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静是克夫相,但是不典型,很隐蔽。
在胡静终于抬起头,望向他们的时候,燕飞扬便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胡静的长相和神态,一看就是那种老实本分的女人,而且因为她体态丰满,似乎面如满月,这种面相的女人,在民间很少有人会将她和“克夫”二字联系在一起。
胡静的颧骨很高,只不过由于她的丰满,脸上肉肉的,将这高耸的颧骨掩饰得比较圆润,看上去不那么突兀。然而颧骨高大,乃是“克夫”之首。
如今在看守所关了这许多时候,担惊受怕,寝食难安,这些日子已经清减了不少,高大颧骨的轮廓便清晰地显露出来。
胡静的鼻梁一侧,有一点伤痕。这是很旧的伤痕印记,不仔细的话,还真有点看不出来。燕飞扬估计,这是点痣留下的痕迹。
这是很明显的“克夫”痣。
和点不点痣并没有什么关系。
都说胖的人不大容易起皱纹,胡静也是如此,但她鼻翼两侧的“苦泪纹”却十分明显,向下延展,只不过弧度比较柔和,不太给人“愁苦”之感。
有此三样,克夫无疑。
只是,每一样都很隐蔽,尤其是克夫痣,可能很早就点了,所以一般人压根就不会把这当回事。
夏河固然也是江湖中人,却不见得是相师,看不出胡静面相之中隐藏的克夫痕迹,也是情有可原。实际上,能够看出这些隐蔽面相的相师,本就不多。
否则,在术师江湖之中,相师的地位也不会这么高了。
不过,燕飞扬几乎可以肯定,胡静不是“谋杀亲夫”的凶手。
克夫和谋杀亲夫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在胡静的“夫宫”之中,燕飞扬没有看到任何刑杀的痕迹,有血光,但无刑杀。夏河毙命,或许与她克夫有关,然而不是她杀的。
“胡静,我是你的律师,我姓陈,你叫我陈律师就好。我是来帮你的……”
陈律师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律师派头,端正了坐姿,推推眼镜,很威严地说道。
倒也不是陈律师一定要装酷,关键很多底层的人,未必分得清律师和警察的区别,他越是威严,胡静就越是害怕,问什么就会答什么,省了许多时间和手脚。
“陈律师……”
胡静怯怯地叫了一声,不过眼神依旧呆滞,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示。很明显,她就是分不清律师和警察有何不同。
“胡静,我知道你没有杀夏河,也不是你让钟俊杀他的。”
陈律师咳嗽一声,正要继续,冷不防他身边的燕飞扬已经开口了,连个招呼都没给他打。
“你说什么?”
胡静倏忽抬起了头,瞪大眼睛盯住了燕飞扬,一时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自从被抓进号子里,她就一直都在喊冤,但没人信她的,以至于现在,胡静自己都神情恍惚,以为是自己勾引钟俊,谋杀亲夫!
只有在她的内心深处,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才知道,夏河之死,和她没有关系。
至少是没有直接的关联。
“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被枪毙了,你的两个女儿,就永远都没人照顾了。所以,你必须要告诉我们真相,这样我们才能帮到你,明白吗?”
燕飞扬不徐不疾地说道,平静的语气,却给了胡静莫大的鼓舞。
“喂!你到底懂不懂啊?”
陈律师勃然大怒,狠狠瞪着燕飞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带这样的!
简直什么都不懂,就在这胡说八道。
你怎么能肯定夏河不是她杀的,怎么能肯定她没有帮钟俊的忙掐死自己老公?这种偷人的淫妇,什么事做不出来?
如果不是卫无双出面,陈律师绝对不会接这个案子。
他才不愿意给一个谋杀亲夫的淫妇当辩护律师!
燕飞扬明明是个西贝货,却在这里喧宾夺主,俨然他才是老大,简直岂有此理。
燕飞扬瞥他一眼,淡淡说道:“陈律师,请你一定要分清楚主次,如果不是要借重你的律师身份,你觉得无双姐会看中你哪一点?”
你就是个“带路党”,我才是主角,别搞错了!
将陈律师憋得。
不过这威胁十分管用,陈律师果然就变得色厉内荏,不敢再发飙。
他要真把这事搞砸了,卫无双能将他办公室都掀翻,一想到卫无双暴怒的样子,陈律师就不寒而栗。
“胡静,你听清楚,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过程是怎么样的,你再给我复述一遍,要尽可能详细,不要有任何遗漏,好吗?”
淡淡训斥了陈律师一句,燕飞扬就不再理他,重新转向胡静。
“我……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胡静有点迷惑地说道。
燕飞扬就闷了一下。
看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在胡静这里已经有了至少两个以上的不同版本,她分不清律师和警察的区别,所以也就不知道要按照哪个版本来描述。
估摸着她以前不按照专案组版本描述的时候,可能吃了不小的苦头。
“我要听真相!”
“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没看到,一个字都不要说。眼见为实!”
燕飞扬很耐心地开导她。
“那……好吧……”
胡静渐渐开始有点相信,燕飞扬是来帮她的了。
胡静的描述,大致和卫无双那天的转述差不多,就是她从睡梦中惊醒之时,正好看到钟俊掐住她老公夏河的脖子,然后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夏河就已经倒在地上不能动弹,钟俊随即将她也打晕过去,等她再醒来,房间里一片狼藉,钟俊早已不知去向,夏河死去多时。
但胡静描述的其中一个细节,却立马引起了燕飞扬的重视。
胡静说,钟俊在掐死夏河之前,好像问了一句话,但是她记不起来了,当时惊吓过度,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钟俊到底问了一句什么话?”
燕飞扬立即紧盯着问道。
胡静垂下头,伸出粗糙的手掌,不住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显然正在绞尽脑汁回忆当时的情形,稍顷,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真记不起来了,当时都吓蒙了,就好像被鬼压身,连叫都叫不出来……”
燕飞扬微微颔首,说道:“嗯,那么当时,钟俊是一只手掐住夏河,还是两只手掐住他?”
“一只手!”
胡静很肯定地说道,马上又补充了一句。
“他很壮,夏河力气小……”
根据得到的情报,单以外表而言,钟俊与夏河完全不成比例,钟俊颇为健壮结实。
不过燕飞扬心里很清楚,既然夏河是巴蜀唐门的旁支弟子,哪怕有伤在身,一般的壮汉也绝不是他的敌手,钟俊却只用一只手就掐死了他,由此可见,钟俊多半也是江湖中人。
“我问完了,你问吧。”
燕飞扬点了点头,身子往后一靠,再不开口。
陈律师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咳嗽一声,开始了自己的询问。陈律师的询问,自然要正式得多了,一板一眼,章法井然。
燕飞扬却没有兴趣去关注这个。
他相信,陈律师肯定会按照正规的途径,设法为胡静脱罪,这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两个小时后,他们离开了看守所,陈律师理都不理燕飞扬,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突突突”的跑了。燕飞扬给卫无双打了个电话,说要去找她。
“可以,我在所里值班,你给我带个盒饭过来。”
卫无双毫不客气地抓了燕飞扬的壮丁。
燕飞扬给她带了个诚意很足的盒饭,青椒炒肉,外加爆炒猪肝,还有一个青菜,两份饭,两瓶啤酒,骑着二八杠,优哉游哉去了开元派出所。
中午的派出所,静悄悄的,卫无双的办公室大敞开门。
相对来说,开元所的办公条件还不错,房间也多,卫无双和另一名警察一个办公室,那名同事老早下班回家吃饭去了,办公室内就卫无双一个人。
见燕飞扬进门,卫无双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燕飞扬笑了笑,不急着回答她,而是将几个饭盒在桌面上一一排开,又开了啤酒,一瓶放在她面前,自己面前也放了一瓶。
卫无双便两眼放光。
一个人吃饭,有时候也够无聊的。
“来!”
卫无双举起啤酒瓶,和燕飞扬碰了一下,仰起脖子就灌下去几口。
卫警官喝酒,啤酒瓶从来都是发出“顿顿顿顿”的声音!
燕飞扬摇摇头,卫无双还真是一点不懂得养生之道。
“有一个细节,可能至关重要!”
喝了半瓶啤酒,燕飞扬才说道。
“什么细节?”
燕飞扬便将胡静的描述转述了一遍,蹙眉说道:“可惜胡静当时惊吓过度,实在记不起来了。”
“这么说,钟俊是真的在找一样特别要紧的东西?”
卫无双放下酒瓶,说道。
“嗯。”
燕飞扬双眉皱得更紧。
得想个办法,让胡静能够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忽然间,燕飞扬的眉头又猛地扬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之事。
“看来,我们可能需要一个催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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