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听安贤王说着翡翠寿星来历的皇帝似乎并没有注意次子对自己的凝视,依旧一副笑米米听得入迷的模样。
硕王顾衡收回视线,对吴奎低声道:“有劳公公了。”
吴奎退后,让两名年轻的内侍上前搀扶虚弱的顾衡。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太子顾鼎,但他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用担心地眼神望着弟弟。
太子妃见状,低头对皇长孙轻声说了两句话,七岁的顾沐铮就站起身走过来。
“硕王叔,您要去哪儿啊?”顾沐铮仰头望着顾衡,脸上有着孩童的天真与好奇。“皇爷爷赏给您的菜还没上来呢!”
顾沐铮长得圆滚可爱,除了眉眼长得像母亲太子妃外,乍一看他的模样倒有点儿像七岁时的硕王!因此,皇帝对这个皇长孙非常喜爱,经常过问其学问,逢年过节更是赏赐很多东西!
也许这就应了古话儿常说的: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
“回皇长孙的话儿,硕王身体不适,奴婢奉了皇上之命服侍硕王去沛丰殿暂作歇息去。”吴奎笑吟吟地回答顾沐铮地问话。
顾衡朝侄子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那菜上来就让人送到你桌上,你替王叔吃了吧。”
顾沐铮听了不但没有非常开心,反而小脸上浮起担心来,“硕王叔,您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叫太医?”
顾衡低垂的眼帘下眸光闪了闪,低声地道:“不打紧,只是累着了。吴公公,就让太医院的白太医给本王看看吧。”
“王爷先请移步沛丰殿,奴婢这就派人去请白太医。”吴奎很上道地道。
因今晚皇帝办寿宴,又有宗室亲眷入宫,所以太医院留了五名太医当值!往常只有两人当值而已。
硕王被内侍扶到沛丰殿内,早已有宫女将殿内的chuang榻收拾好等候。
因药性的关系,顾衡暂时感觉不到身上两处伤口的疼痛,但行动间扯动伤处还是会有不适感,而且他感觉自己里面的绷带和衣衫肯定已经被血浸湿了!怕被人发现自己受伤,他今天特意多穿了几件里衣,又穿了暗红色的外袍!
顾衡刚靠坐到榻上长舒一口气,白太医就背着医箱被一名小内侍引进了沛丰殿。
“卑职见过王爷。”白太医看到靠坐在榻上的硕王脸色苍白、眼神微有涣散之相!不禁暗惊!
“你们都出去吧。”顾衡对内侍和宫女们道,“只留白太医为本王诊治即可。”
顾衡不喜欢在身边放内侍长随,所以他出行时身边只跟着魏东、柳战二人,但今天他们却不能随意跟随入宫。
待内侍和宫女们听命退下,白太医才放下医箱走上前,“王爷,您尊体是不是受伤了?”
顾衡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闭上眼睛靠在大迎枕上道:“今天是父皇大寿、喜庆的日子,不应该出现令父皇不快和恼火的事。白太医,你明白吧?”
白太医额上冒出细汗,拱手沉声道:“卑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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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晚上有个重对戏,那就是皇宫正德门的门楼上会放烟花!年年这一晚比八月十五赏月放河灯的晚上还热闹!
为了庆祝皇帝的寿诞,烟花工匠自然是费尽心思研究和设计出花样繁多的烟花来讨皇帝的欢心!
虽然之前段玉苒听说每年万寿节的烟花都格外漂亮而有些心动,但她吸取赛龙舟那天险些被踩踏的教训,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你倒也不必留在家里陪着我,有袁妈妈、安妈妈在,你只管放心地跟着二|奶奶和三奶奶她们去看烟花就是。”三太太姚氏劝着坐在榻边缝小衣服的女儿。
姚氏以为段玉苒不去看烟花是为了照顾有孕的自己,心中甚是疼惜,就劝她跟大房的两位少奶奶、七小姐和四房的六小姐、八小姐一起去临仙楼看烟花。
临仙楼是离正德门较近的酒楼,共三层!世子段玉松包了三楼的一个大雅间,准备带着妻子、弟弟段玉柏夫妇和府中几位小姐赏烟花。
本来段玉松是只打算带着妻子、女儿和儿子,一家人出行的,后来不知怎么他在临仙楼订雅间的事儿竟被太夫人知道了!结果太夫人就在大太太、二|奶奶和三奶奶请安时酸溜溜的说了几句,无外乎是有人吃独食、只顾着自己一家开心!这样的人将来怎么能担大任云云!
大太太也不知道长子竟私底下做了这样的事,问到二|奶奶温氏,儿媳妇也红着脸说不知道!看来长子是想给温氏和儿女一个惊喜,没想到让太夫人给了大家一个尴尬!
段玉松知道这件事后气得在房中直骂太夫人,但也无可奈何!
自从段玉松醉酒后收用了温氏的一个陪嫁丫头后,温氏待他就有些冷淡,不再像过去那般温柔小意。加之大太太刻意培养温氏的管家能力,今年年初开始就将大部分中馈之事交由温氏处理,使得夫妻间平日里也没什么太多的机会坐下来聊一聊。所以他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想拉近与妻子的关系!被太夫人这么一折腾,恐怕就要泡汤了!
温氏见丈夫气得跳脚,又想到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太夫人竟然知道,这就不由得令她警惕了!难道太夫人派人暗中监视大房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那他们可得注意了!劝抚住生气的丈夫,温氏建议干脆将三弟段玉柏夫妇和府上的小姐们一起去临仙楼算了!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四房的段玉芸和段玉芳!想必太夫人知道后也挑不出什么来了!
段玉松气不过,却在温氏一再劝说下不情愿的答应了。
段玉苒从温氏那知道这件事后,也警觉起来!太夫人能派人监视大房的人,难保三房就没有她的人!虽然三房在伯府里一直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但如果有心想利用三房制造事端,也不是不可能!
“烟花有什么好看?”段玉苒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姚氏微笑道,“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罢了。”
姚氏挑眉道:“虽说是转瞬即逝,但惊艳的刹那也是令人心情颇感愉快与震撼的,不是吗?你年纪轻轻,怎地倒有个老太太似的心境?这可不好!你若不愿跟他们一起去,便让你爹偷偷带你出去看也行!”
女儿才十八岁,正值女子最美的年华,若此时便心如止水可如何是好?
段玉苒无奈地道:“娘,爹在外忙了一天已是很累,回到家更是寸步也不愿离开您。将您一人扔在家里,我们哪里心情赏烟花?”
姚氏皱起眉头,满脸的担心。
段玉苒明白姚氏担心什么。儿活一百岁、母忧九十九,自己再表现得成熟,在母亲眼中也是个孩子而已。
三老爷更衣出来,听到了妻女的对话,便加入到妻子的阵营里。
“苒姐儿,你是该出去走走。”坐到榻边,拉过妻子的一只手握在大掌内,望着女儿道,“虽说你经常去云罗街的铺子,但都是独来独往。偶尔与家中兄嫂、妹妹们一起出游,也是好的。”
既然生活在这个家族中,分家前他们是无法“独立”的。而段玉苒这种状况的女子,必须要依靠家族的势力才会有好的“前程”。
段玉苒见父母都劝自己,就把自己担心再发生赛龙舟那天情况的想法说了。
三老爷冷哼一声,对四房那两个嫡出侄儿早就不喜!
“你只管放心,二郎和三郎定不会像五郎兄弟那般不看顾着你!”三老爷道。
四老爷三个长大的儿子都在外面的书院读书,所以这次出行四房无男丁跟随。
段玉苒不好再拂父母的好意,只得答应跟堂兄堂嫂去赏烟花。
命丫鬟去大房温氏那里知会了一声,段玉苒就让云珠和碧珠准备晚上出行时要穿的衣服和要带的东西。
晚饭过后,大房那边派老妈子过来相请,段玉苒就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今天男人也坐马车,所以段玉松夫妇、段玉柏夫妻各一辆马车,段玉苒和七小姐段玉菱一辆马车,四房嫡庶二女一辆马车。
京中的几条主要街道上已经渐渐聚起人潮,大家都朝正德门方向行去,为的是找个好位置欣赏今年的烟花盛会!
忠勇伯府的四辆马车出来得还算早,所以并没有在路上堵太久。
下了马车,一行人上了临仙楼的三楼雅间。
虽然琬姐儿也想来,但段玉松没答应!他说琬姐儿年纪太小,万一出什么乱子,怕一个错眼看不住她!琬姐儿自然不听,哭闹许久!温氏心疼的想带女儿一起,段玉松又讲了几个小孩儿被拐后的凄惨故事,成功吓住了女儿,不再闹着要跟来!
段玉苒没看到琬姐儿有点儿失望,但好在有段玉菱陪着她。
雅间很大,里面摆了四张桌子,其中两张靠着窗口。待放烟花时,只需推开窗子便能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听说想这一天订临仙楼的二楼、三楼雅间需提前两三个月,否则根本订不到!
段玉苒并不急着往窗口挤,就挑雅间正中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段玉菱则坐在她旁边。跟随来的丫鬟婆子立在墙边,有几个站在门外守着。
每张桌上都摆着几碟干果和果脯、蜜饯,待他们坐下没多久,小二又沏了四壶碧螺春送进来。
段玉松和温氏坐在靠窗的一张桌旁,四房的段玉芸和段玉芳则抢占了另一张靠窗的桌子!段玉柏与黄氏只好坐在剩下的一张桌子旁,黄氏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不时朝丈夫使眼色,仿佛催段玉柏说说两个隔房小姑!
段玉柏怎么会跟自家妹妹抢位置!黄氏使了两次眼色后,他就沉下脸瞪了一眼妻子!黄氏对丈夫一向是恭顺的,见段玉柏一变脸,赶紧垂下头不敢再有不满。
段玉苒正巧坐在黄氏对面的位置,将另一桌黄氏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摇头。女人自己将位置摆低了,把男人的脾气养大了,下场往往可不太好!
“五妹妹要订亲了?”段玉苒想到那日在长廊上遇到段玉芹的事,抿了口茶水后问段玉菱道,“听说是广胜侯府的三公子?”
闲来无事,就聊聊八卦吧。
段玉菱看了看坐在窗边的四房两个谁也不理谁的姐妹,转回头压低声音道:“之前母亲是有此意,但广胜侯府那边儿……似乎无意。”
无意?就是人家没看上段玉芹?段玉苒捏着蜜饯怔了怔,才将蜜饯送进嘴里。
这个五妹妹还真是心急!八字连一撇都没有的事儿就跑来告诉自己!今天段玉芹没一起来,还以为她是快订亲了,所以不出门呢!这么看来,应该是羞臊得不愿出门吧!
“母亲觉得是她和大姐姐当初的决定害了五姐姐,所以想挑个好人家补偿五姐姐。”段玉菱道。
“这么说来,大太太是不准备让五妹妹给齐远侯当继室了?”段玉苒对这个比较关注!她怕自己再被惦记上!
段玉菱叹了口气,小声道:“四姐姐只是偶尔到二嫂子的房里坐坐,所以大房这边的事儿知道的不多。且不说远在西疆的齐远侯是个什么心思,倩姐儿和仪姐儿首先就不喜五姐姐。听说倩姐儿和五姐姐私下里还发生过争吵,把仪姐儿都吓哭了。经了这事儿、再加上齐远侯一直不肯给个明白话儿,母亲就决定给五姐姐说人家了。”
段玉菱不提魏氏姐妹,段玉苒都快忘了忠勇伯府里住着齐远侯的两位侯府千金和一位侯府世子了!因为这姐弟三人只在大房走动,很少出来!
“这样也好!总比等了十**岁成了老姑娘、齐远侯回来再说一句不愿娶五妹妹为续弦要强吧?”虽然和段玉芹有过节,但段玉苒还是站在女人这一边说话的!
段玉菱点点头,觉得四堂姐所言极是!
靠在窗边的坐着的段玉松夫妇先是相对沉默了许久!在段玉松喝光面前第四杯花水,温氏提壶准备再续时,她的手被丈夫的大掌轻轻压下。
“慧娘,你……你为什么不理我?”段玉松不解地望着妻子娇美却冷淡的容貌,心里非常不舒服!“一开始我只当是你跟在娘身边过于忙碌、太累了,没有工夫理我。但最近我才发现,慧娘你似乎对我有什么不满,跟过去……跟过去对我不一样了。”
温氏抬眼看了看丈夫,将茶壶放下,从他的掌下抽回自己的手拢于袖中。
“夫君多思了,妾身对你与过去无异。”温氏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
段玉松的视线在妻子淡然的玉容上扫过,然后郑重地道:“慧娘,你我夫妻多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若有嫌隙应早点儿解开才是!”
到底是忠勇伯府的世子爷,严肃起来有那么一股子威仪与冷冽的气息迸发出来!与忠勇伯很是相像!
温氏在心中叹息,不禁想到段玉苒曾劝解自己的话:男人都很迟钝,你这边藏着掖着、生闷气,他那里还不知道你在气什么!若是时间久了,他可能还会觉得是你小心眼儿、在无礼取闹!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与丈夫现在的相处很有问题!但她又如何能将自己的心结说得出口?
一面是身为妻子对丈夫有别的女人而感到难过、怨恨,一面又被自小就受到的贤妻、妇德等礼教所困!温氏自己把自己折磨得心力交瘁了!
“是因为我收了喜枝的事儿?”段玉松见妻子抿紧唇、一副纠结不语的样子,试探地问出口。
温氏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头垂得更低了,却是未语。
段玉松想说:那不过是个丫头罢了!还是在喝醉了酒的情况下才……随后虽然将喜枝收了通房,但他可没再碰那丫头一根手指!
但段玉松并没将这话说出口,只是长叹一声再度伸出手将温氏搭在桌边的手抓了过来,紧紧的握在手中!
温氏还想往外挣,却被段玉松握得更紧!
他不解释,她亦不说自己在恼,可两个人仿佛从交握的双手中感觉到了对方的绵绵情意与欲语还休!
“喜枝之前不是说了人家吗?”段玉松开口道,“多给她些嫁妆,让她娘老子将人接出去吧。”
温氏抬起眼帘,用探究的眸光打量着丈夫,良久又垂下眼帘轻声道:“都听夫君的。”
段玉松讪讪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道:“本想和你多说些……但现在这里似乎不太方便,回府后……那个我去找你……嗯?”
他们夫妻这**个月来并非没有同chuang共枕过,段玉松在身体释放后却依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得不到温氏柔情似水的回应,他无法身心同时满足!所以,他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但现在雅间里“灯笼”太多、太亮!
段玉苒和段玉菱聊了会儿五堂妹段玉芹的事儿,又说了这几个月段玉菱随大太太去各府走动时的见闻,眼角一瞥就看到了腻歪歪的二哥和二嫂那一对儿!
段玉苒暗笑了一会儿,心中突然又有些茫然!
未来如果不得已再嫁,丈夫也纳了妾、收了通房,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不会像温氏这么难过、伤心、无措吧,因为她再嫁也不会对那个男人产生“爱情”这种奢侈的感情!不爱就不会在意,也不会恨了!也就能很轻松的接受丈夫左拥右抱、三妻四妾了?(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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