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平日里的戏谑,饶以哲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瑶还是不停地追问:“你知道你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吗?”
饶以哲见她穷追不舍,从对面起来坐到林瑶身边,一反常态地揽住林瑶的肩膀笑道:“这种问题有什么可问的?我自然会对我的话负责。”
林瑶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见她如此固执地想要确定答案,饶以哲双臂抱在胸前,侧着头对着林瑶一字一句道:“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很认真,我可以对自己的话负责,而且,如果有可能,我会把我过去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你。”
几乎和所有人一样,饶以哲承认,他对过往的初恋念念不忘。而他的初恋,严格上来说,就是甄舒柔。
他从小就是好学生,是天之骄子,家里有钱,成绩又棒,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江直树。可因为这样,他才自恋自傲,一直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可因为成绩榜又是好学生,所以一路以来老师同学都对他偏爱有加,而他也更是因此目中无人,好像自己真的就是天下唯我独尊了。
在饶父的眼里,饶以哲的叛逆期好像特别长。他觉得儿子从七岁到十七岁整整十年里,生活的重心就是和他作对。他说东饶以哲一定会向西,从来不会按照他的意愿做任何一件事。饶以哲多少次从饶父看的眼神里读出他的失望。可饶以哲并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但因为他在学校的成绩不错,饶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他和饶以哲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对接受现实。
尽管饶父知道,说教,体罚甚至实施暴力,对饶以哲来说都不会有任何效果,可他还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插手着儿子的人生。
以前饶以哲不会懂,总觉得父亲有了外遇就是背叛了母亲背叛了这个家,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老爸的任何情绪。可直到他自己认为报复了老爸报复了甄氏以后才明白,当饶父每天面对一个视他为仇人的儿子,面对一个为他带来源源不断麻烦的儿子,他还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他还是会关心饶以哲的生活,还是会一件件解决他惹来的麻烦。
事隔多年后饶以哲才终于理解了这些。人们常说父爱如山,而饶以哲在甄舒柔死后越来越愧疚,不仅后悔自己所做的那些错事,也意识到了自己对老爸的恶劣态度。当然,这且是后话了。
饶以哲有时候想想那会儿,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没有觉得寂寞,就算世界与他为敌也不会觉得失落。而现在呢,林瑶偶尔的皱眉、偶尔的失落都会牵动他的心。
可饶以哲要讲的故事,却不是他闪着异常亮光的叛逆的光辉岁月。而是要讲他接受饶氏以后,碰到甄舒柔的故事。
其实饶以哲思考过很多次,到底要不要把甄舒柔的故事告诉林瑶。毕竟,那个叫甄舒柔的女孩,真的是自己曾经认为会一辈子都爱下去的人,虽然接近她的初衷只是为了报复。
而林瑶,根本没有想到饶以哲会这么坦诚地跟自己谈甄舒柔。可她作为事件的亲身经历者,怎么会不了解这一切?
只是她没有想过,那件事给饶以哲心里留下了那么深的烙印,让他至今不能忘怀。
这边房间里讲着饶以哲和甄舒柔的过往,而那边的房间里,宋婉儿极尽所能地打听着关于刘蓓蓓的一切。
“嘿,为什么我之前不认识你啊!——”宋婉儿躺在床上,一转头看到刘蓓蓓还没睡着,便好奇地问。
这一路,因为行程安排的很紧没有机会,然后林瑶就出了事儿,也顾不上问。此时见刘蓓蓓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也没有睡意,便小心翼翼地从她嘴里打探消息。
刘蓓蓓想了想,抱着被子往自己颈部压了压,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我跟饶以哲并没有血缘关系啊,我想他当初可能是觉得我太可怜了吧才把我带回饶家。”
宋婉儿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她最多认为刘蓓蓓是饶以哲的一个远亲,却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你,那你……”
“我没有什么亲人了……”刘蓓蓓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好像过去的苦难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回忆,根本不值得伤感了。
听到这,宋婉儿决定不再问下去,她自己现在就是孑然一身,根本没有什么亲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同病相怜……”
可刘蓓蓓却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一般,尤其是听到宋婉儿说自己和她同病相怜后,好像突然想找个经历相似的人倾诉一般,把过去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
那是一年夏天。
那年的夏天不像往常,虽然太阳依旧**辣地烤着大地,知了依旧聒噪地趴在树梢叫个不停,水果摊的老板依旧光着膀子睡在躺椅上吹着风扇,天依旧蓝,水依旧清,游泳池依旧飘着消毒水的气味,而西瓜依旧甘甜,仿佛一切都像之前刘蓓蓓度过的十五个夏天。
但,像电视剧里演的一般,某个雷雨交加后的傍晚,她从外面疯玩回来大喊“爸爸”,却没有了往常“嗳”的一声应答,光线有些暗,也没有开灯,家里出奇的安静,没有厨房抽油烟机的轰轰声,电视也没有打开,厨房外的小桌子上没有盘子没有菜,这一切都昭示着那天的与众不同。
在打开客厅灯的一刹那,刘蓓蓓有些害怕,因为这种情况,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她了解爸爸,他做任何事情都有条理又严谨,早上七点会准时起床,洗漱完毕便帮她做早餐。八点准时出门送她上学,然后自己上班。幼儿园时每天四点半准时接刘蓓蓓,上了小学又推迟到五点半,从来就没有耽误过一分一秒。
刘蓓蓓知道,爸爸六点准时做饭,七点准时吃晚餐,看新闻联播。他的一天是对着手表精确到秒地过,规律地像机器人,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一些别的事耽误了他自己的时刻表,但这仅仅是少数,因为这种生活已经不是习惯,而是每天都需要做的无法改变的必须。
所以,看到这种不像往常一样的情形时,刘蓓蓓心里感觉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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