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金河海洋资源管理公司,洪涛打算最终把它毁掉。这玩意就是一个怪胎,是个时代的产物,留着它就是大祸害。不管是由谁掌管这个公司,他都会成为一个予取予夺的人物,除了自己之外,洪涛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动心,包括自己的孩子。人都是有贪念的,自己之所以不动心,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死不了,还会去另外一个时空继续折腾,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旁观者、一个游戏者,谁会拿游戏中的场景当真呢?那不是二傻子嘛!
“先生这个设想奇妙之极!文某肝脑涂地,也将为先生拾遗补漏。只是其中有几个地方需要斟酌斟酌,不是很妥当。”洪涛这个庞大的计划并没全部藏于心中,他拿出了其中大部分告诉了董事会、卡尔、麦提尼、文南、罗有德还有他的一部分学生,只是在如何促使南宋发生变革、未来如何处理金河公司的问题上略过去了。这两个部分太诛心了,一旦被这些人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们必将离自己而去。谁愿意和一个打算从根本上颠覆自己国家、一个把自己这辈人毕生奋斗的基业全毁掉的疯子共事呢?
“哦,说来听听……”洪涛没有架子,心胸还算宽阔,平时很少因为吵架抬杠而急眼,所以不管是金河湾董事会、海峡公司董事会、还是麦提尼、慈禧、文南、罗有德这些人,包括学校里的孩子,都受他影响。喜欢辩论、喜欢抬杠。
“先生去北地把大宋子民接回来、抢夺蒙古人的粮食、毁掉他们的城市。这些文某都能理解。也很赞同,不过在实施手法上能不能怀柔一些,不要太激烈,否则怕是会在道德上落下亏欠。”文南很有点古人为了追求真理不顾一切的做派,他现在已经心服口服的把洪涛这个比他年轻十岁的人当成了老师,因为他真的能学到以前从未见识过的东西。
“太激烈?比如?”洪涛没觉得自己的手法有什么激烈的,两国交战,杀人放火不是很正常嘛。为了战争的最终结果,为了让自己减少损失,当然是敌人怎么难受怎么来了。
“比如炸开黄河堤岸这一条,万万不可啊,一旦黄河决口,泽国千里、民不聊生,会死无数人的。只此一条,就算先生把蒙古人全都赶走,也会被后人唾弃的,还望先生三思!”文南不光要直谏。还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洪涛行了一个大礼,脸上的表情很诚恳。也很焦虑。
“可是不炸开黄河,我就无法阻挡蒙古人南下啊,总不能让我的水手冒着生命危险,去用战舰封锁黄河吧?先不说能不能封锁住,即便能,也是要死人的!蒙古人有投石机和强弩,在大海上他们奈何不了我,但是在陆地上,我也奈何不了他们。假如我派一支舰队,从淮河入黄河(南宋时期,黄河入海口由天津改道,与淮河并流,叫做夺泗入淮),逆流而上,偷袭汴梁,把它烧成一片白地,再把黄河河堤炸开,让黄河以南成为一片黄泛区,至少三两年之内,蒙古人就无法从黄淮地区南侵。我还可以沿着黄河、淮河把沿途所有敌方城市、村庄、农田全都毁掉,甚至能想办法让那些地区几年之内都无法再种植粮食。如此一来,蒙古人还怎么南侵?如此省事、便捷的方法不用,非让我去用自己人的性命和蒙古人拼,这又是为何呢?”
在洪涛骚扰蒙古人的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炸开黄河、淮河河堤,然后把淮河以北的地区全淹了。这样一做,蒙古人狗屁补给也得不到,还得承担大批灾民的安置工作,南侵基本就没希望了。这还不算完,洪涛都打算好了,每过两三年,他就会带着舰队逆流而上,找个地方再炸一遍,让蒙古人就没闲工夫干别的,光救灾吧,要不就眼看着几十万、几百万流民饿死。问题是那些流民会自己眼睁睁饿死吗?他们肯定起来反抗啊,这么一折腾,蒙古人的统治全白忙,还会有很多流民进入南宋更富庶的地区,成为南宋人。就算他们不去,自己也得轰他们去,自古以来,人口就是重要的战略物资,缺人口还谈什么打仗。
这个办法听上去确实比较恶毒,做起来也确实比较缺德,估计死的人会无计其数。可是这些人是敌人啊,不管他们是什么族,拿起武器来打你的,那不就是敌人嘛,杀敌人有啥可不忍心的?历史上南宋与其说是被蒙古人灭的,不如说是让北方汉人给灭的,张弘范会承认自己是宋朝人吗?他杀南宋人的时候想过民族这个问题吗?
“大丈夫做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此事万万不可为!”文南还是坚持他的意见,且态度更坚决,看样子洪涛要继续坚持己见,他就要翻脸似的。
“老麦啊,你说我这个事情做得做不得?”洪涛不怕任何人翻脸,不过他懂好坏,文南显然是怕自己以后被人骂。当然了,他也有他的私心,他都是自己的学生了,自己挨骂不就等于他挨骂差不多嘛。既然拿不定主意,多问问总没坏处。
“……我、我也觉得有点太厉害了,主人有真主保佑,如此天兵天将,稍微发发火儿就成了,火气太大,容易烧死很多无辜的人……”麦提尼说得很隐晦,洪涛的那些阴损毒辣招数他也看过,看一遍就心里凉一遍。这尼玛也太狠了,很难想象平时一个笑呵呵的人办事会这么毒辣,但是再想想在卡巴兰港被烧死的那些人,不也是他下令的嘛。这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自己这位主人就是这么狠,千万别惹他生气啊。
“你就是滑头,还天兵天将,真能吹!看你这个意思,也是觉得这件事儿太狠毒了是吧?慈禧,你说应不应该去炸开黄河,把和咱们作对的那些人都淹死、饿死?”洪涛把麦提尼扔过来的糖衣炮弹又扔了回去,转头去问慈禧。
“主人说炸就应该炸,我可以帮主人带着奴隶去挖坑埋炸药,就像炸矿山一样。没必要去可怜敌人,主人说过,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一种是敌人,是敌人就该杀!”慈禧比麦提尼还痛快,但他还真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是真糊涂。他连黄河在哪儿都不太清楚,但是他清楚,洪涛说的,就是他想的,这一点不能更改!
“要是不炸黄河吧,作战任务就会很艰巨,需要更多的人手,死伤也更惨重,这些可都是咱们金河湾的子弟啊,我怕死人多了,董事会里会有意见啊。一旦得不到董事会的支持,那我就不能出手去帮助大宋了,这咋办?”洪涛半个字儿都没听慈禧的,他是个什么脑子自己十分清楚,其实自己也不想弄死那么多北地汉人,如果可能的话,连蒙古人也不想杀。问题是这件事不死人肯定是不可能的,自己做为金河湾的首领,那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金河湾人的利益,其他人先放一边儿。
“文某愿帮先生去说服北地宋人,让他们都追随先生,这样就不缺兵员了!”文南咬了咬牙,挺身而已,向洪涛保证,只要洪涛不炸黄河口,他去给那些从北地抓回来的汉人做思想工作。
“得,那就先不炸!只要我的损失不是太严重,就不炸。但有一样儿啊,假若朝廷的军队抵抗不住蒙古人的进攻,或者我的损失无法弥补,那我还得炸!”洪涛就是想逼着文南给自己做事儿,这个家伙除了当学校老师和给自己出书之外,一点金河湾的事情他也不做,老想着置身事外。自己身边放着这么一块料,很不保险啊,这就和几个人一起去偷东西一样,总有一个人不参与,其他人肯定不放心。
“学生必将倾尽全力!”文南算是被洪涛给吃死了,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最终还是没逃出洪扒皮的手掌心,心甘情愿的充当了洪扒皮的狗腿子,谁不让干还和谁急眼。
上次来登州的时候是寒冬腊月,这次再来却是骄阳似火。原本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蒙古水师官兵突然被一阵牛角号声惊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楞戳戳的看着吊斗上那个吹响警报的兵卒发呆。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是为什么了,港外的海面上出现了几点帆影,白乎乎的好像天边的云彩,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突然蹦出来一支庞大的舰队,大得都无法形容了。尤其是打头的那艘帆船,桅杆高耸入云,一片片灰白色的帆就像树叶一样挂在桅杆上,密密麻麻的都数不过来有多少。最扎眼的就是桅杆顶上飘着的那面四方旗帜,一只呲牙咧嘴的大老鼠脑袋活灵活现的随着风摆动,很有点要跳出画布的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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