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轻呼,宋蔺依旧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宋伯陵望着,看着,心里就像是瞬间被砸出了一个黑洞,所有的东西都在下沉,掌心的温度在慢慢变得冰冷僵硬,他伸出的手,有点颤抖,放于宋蔺的鼻下。
没有任何的气息……
宋伯陵挺直的背脊瞬间就瘫软下来,而守在一旁的太监,立马就跪下,用衣袖遮住下半脸,开始哭哭啼啼:“大王!”
宋伯陵眼睛盯着宋蔺渐渐僵硬的脸庞,有点发怔,曾经,他想过若是父王死了,他该如何?他会哭?还是……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如今不光连半滴泪都落下来,反而大脑一片空白。
诺大的寝殿满是太监抽泣的声音在回荡,可蓦然,这哭声戛然而止,而后是仿佛堕入无人之地的寂静。
一滴,两滴,赤红的血渍从太监扭曲的脸上流下,溅在地上,他眉心上插着一把血淋淋的刀柄,横穿整个头部,看起来恐怖异常。
“砰”
太监还未来的及喊救命,身子就歪倒在一旁,再也没有了声响。
血迹从他的七窍流出,显然这刀上还有毒的存在,血渍流了一摊,尽是黑血。
宋伯陵视线右移,冷冰冰地望着睁着突兀双眼,死不瞑目的太监,心里竟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他缓缓收回视线,身后层层幔帐被冷风吹起,掀起一角,空荡荡的。
宋伯陵微闭双眼,双唇微动:“父王已经走了,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妨现身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话语刚落,只听寝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士兵皆都是盔甲加身,手中持有的刀柄,寒光凛冽,而枯瘦如柴的宋伯仁,佝 偻着腰背从他们之间缓缓走来。
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半黑半白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一缕白发落在眼前,看起来狰狞可怕,如同从乱葬岗爬出的恶鬼。
谁能将眼前这个看似人不人鬼不鬼的宋伯仁,跟以前的那个盛气凌人的太子殿下联系起来。
“大哥,你如何猜到是我的?”言语上的恭敬,心底的恨意一时之间交错从口中溢出。
宋伯陵望了一眼已经逝去的宋蔺,缓缓起身,却依旧背对着宋伯仁:“这世上也就是你,能如此残忍的害人杀人至此,也是你,能在父王的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宋伯仁咧起的嘴角笑意更浓,他不禁拍起手掌来:“不愧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明明是隔着娘胎的肚皮,却能对我了如指掌,这世上除了你宋伯陵,我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知音来。”
宋伯陵俯身替宋蔺整理了一下身上盖着的被锦,之后才转身望着身前乌泱泱挤满的士兵,和正中间那个恶鬼宋伯仁。
这些士兵的铠甲装扮,一看便知,这根本就不是卫国的侍卫,倒像是……陈国。
宋伯仁往前走了两步,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地站在了宋伯陵的身侧,低头瞥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宋蔺,凉凉道:“宋伯陵,比起我来,你不是更盼着父王死吗?如今终于如你所愿了,你现在装出一副大孝子的样子,是给谁看?”
“我从来没有想让父王死,倒是你,在父王生前,千方百计地下药来害父王,父王自小便对你百般疼爱,你又是如何报答他老人家的?”
宋伯仁眸底没有丝毫的廉耻之心,反而嗤笑了起来:“宋伯陵,你我兄弟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父王生前对我如何,都抵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你,相信了你,明明现在高居太子之位的是我宋伯仁,你宋伯陵不过是庶出的大皇子,而我才是嫡出的,这王位,我才是名正言顺!”
眼前士兵逼人的态势,好似是在等着但凡从宋伯陵嘴里说出一个不字,他们便一哄而上,将他诛杀当场。
“宋伯仁,我不杀你,不光是因为父王临终所托,更是因为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宋伯仁望着到现在还一本正经的宋伯陵,忍不住仰天大笑,他指着寝殿内的兵士,嚷声道:“宋伯陵,我已经率兵将整个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今日你就是大罗神仙也难逃我的手掌心,该收手的不是我,而是你!”
他手指直指宋伯陵的鼻尖,那恶狠狠的眼睛盯着宋伯陵。
宋伯陵看着丧心病狂的宋伯仁许久,缓缓垂下了视线:“莫说是这些陈国的兵士,就算是温子然来了,他也不能拿我怎样?”
宋伯仁眼睛半眯,他还是多少了解宋伯陵的武功的,先前他假装病弱,可他真实的实力,谁也没有见过。
他将手缓缓放下,附在身后:“你都知道了?你知道是陈国国君借我兵力,助我逼宫的事情?”
虽然论心机,他没有温子然厉害,但若是这点都看不透,那他也的确是不配坐稳这个卫国王位。
温子然回去之后,知道父王危在旦夕,加之苏灵芸在自己的手中,他气不过,所以将筹码压在宋伯仁身上,想要等到宋伯仁逼宫成功,便可以坐享渔翁之利,可惜……
他断断不会束手就擒。
苏灵芸和季渊手里提着各种的吃食往皇宫处走去,可在进宫门的时候,季渊亮出腰牌,这守卫的侍卫竟不让进去,理由便是,宫内禁严,今晚谁也不能进宫。
季渊蹙了蹙眉头,疑惑道:“宫内禁严,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少将军,我要进去见太子殿下。”
守门的侍卫木头脸,冷冰冰地回道:“就是王爷来了也没用了,今晚谁也不能进宫门。”
季渊平日里进出宫门无数,门口的侍卫就算是不认识也混了个脸熟,可眼前这位,他着实是没有见过。
“你是新来的?”季渊掐着腰,仰头问道。
侍卫神情微变,只能点了点头,还盼着这季渊不要看出什么破绽来才是。
季渊挽了挽袖子,将手中的吃食全都交给了一旁的苏灵芸,伸手指着那侍卫道:“既然是新来的,我今日就替你的领军,好好教训你一下,什么叫尊卑有别!”
说罢,这拳头就要挥上去,苏灵芸之前以为自己的脾气就够火爆的,没想到这平日里娘娘腔的季渊既然也有这么一天,她害怕惹出什么麻烦来,再惊动了宋伯陵,她连忙拉住季渊的胳膊,一脸歉意地将他拽到了城墙的一边。
“乞丐嫂子,你干嘛拉我啊?我还没有……”
苏灵芸举起手中的盒子就砸了砸季渊的木头脑袋,低声斥道:“你可是三军的统帅少将军,你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一个新兵,你不觉得掉价吗?”
“有什么掉价啊?那新兵的领军都得听我的,我教训一下手底下的兵,天经地义,谁敢说个不字?!”
苏灵芸对季渊这个脑子是彻底无语了,她翻了个白眼,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她朝季渊勾了勾手指头,而后隐身咒薄如蝉翼,轻松将他们二人包裹在其中。
季渊周身都是淡蓝色的光芒,他新奇地上下打量着,欣喜道:“早就听说凰族灵女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今日总算是得见了。”
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是说得心里还是很舒服的,苏灵芸拍了拍季渊的肩膀,像是个老人一样教导着季渊:“以后啊,别老是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我们这次来,最重要的是看宋伯陵,就不必要在一些小事情上跟他们守卫计较了,走, 姐姐带你进去啊。”
苏灵芸挺起胸,大摇大摆地从那些看守的侍卫面前走过,轻而易举地就走到了皇宫之内。
怎么说,苏灵芸也在这卫国的皇宫待过,通往宣室殿的路,她门清,只是,这一路走来有点怪怪的。
“季渊,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皇宫有点冷清啊,平日里都有侍卫来回巡视,也有宫女太监,怎么今晚静悄悄的?”
季渊也觉得不对劲,难道是今晚禁严的缘故,那就更不对了,一般皇宫禁严,最先告诉的就是将军和少将军,好从军营里调兵来把守皇宫,可宋伯陵的手谕,他压根就没有收到。
“乞丐嫂子,我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宣室殿出什么事情了?”季渊神情紧张了起来,按照常理来说,能造成这种情景的,除了有人逼宫,再无其他可能。
可何人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
难道是宋伯仁?可他明明就被囚禁在别院之中,根本就出不来,怎么可能?!
季渊正想着,蓦然被一只手给拉住了身子,季渊抬眸望去,只见迎面走来有数百名的士兵!
还好,他们身上有苏灵芸施下的隐身咒,那些士兵并没有看见他们,反而从他们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季渊和苏灵芸转身望着这些奇怪的士兵,总觉得眼熟。
还是苏灵芸先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天啊,这陈国的士兵怎么到了你们卫国皇宫里了?!”
难不成又穿越了?!
季渊没有苏灵芸反应那么大,他第一反应就是,现在宣室殿的宋伯陵恐怕是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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