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中,那一对璧人正在拜堂。
承载了所有人的祝福与欢庆,新娘最终被送入新房之中。
冷幽珏眉目不动看完了整个过程,眼瞧着向晚被一堆人搀扶下去,前厅之内一片欢呼之声,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本来是不该来参加她的大婚之礼,可是错过了玄女谷的那一次,他便觉着后悔。
不是想着她幸福就好么?既然是这样,她最该得到祝福的时候他又为何要逃避?
心下有些烦乱,更觉嘲讽。冷幽珏抬步直接从后堂走了出去。
后门接着的是花园,如今正值盛夏,太阳明晃晃地照在人身上,平添几股燥意。
他目光扫了片刻,便选了少有人经过的荷花池边而去。
那里头有一个凉亭,去那里坐坐倒是甚好。
然,只抬腿走了几步,他忽然觉出一丝异样自前方而来。定睛看去,隐约是有个人影一窜而过。
帝后与太后一起亲临,尤其是那帝后二人,冷幽珏就怕这大婚之礼上会出什么事情,眼见着有鬼祟的人影,当即便跟了上去。
他身形极快速掠过便已至那人身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破烂衣衫戴着一顶草皮帽,脚上踩着一双露了脚趾头破鞋的矮小身影。
只一眼,他便眉心直跳。
此刻的她尚不知危险降临,手里头还提着烧鸡猫着步子兴奋往外走,一摇一晃的,弓着身子好像自己是个陀螺。
那被剥了衣服又打晕的大仇还未得报,原本还想着找个时间去查一查那人是谁,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竟自动送上门来了!
指尖一动,知晓对方是个狡诈的主,他直接便点了她的穴道,随后身形一掠已至她身侧。
阿不原本还欢快地准备顺着来路出去,去没想到半途之中身子忽然被定住。她没见过这样的功夫,一时间吓了一跳。下一秒却忽然看见一张绝美熟悉的脸落在自己身侧,她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风中凌乱了!
艾玛!冤家路窄,她咋就这么倒霉,只不过趁着人家办喜事来顺点东西吃,咋就被这个祸害看到了呢?一想到他的武功可是高深莫测来着,她今天岂不是要被虐成渣渣?
“大侠饶命啊!”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形势对她不利,她得赶紧求饶!
“饶命?”冷幽珏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你接下来做了什么?”
阿不顿时拧巴了一张脸。她的模样看上去顶多十二三岁,若不是被她那般整过,冷幽珏绝对不屑跟她这样一个小破孩计较!
“我错了大侠!我真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放过我吧!”
“放了你然后让你去坑害别人?”
“天地良心啊!我绝对没那个胆儿啊!大侠……那天实在是被你追惨了,我一天都没吃饭就等着那只烧鸡了……当时吧,有点激动,所以……大侠,求您放了我吧!”
她眼泪啪啦哭得那叫一个呼天抢地。
冷幽珏冷着眸子看她一个人在那里演独角戏不为所动。阿不眼见了半点效果都没有,知晓他必定是不吃这一套,顿时吸着鼻子委屈瞅着冷幽珏道:“那你今天是来找我报仇的?要杀了我吗?不要啊大侠……我就只是偷点吃的,绝对不敢做杀人放火的事儿啊!你看上次我也只是看你那身衣服值钱想拿去换点钱,你那手帕我不都还给你了吗?银票我也没拿啊……”
“还在这里伶牙俐齿。”冷幽珏忽然就伸出手来捏住了她后颈。
她身形矮小,又干瘦得很,提起来半点不费力。
“啊……大侠……大侠放手啊!”
她动不了,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好在小银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危险了,直接就从她袖子里爬了出去,趁冷幽珏不注意就要去咬他的手。
已经上过一回当的冷幽珏哪里有那么蠢!在感觉到异样之前,他直接一个挥手出去,同时掌心力道一松——蛇是挥走了,可是掌心底下的阿不也因为突然失重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她身体不能动,就这么直接栽倒在地上,砸得她眼冒金星。
“啊——”惨叫一声,她趴在那里,只觉得被太阳照射得发烫的地面似有熊熊烈火扑来,灼得她半边脸都要烤熟了!
冷幽珏看她一副“大”字型趴在那里,哇哇惨叫,又一动不能动,模样实在滑稽。
“我的小银……”
这一回,阿不是真的哇哇大哭起来了:“你要杀就杀吧……别费这么多功夫了!反正你武功那么好杀了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你们有钱人不就爱这样吗?喜怒无常,人心败坏!”
“我怎么那么可怜呢?没爹没娘的……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却因为一只烧鸡要丢了命……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我阿不哪点对不起你?我不是天天都给你留一块烧鸡供着了吗?你都不可怜可怜我……呜呜……”
听到前头,冷幽珏还能面无表情,听到后面,他的脸色已经发黑。
伸手直接将她再从地上提了起来,他也不再说二话,大步便朝王府柴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打开柴房的门将她往稻草堆里一丢,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好好留在这里,等大婚之礼结束,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大侠……喂,别锁门啊!你好歹也给我解了穴吧?喂!”
阿不扯破了嗓子喊,那人却半点没回头的意思,直接就锁了柴房的门。
阿不两眼有些发黑。
完了完了。一般大户人家办婚事少说也得一天。她为了混进来从天没亮就开始守了,这一天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要是等到婚事结束,那至少也得大半夜吧?那她岂不是要饿成烧饼了?
呜呜……这些个有钱人怎么都那么烦呢?专爱跟她这个小乞丐计较……尤其是这个长得比女人都要美的美男!本来以为长得那么好看心肠应该也好,谁想到啊,这人简直就是……*不如啊!
这个破柴房,又热得要死,她又被点了穴,到底要怎么出去啊?还有小银……不知道它有没有事!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越想对那个滚犊子男人越恨!
娘的,她真后悔上次没把他狠扁一顿了,现在害得自己受苦,她的命咋这么不好呢!
*
婚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凤澈被灌了不少酒,不过这样的喜庆之日本该就是如此,大家都图个高兴,他也就来者不拒。
虽然整个过程帝后的模样都不怎么好,但是有太后坐镇,好在是没有出什么问题,他也就松了口气。
等到夜里散场,又送走了宾客,他这才往后院而去,不出意外,花园里凉亭中,冷幽珏正一人品着小酒,安静的坐在那里,好似天地之间皆被他那一身平静所折服。
凤澈脚步顿了顿,随后拖着微醺的身子朝他走了过去。
冷幽珏听到身后脚步声没有动。只是从一旁的托盘里另取了一个酒杯满上,这次看向已经到了他身侧之人:“喝一杯?”
凤澈垂眸看了那一杯酒一眼,淡淡一笑,随后接过酒杯看着他:“谢谢你能来,这杯酒就当是我和晚晚敬你的!”
说罢,他垂下眉头与他的杯子轻碰,随后便端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冷幽珏只停顿了一秒,随后也饮尽了杯中酒。凤澈随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平静的眸色淡笑:“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初见?”
冷幽珏眉目一动,当即也忆起了当初皇陵之中的事情,他掩下眸光,看向手里那重新倒上的清粼粼的酒水道:“我并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我的身世立场。如果我非夏周皇子,而是像你一般陪在她身边给她支撑之人,她未必就会选你!”
凤澈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眉目疏淡:“一念之差,一别千里。人世间对错聚离尚且如此更何况情爱之事?”
眸光渐渐悠远,他重新看向冷幽珏,又端起了手里的酒杯道:“聚散离合皆是有缘,人世间值得凤某钦佩之人没有几个,冷兄却算得上一个。昔日我心中对善恶对错看得太绝对,正是因为如此,人生未免太过束缚。倒是冷兄,恣意洒脱,性情中人,却叫我瞧见了另一种极致的人生。昔ri你我多有敌对之事,今日这杯酒便算得你我一笑泯恩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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