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和托着腮坐在对面,看着她一样样摆好,又将碗筷递到面前。
虽然是家常菜,但她花了心思,荤素颜色都搭配得好看,让人看了就有食欲。他接过筷子,连声谢都没有,直接夹起来就吃。
木棉望着,目光随着他的筷子在移动,关切的问:“好吃吗?”
他抬眸,“你也想吃?”
木棉:“……”
她干脆不说话了,安静的等他吃完再收拾东西走人。
连清和吃得慢,时不时的还要接几个电话,木棉坐在椅子里,身子被阳光照得暖烘烘的,眯着眼睛打了几个哈欠。
渐渐,到了上班时间,所有人都陆续回来了,办公区里又热闹起来。
小秦敲门进来,看到总经理正在收拾铺满了一桌子的餐盒,他先是愣了下,然后走进去,“总经理……”
连清和抬起头,蹙眉瞪了他一眼,小秦这才注意到,木棉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立即会意的压低了声音:“音乐学院那边打电话来确认,下午三点可以吗?”
连清和看眼时间,点下头。
小秦就要出去,又被他叫了住。
连清和将餐盒收进野餐篮子里,拎起来递给他,“拿去洗干净。”
从没被安排过这样的工作,小秦愣了。
连清和皱紧眉,“没听见吗?”
“哦……哦!听到了!”小秦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夹在腋下,然后双手接过来,乖乖去了茶水间洗碗。
茶水间不时有人进出,看到他都有点好奇,“秦助理,你在这儿干嘛呢?”
小秦头都没抬,觉得丢人,闷声:“没看出来啊,洗碗呗!”
“哟,大特助怎么干起这活了?这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嘛!”
“去去去!赶紧回去工作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对方忍着笑出去,不大一会,又有人慕名而来,参观秦助理与一堆碗碟餐盒做斗争。
总经理办公室,电话全部被调成了静音,连清和低着头,正在纸上写着什么,不时的抬起头看看电脑屏幕,顺便扫一眼被太阳光笼罩着的女人。
还是同一间办公室,同一个被阳光眷顾的午后,同样繁重忙碌的工作,今天却变得有所不同。
也许是时针走慢了,时间停了;或者,窗外的云,没有如期而至;不然,就是习惯凝视的方向偏离了,所以,心境换了,情绪也就变了……
总之,今天有所不同。
门轻轻推开,小秦规规矩矩的将篮子送进来,又将一张字条摆在他面前,然后识相走人。
连清和低头扫一眼——“音乐学院的学生来了,现在在会议室。”
他抬头又看看睡得安逸踏实的女人,嘴角不禁勾起一侧,起身,随手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目光扫过她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他的眸色渐渐幽深,探身向前,却在距离她只有几公分时停住。
抿紧唇,他果断退离,转身出了办公室。
一股淡淡的薄荷气息,一丝一丝钻进她的鼻孔,像股清泉,开始在她慵懒的身体里舒展,蔓延。
木棉睁开眼,迎面便是刺眼的阳光,她眯起眼睛,抬手遮住光线。
身上有什么滑落,她低眸,看到一件深色西装外套。
木棉一滞,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看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在连清和的办公室睡了这么久!
她懊恼起身,篮子放在茶几上,却不见他人。
木棉想要离开,但出于礼貌也得先跟人家打声招呼才是。所以,毫不迟疑的出去找人。
她对这里不熟悉,只能随便走走碰运气。
路过的职员,大多知道她,越过时都忍不住回头看几眼。背后,他们都说这个女人上辈子一定拯救过银河系,不然怎么会被总经理那样的男人宠着。甚至不惜屈尊降贵,给一个二三流的杂志社撑场。
随意移动的脚步,突然顿住。
站在会议室的大门外,木棉仿佛中了定身咒,听着从里面飘出来的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她挪不开步子。
低沉,悠扬,缠绵,孤独……所有的情绪,都成了它的一弓一弦,一拔一敲。
木棉慢慢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搁在身侧的手,手指怀不自禁的跟上了节拍……神情投入得连有人走到了门口都浑然不知。
她的眉展开,唇上扬,整张脸都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会议室内,琴声刚要中止,站在门口的人倏尔抬手示意继续。
正在拉大提琴的女孩愣了愣,随即,在老师迫切的眼神下,又将曲目从头演绎。
连清和倚在门口,侧过头就能看到站在外面的人,嘴角噙着笑,那一瞬,他就这么望着,在大提琴优雅的旋律中,一个灵魂脱离,一个灵魂困缚。
终于,一曲终了。
木棉睁开双眼,恍惚了下,似乎还没从刚才美妙的梦里醒过来。良久,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沉重的失落,像流星陨落,刹那的光辉过后,就此就被打入了暗黑的地下世界。
她低下头,步伐沉了,身子疲了,朝着他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连总?”
小秦轻声唤一下,连清和才慢慢从转过头,看一眼对面的几个学生,目光直接锁住刚才拉大提琴的女生,然后转身往外走,声音淡淡的,“就她了。”
“好。”小秦会意,和带队的指导老师交流了一下。
连清和走出会议室,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女孩欢呼声,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就去寻找刚才那个身影。
木棉才刚走进他的公办室,连清和就跟了进来。她回头看他,有点尴尬,“刚才不好意思,我好像睡着了……”
他边走边说:“在我面前倒无所谓,下次换作陌生人的话,那就绝不可以了。”他口吻很随意,像在交待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即便是命令,也给人模棱两可的理解,连想要反驳,都会显得没理没据,没那么理直气壮。
木棉低下头,叹息着,小声说:“我又不是经常这样。”在他面前,她经常会像个做错事的学生,正在接受训导主任的训话,这感觉很糟糕。
“第一次?”他回到办公桌前,随口问了句。
木棉不答,窘迫的表情说明一切。
他也不说话了。
“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回去了。”木棉拎起篮子,对着他微微颔首,刚要走,连清和徐徐开口:“有个环保公益广告,会挑选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出镜,你们杂志社就给造造势吧。”
木棉站定,想起刚才听到的琴声,顿时了然。
“是大提琴?”她问。
“嗯。”连清和望着她,眼神像蒙上一层浅白的光,他隔着光看她。
木棉轻轻点头:“挺好的。”
“什么好?”他扬眉,不疾不徐的问:“是创意好,还是……挑选的大提琴好?”
木棉愣住,经他这么一问才发觉,她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大提琴。
突然感到一丝恐慌,她匆匆拉开门,“我……我先走了,宣传的事我回去立即写方案。”
“好,我等你。”
直到门关上,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仍凝向那里。一手抚着下巴,眯起眼睛,唇微微蠕动下,似乎在说:“看来,还是喜欢着呢……”
木棉低着头走得快,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生怕再听到有关大提琴的任何事。
来到电梯间,三五个年轻人正在说笑,她站在角落,捏捏眉心。这时,有个惊喜的声音:“呀,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了!”
木棉抬头,其中一个女孩背着一个大提琴,白色的琴盒,刚好衬她纯美高挑的外形。
“聂咏儿?”木棉也诧异,昨晚才刚见过,没想到今天就又碰上了。
看到她的琴时木棉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海顿C大调是你演奏的?”
聂咏儿眼眸骤亮,“你听到了?”她感觉得到,木棉是个行家,至少也是个古典音乐迷之类的,一时间又亲近了些。
“嗯,很棒。”木棉由衷的说。
“谢谢!”聂咏儿想到什么似的,不好意思的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遇到这么多次,也算是缘分啊。”
木棉点头,大方道:“商木棉。”
乍听这个名字,聂咏儿脑海中恍惚着闪过些什么,可她想不起来,只觉得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很陌生。
这时,电梯来了,几人走进去,聂咏的同学还在说刚才的表演。
“哇,我真的紧张死了!没想到居然会是总经理亲自面试!”
“是啊是啊!我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比赛时都没这么紧张呢!”
聂咏儿听到,笑着说:“你们一定是看到人家长得帅,所以才会不好意思的吧!”
“对啊!他真的很帅呢!人酷酷的,穿着简单可是看上去超有品位呢!对了对了,他腕上那只表你们注意到没有?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江诗丹顿耶!想不到,他居然和我一样有眼光!”
“哈哈,区别在于,人家买得起,你只能对着杂志流口水。”
“哎!也是哦!”
木棉仍站在角落,听着她们谈论从进来就开始谈她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夫,从他的服饰到各个细节等等,居然都是她不曾留意过的。
她有些好奇,这些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在短短时间内,就像把他从头到脚copy过一遍,对他的任何细节都没放过。
可是她能记住的,却只有他无时都会看穿她的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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