开,每天如此。
对方以纯正的中文回道:“不介意的话,我想和这位姐说两句话。”
云忆一怔,去看木棉。
“行啊。”木棉很爽快,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对方坐在她对面。
“你是商木棉小姐吧。”他开门见山的问,一双深棕的眸,笔直的凝向她,眼神很干净。
木棉点头,已经不止是他一个人认出她来,木棉倒也无所谓,她在哪,她做什么,她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只想随心。
“你好,我叫段自毓,这是我的名片。”
他将简单的白底黑字名片递上,木棉虽兴趣不大,还是礼貌的接过来,“波士顿CC交响乐团……指挥?”
对方颔首,并没有因为这个傲人的头衔表现出些许得意。
木棉抬眸看他,“指挥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段自毓开门见山道:“我想邀请你来我的乐团演奏。”
“我?”木棉失笑:“国内比我优秀的音乐人多得的是,为什么找我?更何况,我也没那个资历。”
要知道,波士顿CC交响乐团,那可是国家级的交响乐团,享誉全球,是很多古典音乐人能够实再梦想的殿堂。
且不论他的身份真假,这事若是换成几个月前,木棉铁定会想都不想的答应。但现在,她没那个心思了,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段自毓的眸色与她有几分接近,定定地望着一个人时,有种洗涤心灵的魔力。
“我知道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姑娘,你真的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天赋吗?你就不想展现给更多的人欣赏,带他们走进你的音乐世界?”
“这么听着,倒是很高尚,可是,我真的不感兴趣。”木棉回复得很决绝,“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段自毓看了看她,还想再说什么,云忆出来了,“喂,有麻烦吗?”
她盯着段自毓,一脸的防备状。
木棉轻笑摇头:“没事,这位先生就要走了。”
听她如此说,段自毓倒也风度的起身,“商小姐,我明天会再来,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给我一个考虑成熟的答案。”
他转身离开,云忆立即坐过去,“他是谁啊?让你考虑什么事啊?”
木棉将名片给他,“他邀我去他的乐团。”
“他不会是骗子吧?”云忆不放心,翻出手机,用他的名片查资料,瞬间,瞪大眼睛,把手机给她看,“你看你看!是刚才的那个人吧?”
木棉扫一眼,的确是他。
“天啊!波士顿CC交响乐团的首位华裔指挥!!”她瞪着木棉,说:“木棉!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你确定你要放弃?”
木棉靠在藤椅上,懒洋洋道:“我才不要去呢,我在哪都一样拉我的琴,不一定非得去波士顿。”
“可档次不同啊!你现在跟个街头艺人似的,去了他的乐团,那可就是一年轻音乐家了!到时候,我看国内那些媒体再怎么说!”
提起这些,付云忆还是有些忿忿不平。
“街头艺人就街头艺人,总之,我现在挺享受的。”
云忆看着她,许才才说:“如果你哪一天告诉我你要出家了,我想我都不会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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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段自毓果然又来了。
木棉还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写着谱。
男人坐下后,照例点了一壶花茶,一碟米糕和坚果。
付云忆主动从普拉萨德手里接过来,将东西摆在他桌上,然后笑眯眯的问:“可以坐下来吗?”
段自毓抬头,微笑:“你是商小姐的朋友吧?”
云忆立即坐下,对他直点头:“我叫付云忆,跟她从十来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昨天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你也是想要保护她。”
他的善解人意,赢来了云忆的好感,她马上问:“你为什么会想要找木棉呢?”
毕竟,如木棉所言,国内年轻的有资历的大提琴家太多,不差她一个,何必非得是她?
段自毓听罢,白皙的脸颊溢出一丝淡淡笑意,他说:“别人是在演奏,而她是用生命在歌唱。”
即便如云忆连乐理都不通的人,在听到他的话以后,也是深有同感,“我想,我明白了。”
段自毓又说:“商小姐是我见过的,极少有此天赋的人,虽然她中途荒废很久,但在我看来,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没有被太多的条条框框束缚,反而能够天马行空,任意发展。这也是为什么,昆托先生会如此钟意她,将和她的合影,摆在他的书橱内。”
正也因为此,段自毓注意到了这个叫商木棉的女人,并且不远万里从国内追到这个地方。
云忆一手拖着腮,叹息道:“可是她现在根本没这个心思啊!”
段自毓望向坐在门口的木棉,“她还有真正的走出伤痛,等她走出来了,也就会知道,只有她热爱的大提琴,才能帮她抚平人生斑驳。”
云忆有种错觉,别看只是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但他好像很懂木棉,认识她很久的样子。
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得到其它答复了,段自毓起身,说:“我的飞机是三个小时后,我的名片上有我电话,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就在他离开之际,木棉叫住了他。
她将一张手稿递了过去,在段自毓诧异的目光下,她说:“送你的。”
他接过来,“这是你作的?”
“嗯。”
段自毓笑了,将手稿收好,“再见。”
望着他远处的背影,付云忆一个劲的叹气:“木棉,你亲手把自己的前途给推出去了呢!”
木棉不在意,“像昆托先生那样,不拘于地点和形式,在哪都可以演奏,我就觉得很好。”
云忆瞪她,“行行行,你有理,你最有道理了行吧!”
普拉萨德这时出来,笑着说:“不管去不去波士顿,咱们也得把饭吃了吧。”
云忆失笑,过去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姐姐做的饭最好吃了!”
普拉萨德笑:“那就多吃点,走的时候,我再给你带一些干货。”
“呀!谢谢姐姐!”
回过头,她朝木棉得意的一昂下巴,木棉也笑了,和她们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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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云忆回国了。
离开时,她没让木棉送她去机场,拉着她的手,不停要她照顾好自己,然后,红着眼圈拖着行李就上了出租车。
“云忆?云忆?”
普拉萨德从店里追了出来,出租车刚好离开。
“怎么了?”木棉问。
“唉!她怎么就走了呢……”普拉萨德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行字——密码是木棉的生日。
普拉萨德的眼圈微微发红,“这是我在枕头下面发现的,你说这姑娘……”
木棉认出了那张卡,云忆曾在她面前炫耀过,说是袭垣骞给她的……
她眯起眼眸,凝向远处,那里早已没了出租车的影子。
木棉回身,对普拉萨德说:“既然是他给的,那就收下吧。”
比起接受,施与更能使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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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在这里的日子愈发的平静,和普拉萨德也是相处极为融洽。
自从有了她的到来,普拉萨德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每天都在她的琴声与忙碌中度过,日子充实而又有了期望。
天气越来越热了,为了能让木棉舒服一些,普拉萨德特意去买了空调,又将房间重新装饰一番,像婴儿床之类的东西,也都陆陆续续的添了进来。
晚上,普拉萨德会坐在门口给还未出世的小婴儿缝制衣服。她常说,手工缝制的衣服才是最好的,那时候,她女儿的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直到这时,木棉才知道,她曾有过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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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木棉和云忆视频,她兴奋道:“木棉木棉!你又上新闻热搜了!”
木棉兴致缺缺,“哦。”
“也不知道是哪个游客把你在这里的照片发布到了网上,我之前也没太在意,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把他们拍到的视频发到了网上,再次掀起了关于你的热潮!”
木棉听着好笑:“我又有什么好关注的?不过就是一个过气的明星……不,我连一个明星都不算,充其量就是一个网络红人、一个不成熟的音乐人。”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云忆说:“自从你离开以后,袭垣骞摆平了所有关于你的流言,而且,你和连哥的故事也被人写在了网上……很多人在知道真相后,都发贴说,很后悔当初没有搞清事实,就说了许多伤害你的话。”
木棉听着,目光愈发沉了。
“还有啊,朱哥的便利店也红了呢!”
听到朱哥,木棉才表现出亲昵,失笑道:“真的?”
“嗯!他当初保护你的视频被人翻了出来,现在可是优秀男闺蜜的代表性人物呢!每天都有好多记者和粉丝去他的店里,想要挖出些你的消息!哦对了,朱哥已经有自己的粉丝群了,叫什么‘猪猪乐园’!”
木棉听着直发笑,“这的确是朱哥的风格,那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有人正在追他,长得还挺漂亮!但朱哥说,不想那么草率就答应,想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木棉听着更乐了,有感而发道:“听到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当初,她还真的因为记者的事,对朱哥很抱歉呢。
云忆语望着她说:“木棉,我们真的都很挂念你。”
木棉没说话,她也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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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尼泊尔已经很热了,木棉减少了晒太阳的时间,大多都会坐在店里,写写谱子,拉拉琴,也是惬意。不时会有从国内慕名来的游客,想要找她合影签名,她也都大方应允。
她想,日子要是就这么过下去,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恩赐。
日头正高,普拉萨德催她去午睡,木棉才刚起身,就有客人进了门。
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她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人,登时就愣了。
梁琨静走进来,径直坐在靠门边的桌子上,普拉萨德不认识她,很热情的上前招呼。
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木棉过去,说:“我来吧。”
虽然没有问过木棉,但是这么久以来,不停的有人过来找木棉,还有媒体记者联系她,普拉萨德就猜了出来,木棉之前的身份铁定不一般。
她笑笑,送来一壶茶就离开了。
木棉坐下,目光抵向木窗外,“什么事?”
梁琨静的视线却一点点落在她的小腹上,缓缓的,她说:“孩子怎么样?”
木棉好笑的回眸,“我不认为,你我的关系已经熟到了会问候彼此。”
梁琨静倒也直接:“我不是在关心你,你只是在关心他的孩子。”
这么多天,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他,那感觉,熟悉得有些残忍。
“挺好的。”木棉说。
梁琨静点点头,倒了杯茶,轻轻喝一口。
沉默之后,又说:“这是清和的孩子,等他出生以后,连家人就会来接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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