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到底心里震惊,一连看了向晚许多眼才道,“你是怎么会这个的?”
向晚回过头来,看见他脸上尚未褪去的惊讶之色,忽然就勾唇笑了笑,拉长了声音道,“想知道啊?那你去问你家王爷啊,他知道原因!”
朝阳一顿,向晚身形已经走远,他心里一时太多疑问,但猜想着向晚不会说,也就没有再问,跟上她的身影出了衙门。
“刚刚林海觉的话你也听到了,派人去查一查他的家人,像这种意志力强的人要是硬攻必定拿不下来,得从他的弱点入手,知己知己百战不殆,你家王爷肯定教过你这个,我们只有拿下了他心里的弱点,才能击溃他的内心,到时候催眠就有效果了!”
“催眠?”
向晚看了朝阳一眼,却没有再回答他的话,直接便进了马车内。
朝阳深看了已经闭合上的帘子一眼,这才上了马车,一鞭子抽在马儿身上,心里却在反复思量向晚的话。
到了王府已经夜深,向晚直接回了自己房间。朝阳心里疑惑未消,直接便去了凤澈卧居。
房内还有火光,显然他并未歇下,朝阳在外面请示了一声,片刻便听到里头传来的应声,是凤澈一贯的清淡口气:“进来吧。”
他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灯火下,凤澈在书案旁看着什么,听到朝阳入门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问出来了?”
朝阳点了点头,却须臾又摇了摇头,瞧见凤澈目光顿了顿,他这才道:“问出来了一些,却还未问出幕后主使。”
凤澈笑了一声道:“张大人问了两日,那人一个字也没说,她竟还能问出几句,也是能耐了。”
朝阳看了看凤澈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这才道:“除开幕后主使未知之外,别的基本都问出来了。”
凤澈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静待下文。
朝阳看了他一眼,这才道:“向姑娘似乎是会什么独特的法子能控制人心,我看她给那林海觉晃悠着一根看起来是项链的东西,然后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给林海觉扎了几针,然后那林海觉就一五一十的把她问的话都答了出来。王爷,前些天在花楼时,那个薛大富好像也是如此,好端端的一个人却甘愿盯着那样的模样在花楼转圈做那种丢人现眼的时,十有八成也是被控制了心神!”
凤澈闻言,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看着朝阳道:“你既然有这么多疑问了,必定也问过晚晚,她怎么说?”
朝阳看了凤澈一眼,目光顿时有些憋屈:“她什么也没说,就说让属下来问王爷,王爷知道原因!”
“呵……”凤澈轻笑了一声,合上了手上的书,“这丫头,越来越会打哑谜了。”
朝阳看着他脸上的笑,追问道:“那王爷知道因由吗?”
脑海中浮现那夜向晚胡说八道说自己就是鬼的话,想来她这一招必定也出自她说的那个“鬼世界”了,凤澈淡笑一声,道,“这件事不必再追究。她既然说了一日内能让那人开口,必定有她的法子,一切按照她说的去做就是。”
朝阳也不知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但眼下既然没有为他答惑,自然是有他的因由,朝阳这才没有再问。
应了一句“是”后,他这才退出房间,准备派人去追查那林海觉的身世背景去了。
凤澈看着他的身形离开,兀自沉默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准备歇息去了。
次日早朝后回来,刚回到寝居便发现自己桌子上压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丑得太有特性,凤澈只看了一眼,便伸出手来按了按眉心,似乎是对那些字极其不忍直视,轻叹道:“这个晚晚……”
字条上写的是“速来衙门看好戏”,隐约能猜到是与林海觉招供有关,不过具体什么法子却是不知,他挑了挑眉梢,心下的确生出几分兴致。
上马车去衙门。
*
衙门客房里。
向晚捉着一身布衣的意儿梳头发,意儿却对她脸上贴的东西很奇怪:“娘,你这么看起来还真像是老太太!”
向晚低头看了他一眼,按下他欲往自己脸上摸的手道,“别闹!娘之前教给你可都记住了?”
意儿眉头一扬,“娘放心吧,那么简单的事,意儿记得清。”
向晚这才点了点头,收拾好他之后,又对着铜镜理了理自己花白的头发,这才牵了意儿的手道,“走吧,估计王爷张大人都来了,我们该开始了!”
意儿点了点头,兴奋的跟着她往衙门地牢走去。
*
地牢里,审讯室被一块黑布遮得严严实实,犹如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屋,里头的布置却又有些奇怪。
陈旧的桌椅,发黄的墙画,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器具,使得这件屋子恍若年代久远的屋舍一般。
屋舍的地面上躺了个人,一身囚衣,面容憔悴,此刻正处于昏迷之中。
一个老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妇人一身粗布麻衣,杵着一根木棍,头发花白。那张年迈的脸上布满皱纹。
她的视线似乎是不好,走到地上的林海觉身前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人,花了好一会儿时间仿佛才看到那人面貌,顿时一双手颤着,猛地抓住地上人的手,激动道:“海儿?是海儿吗?海儿……是娘啊!”
林海觉只觉自己是在梦里走过一遭,梦里看见自己老家的娘还有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那么快活!
可是这其乐融融却被耳边的声音吵醒,可是细细一听,那声音竟似有些耳熟,待睁开眼睛,看见眼前出现的一张熟悉的脸,他怔了下,这才猛然间一下子抓住老妇人的手道,“娘……怎么会是你?娘……”
他随即看了一眼四周,竟发觉自己是在自家屋子里,顿时又是一怔,待看向老妇人,猛然间便抱着她哭道,“娘……孩儿不孝!”
老妇人满是皱纹的手指在他后背抚了抚道,“海儿……你怎么回来了?海儿,你这一身……到底是什么人弄的?你怎么穿着囚服?你是不是……犯事了?”
老妇人一边流眼泪一边将他周身打量,却忽然就伸出手来摔了他一个耳光,“娘怎么跟你说的?娘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干犯法的事儿吗?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你忘了?”
林海觉看了一眼身上,这才发觉自己果然是穿着囚服,心里只觉奇怪,可是眼下却又来不及多想,只是抓着老妇人的手道,“娘……你听我说……我没有做违法犯罪的事……我没有……”
“那你怎么……”老妇人话未说完,忽然之间只见门口来了一团亮光,然后紧接着四五个身穿官兵服侍的官兵涌了上来,其中一人手里拿了一根绳子,一上来就往老妇人脖子上套,老妇人顷刻之间被勒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挣扎,林海觉见了,猛然要冲上去,却发觉自己竟然使不上一点力,顿时大喊,“你们放了我娘……放了她!”
“林海觉,你若不说你是为谁卖命,那今天,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绳索一紧,妇人挣扎不已,只是将手伸向林海觉,满脸泪痕。
林海觉心下揪得死痛,大喊道,“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你们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你若不说,今天就是你娘的死期!”
那人说着,拿出一个匕首来,“说是不说?”
林海觉低下头去,摇着头,满脸眼泪。
“啊——”妇人突然尖叫一声,林海觉抬起头,只见着妇人一只手臂已满是鲜血,而那把匕首就插在她手臂上。
官兵将匕首拔出,鲜血喷涌,妇人又是一身尖叫,指着林海觉痛哭,“你到底做了什么?海儿……你说啊!难道你真要你娘死在这些官爷手里?”
林海觉一阵挣扎,然后就是这时,一个小孩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一看见里面的一幕,他分明在发呆,林海觉见了猛然面色大变,“寻良,快跑!”
然而已经迟了一个官兵上去,直接拿绳索往他脖子上一套,男孩整个身子倒在地上被拖着不停的症状,林海觉见着这一幕,双眸发红已经是崩溃的边缘!
“我说!我说……你放过他们!”
男孩脖子上的绳索放下,不停咳嗽,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是谁指使你杀害刘老板一家以及陷害向姑娘的?”
“是琼大人……”
“哪个琼大人?”
“琼卫良琼大人……”
话音落下,林海觉捂着脸,头几乎低进地面里。
忽然之间,一声布掀动的声响,紧接着,大片的光芒从外面涌入。
林海觉身形一动,抬起头来,猛然间便只见刚刚还是自己老家屋舍忽然间就成了衙门审讯室,而那掀开的黑布后面居然出现了三王张承英一行人。
他脸色猛然大变,朝一旁的自己“娘亲”看去,只见得刚刚还是自己“娘亲”的老妇人忽然就取下头上的头套,露出一头青丝垂落,面上肌肤如玉,哪里是自己“娘”?分明就是昨日才审讯过自己的那个“向仵作”!
而地上原本不停挣扎的孩子站起身来,林海觉眯着眼睛看仔细,这才发觉那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孩子!
意识到自己被骗,他猛然间浑身一震!竟然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往向晚方向冲去。
“我杀了你,你这个践人——”
然而他也就朝前迈了一步,已经身形一颤,扑倒在地上。
向晚看着及时挡在自己身前的这道绛紫身影,眉头一挑,看向一旁的张承英道,“张大人,琼卫良又是谁?”
张承英一滞,看了一旁的凤澈一眼,没有回答,这时凤澈的声音却淡淡传了过来,“琼卫良是七弟的贴身护卫,说起来,你应该是见过的。”
向晚顿时想起当日将意儿抱出七王府时那个拦在自己面前的人,眉心一跳,凤羽的人?也就是说做出这些事来陷害她又陷害凤澈的人是凤羽?
向晚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凤澈。
凤羽不是与凤澈一母同胞么?两人关系应该不错才对,可是凤羽为何会来陷害凤澈?
凤澈没有说话,只是转眸看了地上的林海觉一眼道,“将他收押,严防他自尽。”
底下的人领了命将林海觉拖了下去,凤澈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众人一眼道,“都散了吧,至于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一会儿张大人随本王一起入宫,了结此案。”
张承英一惊,看了凤澈一眼,但见他眉目清冷,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句“是”。
众人退下,向晚抱起意儿,奖励他今天的表演和勇敢,随即对着一旁的陶姑姑叮嘱了几句,意儿便跟了陶姑姑一起离开。
凤澈回过身的时候瞧见向晚没走,动作顿了顿,随即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大团血液上,拧了拧眉,“你这法子倒是新鲜,只是瞧你自己这一身狼狈。”
向晚低头看了看,不在意的挑眉道,“一点鸡血而已,算不得什么事。”说完,又抬起头看着凤澈,“是七王爷要害你?”
凤澈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眸光投向地牢出口处道,“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吧。”
说完,便迈步朝外走,自始自终神色从容平静,但向晚相信他内心不可能静如止水!
出了地牢,换了身衣服,向晚出来的时候听说凤澈已经和张承英一起入宫,等到了傍晚得到的消息在意料之中。
案件交由刑部,林海觉揽下了陷害自己事件,并且在刑部审讯之时交由了作案经过,但是却矢口否认幕后有人一说,后来在当天审讯之后便传出他畏罪自杀的消息,这件事便只有不了了之,但好在,她的罪名是除了。
皇帝为了安抚她,当天就给她升了官职,也就是说,她从原本的正五品仵作封到了正四品,彻底和秦朝阳平起平坐了!
晚上向晚睡不着觉,便披上衣服想出去走走。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使然,走来走去竟然不知觉就到了凤澈的卧居外头,瞧见里面亮着灯,分明是没有休息的状态,向晚眉头跳来跳。
已经是寅时了,凤澈却还未睡……
她想了想,脑中忽然就有了计较,走上前去,敲响了凤澈的房门。
“谁?”屋内传来凤澈的声音,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向晚定了定神应道:“是我,向晚。”
屋内传来脚步声,片刻之后,凤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怎么?”房门打开,他神色平静,甚至唇角依旧还带着淡笑。
向晚看了看他,勾唇一笑,“看王爷没睡,正好我也睡不着,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兴致陪我出去走走?”
凤澈淡笑,“去哪儿?”
向晚也不回答,直接就从他身侧钻进了屋,然后再一旁的屏风上找到了凤澈的披风,然后取了过来,抱在手里,随即走到门口,拉了凤澈的手道,“去了就知道了!”
凤澈的目光自两人相握的手上掠过,没有多说什么,随了她出了院子。
向晚让凤澈在府门口等着,自己去马厮拉了两匹马出来,一匹当然是他的战马回旋,另一个则是自己的。
凤澈淡看着,没有多说什么,等向晚上了马骑在了前头,回过头来喊他,他这才笑了笑,系好了披风,跃上马追上她的步子。
待他追上向晚,向晚骑在马上,风将头发吹得四处飞扬,她的笑脸却是明媚如朝阳:“王爷跟我这一走,只怕明早是上不了朝的,会不会介意?”
凤澈拉着缰绳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晚晚高兴,怎么样都成。”
向晚灿烂一笑,随即回头一鞭子抽下去,马儿便立刻随了她狂奔。
凤澈看了她片刻,遂勾了勾唇,追了上去。
马儿在一处山脚下停下,向晚看凤澈过来,立刻就拉了他往山上走。
凤澈见了,也未多问,只是随了她的步子上山。
只是山路到底难走,纵然月光明亮,但向晚高估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走到半山腰之后便累得不行,喘着粗气看着一旁半点反应都没有的凤澈道,“不行了!歇会儿!”
凤澈笑了笑,看着她脸上的绯红,道,“寅时已经快要过了,若是再歇,只怕在卯时之前到不了山顶,也就看不到日出了。”
向晚眼珠子一转,盯着他,“原来你知道啊!”
凤澈笑了笑,朝她伸出手来,“走吧,都走了这么久了,总要不虚此行。”
向晚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唇角一勾,浑身也似来了力气,顿时就将手放进他手心里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不走就太扫兴了!”凤澈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她,缓步继续往上走去。
这一回,被他的手牵着,向晚竟半点不觉得累,两人好不容易到达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大早上的,山顶被一层迷雾遮盖,两人立在山顶恍若置身于云端。
向晚回过头来看向凤澈,眼下天色渐亮,他的眉目也在眼前清晰起来,眉目俊秀,面容清雅,锦衣玉带,芝兰玉树,看得人心潮澎湃!
她没有松开凤澈的手,直接拉着他到一处山石旁坐下,道:“等着吧,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们这个世界的日出,一定相当美!”
有她的“鬼世界”在前,向晚也不怕凤澈知道。
闻言,凤澈转过头来看向她,向晚随即又道,“你们这里空气好,你瞧对面的群山,在我们那里可没有这么清晰!”
凤澈转眸看了过去,淡笑,“那晚晚可喜欢这里?”
向晚托着腮帮子,静看着那一片雾蒙蒙的群山,“喜欢啊,风景是真的好!”
凤澈笑了笑,也看了过去,不过目光却是落在东方那一片逐渐破晓的日出上,“那就留下来,不要回去了。”
向晚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忽然便只听得凤澈出声道:“出来了。”
向晚回过头,果然见着一旁红彤彤的东方,有圆盘般的太平破云层而出,起先是一个弧度,然后是一个半圆,然后半圆越来越大,逐渐整个太阳升空,照亮了半边天。
这的确是这个世界第一次看日出,尤其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眼,向晚看着两人身上镀上的一层红光,欢喜地转过头去看凤澈:“你看,太阳一出来,又是新的一天,什么烦恼事那都是过去了,你说对不对?”
凤澈回过头来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脸,眉目不动。
聪明如他,怎不懂向晚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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