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府门前一如往常,门庭整洁,人烟稀少,只是府门上的牌匾处空了下来,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换个新的挂上去。
李武带着侍从在门前晃悠了一下,心中也是暗自叹息不已,国破家亡,余人的日子是真不好过。
别看李武年纪还轻,可却着实经历了一些天翻地覆的大事,便是他自己也是在其中沉浮不定。
之前还在满城躲避,生恐被人捉住,不几日却已身居高位,众人称颂,恍如做梦一般。
而他与叔父托庇于平阳公主府多年,对这里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尤其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待他们很是不错……
三原李氏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即便陇西李氏才刚倒霉,很多人避之唯恐不及,可他与叔父却不能远离……
前些时叔父出京的时候还曾来拜会公主,走时也嘱咐他仔细看顾一下这里,莫要让人上门来生事。
想到这里李武也是苦笑,谁还敢到这里生事?活的不耐烦了吗?
前些时还听说至尊来了这里,晚上来的……公主府真的需要别人庇护吗?不见得啊……
嗯,也就是李氏亲族还能上门来闹腾一下,主要是求公主庇护的,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李武也不再是府中司马了,还能拦着不成?
跟在李武身边的韦待价好奇的瞅着这座没有名字的府邸,猜测着这里面住没住人,或者主人出了什么事情,李总管上任之前为何又要来这里?
李武去了韦节府上请教了几次,身边就多了一个韦氏少年,同样也是韦节最为看好的后辈。
据说半年前皇帝率军驻于万年,韦氏族人多被围于长安城中,也正是韦待价身在城外,深夜前去拜见皇帝。
谈了什么旁人都不晓得,可事后皇帝对少年颇有赞赏却是真的,有这样的胆略,又是这样一个年纪,其实跟在李武身边算是屈才了。
可韦氏看的从来不是眼前,他们瞧的是长远,李武将拜梁州总管,可谓是身兼重任,韦节与其有半师之谊,深知李武性情才干。
能把韦氏佳儿送到他身边,说明对其非常看好,顺便说一句,之前李靖出京的时候,韦节就想让韦待价跟在其身边出去历练一番。
可惜为侄儿所阻,韦挺不太看好李靖,毕竟这人年纪老大,为官资历也就平平,如今还是去阵前谋取功名,不是被人供起来,就是有很大的危险。
韦待价年纪还小,能不能禁受得住蜀中的风寒吹袭?所以没有成事,令韦节颇为遗憾,他是李靖的知己,对李靖的才能比李靖自己还要信任。
对于侄儿的短视非常恼火,于是韦挺再在叔父门下走动,韦节对他就冷淡了很多,此次再次提议让韦待价跟随李武出京去汉中,韦挺不敢再行拒绝,于是事情也就成了。
简单点说其实就是韦氏内部派系之间的潮涨潮落,影响到了韦氏下一代的前程选择,若还是李渊当政,韦节又如何能决定京兆韦氏最被看好的子弟到哪里去任职?
于是几天的工夫,韦待价便入幕于李武门下,李武自也不会亏待了他,兵部凋令一下来,便以其为总管府记室,算是提前收了个心腹在身边。
这还是因为韦待价年纪太小,不然以其家世便能取个总管府司马或者长史来先干着,或者录事参军以及各曹参军事这样的职位也能巴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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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武在公主府门前稍稍缅怀了一下,便去侧门扣门,才刚半年,守门人自然不会忘了李司马,所以并无多少耽搁,李武便直入府中。
李秀宁在前院正厅旁的暖阁招待的李武,一路上府中的仆从见到李武,多是惊讶之余立即退到一旁,像往常一样唤上一声,李司马。
之前李武也回来过几次,所以也不以为意,平阳公主府如今有若城中孤岛,外面的人瞅着挺神秘,谣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可你只要进来走一遭就晓得,这里很安静,和以前好像并无不同。
当然李武怎么会不晓得,府中多了些妇孺,都是李渊死后托庇于公主门下的宫中贵人,新皇大度没有追究,可公主还是不敢将人送出府去。
所以现在这座府邸当中的人丁比以前可着实多了不少,府中内宅简直就成了女儿国一般,男人轻易涉足不了了。
他这位前公主府司马也只能在外院这边拜见公主,去不得内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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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公主,公主近来可还安好?”
在暖阁中稍稍等了一阵,盏茶工夫不到,平阳公主李秀宁便行了进来。
李秀宁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多礼,“早就与你说了,莫要再唤什么公主,你们总是不听,这要传出去了,岂不要闹出许多笑话?”
李武不以为意,这么多年了,见面不唤上一声公主,那称呼什么呢?你看人家萧皇后,许多人明里暗里不还是要叫上一声娘娘?
他只是偷眼瞧了瞧公主,气色还不错,就是清减了一些。
宾主落座,下人奉上香茗,李秀宁也不跟他客气,“又非休沐之日,大冷天的来这里作甚?”
李武本事不小,和两位旧主关系处的都很不错,谁也没把他当外人。
李五郎自己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吏部调令已经下来了,俺将出京去汉中任梁州总管,不日便将启程,俺特来向公主辞行。”
李秀宁细细眉梢扬起,有些惊讶,“怎么会?你又不曾在地方为官,刚任了几个月的将军便升任梁州总管,这不是胡闹吗?”
李武不安的扭动了一下粗壮的身体,近来听到的都是恭喜的声音,即便是韦节那样的人物对他也颇有期望,怎么到了公主这里,就成了胡闹了呢?
李秀宁打量了他一下,想了想又笑道:“梁州总管掌有数郡之地,军政诸事多有自专之权,你这次可是被重用了啊……”
李武赔笑一声,抱拳道:“若非在公主府上任职了几年,多有长进,俺也不敢接下如此重任。”
“我可不敢居功,说起来你与你那叔父都是有才能的人,这些年屈居于方寸之地,不得施展,是我耽误了你们才是。
而且你与我等还有救命之恩,多年来不曾稍报于万一,我陇西李氏愧对于人啊。”
李武有点慌,赶紧摆手道:“公主快莫如此说,俺还是那句话,您要谢还是去谢至尊吧,当年俺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效了点微劳而已,当不得真。”
李秀宁敛下眼皮,端正身体,“不管前事如何,如今还能登门来与我说话的也就你们叔侄二人了,却都陆续出京而去,今后也不知几时可以再见。”
说到这里,不由深深叹息了一声。
李武来的时候心情就有所低落,毕竟在长安居住了好多年了,乍一离去,还真有点舍不得。
此时被公主一说,心中也颇黯然,“俺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只能请公主自己珍重了,胡大等人还在城中,公主若有不便,尽管吩咐他们便是,俺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不能让公主受了委屈。”
李秀宁想笑,却又忍住,李靖叔侄都是难得的实在人,总是逗弄他们令人颇为“惭愧”,可两人相继离京,确实让她感受到了几分离情,更为重要的是失去了外援,让她深感不安。
她父亲当政之时,她可以放权以求自保,毕竟她的父兄们闹的再凶,她还是公主,轻易不会有人前来窥伺,除了心里没谱,到处乱咬的李元吉。
现在则不一样了,她需要更为有力的手段来自保,与李靖,李武这样在他府中任职过,而又念旧情的人加深关联是首选。
“不说这些,即要离京远行,我一妇人女子也没什么好帮你的,只有几句话叮嘱,不知李总管想不想听?”
李武自是求之不得,不管是韦节还是李秀宁,在他眼中都是有智谋,有见识的大人物,这些人说的话他都会记在心里,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
实际上,他如今可也不算什么小人物了,之前左千牛备身府将军,掌管一个卫府,宿卫宫禁的人,小人物这个词和他可是一点都不沾边。
如今再拜梁州总管,出将入相就在不远处招手,试问当下又有几个这样的小人物?
只是他骤升高位,根基不太安稳,摇摇晃晃的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而已。
“出外为官,无外乎军政两事,可首要之处在于用人,人用的好了,不久一境皆安,人用的不好,也便事倍功半,很可能还会闹出乱子来。
汉中……我也没去过……可那里刚刚经历过战乱,地方官吏也是新降,人心惶惶之下,很难治理。
如何安抚人心又是一件大事,若是我去了……地方上名声显达的人要仔细瞧瞧,能用则用,不能用的就斩杀一二,恩威并施之下,可以稍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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