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用担心,大哥一定会思虑周全后给三弟和六郎个安排的。您年纪大了,也是经不起三弟和六郎这么闹腾。”段嫣语重心长地道,“总不能为了清静,就这么早早分了家吧?”
太夫人的脸被气成了酱色!他们可真是兄妹、姐弟连心啊!连“分家”这念头都是一样的!
哼!想早早把四房分出去?没门儿!儿子得不到忠勇伯的爵位,不代表孙子就没机会!还有这伯府的家产、四老爷未来的仕途、孙子孙女的亲事……说什么也不能分家!
吞下一口老血,太夫人又败在了“分家”这根软肋上!谁能想到大姑太太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太夫人准备拿捏忠勇伯和三房的时候回来了!
没了斗志的太夫人软绵绵的倒在榻上捂着心口哼哼,三太太和大姑太太都上前“担心”的询问,还喊着让人去请太医……
明熙堂里闹腾了一会儿,待忠勇伯等人出来才恢复了安静。
且不说太夫人怎么呕血,只说一回来就战斗力爆表的大姑太太段嫣!
出了明熙堂,一行人直接去了忠勇伯的书房,段嫣也不多说废话,直言此行是来看受伤的段玉苒。
“我们府上的老太太一直放心不下,让我过来看看四姐儿。赶巧就碰上了今天的事儿!”段嫣寒着脸,望向三老爷和三太太的目光有着审视,“三弟、三弟妹,我想问问你们是何打算?还是想继续孝顺老太太、跟大哥作对,还是想自己一家子活出个样子来!”
段嫣虽是出身伯府的高门千金,但性子却是直爽!这也是她深得婆婆郑老太太喜爱的原因!
对三老爷这个同母弟弟,段嫣是又恨又不甘放弃!虽然她也懂养恩往往重于生恩,但太夫人明显就是狼子野心!
“大姐。”三太太见丈夫在长姐面前红着脸不敢说话的样子,只得上前道,“夫君已经知错了。所以六年前才会听从大伯之命,我们全家都迁去了平城。四姐儿那日在国公府向太夫人所说的话并无虚假,我们一家本也以为要在平城定居,不会再回伯府趟这浑水了。谁成想……”
段嫣也叹了口气,她一个出嫁多年的姑太太,也实在不宜再回娘家多管闲事!如果不是念着仅剩的那点儿姐弟情,她今天也不会出头替三老爷和段玉杭说话。
同时,段嫣对兄长也略有不满!
当着弟弟与弟媳的面,段嫣给忠勇伯留了颜面,只说一会儿去玉春堂看望四姐儿,就打发三老爷和三太太先回去了。
待三老爷和三太太一离开书房,段嫣就朝哥哥发难!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弟一家回来这么久了,您怎么也不给安排事做?您不护着帮着,只由着他们在伯府里自己挣,能挣出什么来?兔子急了还咬人,也难怪三弟和六郎遇到一点儿刺激,就一副不管不顾的拼命架式!”段嫣不客气地道。
段家男人似乎对姐妹都有既爱护又畏惧的遗传,所以作为妹妹的段嫣指责忠勇伯不照顾三房,忠勇伯也只能摸摸鼻子默默听着。
见兄长不语,似乎默认了自己的责备,段嫣缓了口气又道:“大姐儿的病拖了这么久,半个月前我去齐远侯府看她时,人都瘦得不成样子,幸而精神倒还好。大姐儿与我说知心话时提到,大哥与大嫂曾想在大姐儿去了之后让四姐儿当齐远侯的填房?大房还有未嫁的庶女,怎么倒让个正经的嫡女去当填房?大哥与大嫂实在太欠考虑了!”
“咳咳。”忠勇伯尴尬地清咳了两声,解释道,“这件事是你大嫂和大姐儿商量的,我并不知情。”
段嫣轻哼了一声,斜睨着兄长道:“大哥是不知情,可能也不会多管。但大哥拍着胸口自问,您一直对三弟一家不管不问,是不是也气他们的不识好歹?你们觉得让四姐儿这种和离女子给侯爷姐夫当继室,已经是抬举了她,是不是?但有没有想过三房一家愿意不愿意被抬举?齐远侯又愿意不愿意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为继室?大嫂与大姐儿的那番心思瞒不过我!若是四姐儿自己愿意倒也罢了,可人家不愿意!拧了你们的意愿,就撒手推开!等逼急了三弟,他和老太太、四房再联手对付大房,大哥就开心了?”
“好啦!两三年不常见,你越发的没规矩、话多!”忠勇伯的脸子终于挂不住的沉了下来,“三弟一家的事,我的确欠考虑。明天我就看看有什么差事能给三弟和六郎安排的没有!”
段嫣见好就收,知道自己那些话已经刺痛了大哥的心,也敲醒了忠勇伯!再多说,恐怕兄妹情分也要坏了。
“我这都是为了大哥好,若是说重了,大哥也别怪我。”段嫣放缓了语气,眼圈微红地道,“若是二哥还在,我又何苦来当这坏人!便是三弟混帐,只要大哥和二哥联手也能压制了他们!”
听妹妹提到英年早逝的二弟,忠勇伯也热了眼眶。
“我晓得,你只管放心吧。从今以后,我会照抚三弟一家就是。”
**
“姑母真是厉害!”段玉苒听姚氏激动的复述完之前明熙堂里发生的事,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
“谁说不是呢。”姚氏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拭去激动的泪花,“呆会儿大姑太太还会过来看你,你可要好好感谢她才是。”
段玉苒自是应下。
因段玉苒的脚不便,段嫣便亲自到了小东院来看望侄女,令段玉苒有些不好意思。
见侄女由两名婢女扶着相迎,段嫣赶紧上前道:“你脚伤着,不必拘礼了。”
段玉苒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请段嫣坐下后自己才由婢女扶着落座。
段嫣有近十年没见过段玉苒了,当初那个扎着双鬟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虽嫁过人,但通身气质依旧如未出闺阁的少女无二!
郑老太太拉着段玉苒讲和离之事时,段嫣在外面招待几位王妃和郡主、县主。后来听说婆婆有意相帮的事后,她暗中惊讶不已!
想不到三房这个侄女竟入了婆婆的眼!到底有何出奇之处?
段嫣仔细打量了几遍段玉苒,实在找不出她身上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都是我管家不严,下人竟擅离职守,才害得四姐儿你受伤。我带了些上好的治跌打扭伤的药、和治冻伤的药过来,你要好好将养。”段嫣招招手,跟随而来的丫鬟便捧着礼盒上前。
“多谢姑母关心。也都是我自己没用,踩块石头竟也能扭到脚。不然也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段玉苒陪笑地道。
段嫣也回以微笑,但她心中清楚,就算段玉苒没扭到脚,凭自己之力也走不出梅林!
“那日多亏了文麒表少爷,不然我们四姐儿怕要遭更大的罪了。”三太太坐在一旁感激地道。
看段玉苒脸颊微红、双眸水润的娇丽模样,段嫣心中一动。
“说来,我倒是想问问,四姐儿怎么倒想去赏梅了?”段嫣问道。
段玉苒就把之前向父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给段嫣听,“其实我只想在外面看看就好,但八妹妹跑得没了踪影,我怕出什么事就追了上去,结果就……”
段嫣的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帘理了理手中的帕子淡声地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当四姐儿是听说了什么,便想去赏梅呢。”
段玉苒柳眉一挑,抬眼望着姑母段嫣。这话里有话啊!
三太太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禁担心地看向女儿。
难道女儿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玉苒不明白姑母话里的意思。”段玉苒坐直身子,唇角勾着笑淡然地道,“听表哥说,我与婢女走不出来是因为梅林深处有阵法。难不成,应国公府的红梅林里还藏着宝藏不成?”
“哈哈,你这孩子。”段嫣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想法倒是稀奇古怪,哪有人把宝藏藏在林子里的?”
三太太和段玉苒陪着轻笑了两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段嫣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段嫣笑了一会儿后,深吸了一口气再望向段玉苒时,眸光就柔和了许多。
“我们老太太看人一向很准,她老人家既然喜欢四姐儿你,想必你还是有与众不同之处得了她老人家喜爱。”段嫣恢复了直爽的模样道,“我知道伯府的八姐儿也在梅林迷了路,但她比四姐儿你幸运,还没进入梅林深处的阵中,就遇到了几位贵人。得那几位贵人相助,她平安无事的比你先回到了西阁。”
段玉芳比自己先出了梅林、回到西阁听戏的事,段玉苒已经从姚氏那里知道了。段玉杭最生气的就是,三太太找段玉苒都急得掉泪了,段玉芳在一旁也不吱一声!
“贵人……相助?”段玉苒咀嚼着这四个字。
“我在拱桥这侧的梅林外安排婢女守着,其实就是想阻止来拜寿的女眷误入林中。因为那日有几位贵客应国公府世子之邀,在梅林中饮酒赏梅。”段嫣解惑道,“迷路的八姐儿恰巧就绕到了那一处。”
段玉苒恍然,随即哭笑不得的笑着轻摇了两下头。
“八妹妹真是幸运。”段玉苒嘲讽地道。
段嫣见段玉苒这副表情,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情,才收起了之前的疑心。
“那文麒表哥出现在梅林中,也并非是巧合吧?”段玉苒望着姑母段嫣道,“表哥应该也是在陪那几位贵客饮酒赏梅,八妹妹突然闯了进去,使得表哥疑惑为何守在外面的人没有拦住八妹妹。他在巡视时,听到了我的婢女的呼救声,才赶过来救了我?”
段嫣赞许地回视着段玉苒,微点了一下头,“应该是这样。”
“应该?难道文麒表哥没有向姑母说明事情的经过吗?”段玉苒略感诧异。
段嫣听段玉苒这么一问,脸色不由微黯,但很快又用无奈的笑容掩饰过去。
“你文麒表哥不是个喜欢说闲话的人。”
不喜欢说闲话?不喜欢说闲话,还说她跟小时候一样呆!段玉苒腹诽。
段嫣又关心了几句段玉苒的脚伤与冻伤,还说郑老太太交待,待她伤好了要常去国公府走动。
段玉苒谢过了段嫣的关心,又请姑母代话给郑老太太,自己一定会常去拜访太夫人云云。
三太太将姑太太段嫣送走后,匆匆回到了段玉苒的小东院。
“苒姐儿,娘怎么觉得大姑太太今天在你这儿说的话都是一半儿的,没说全呢?”三太太脸上有着隐隐的不安,“大姑太太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跟段嫣聊天时,段玉苒的神经始终很紧张,现在人一走就放松了,结果觉得身体都僵硬酸疼得厉害!
忍着腰部的不适,段玉苒安慰三太太道:“娘,您别担心了。今天姑母从进府就在太夫人面前帮爹爹和兄长向大伯父讨要差事,想必是知道爹爹真心悔过,要帮咱们一把。至于方才那些隐讳不明的话……女儿以为,姑母起初是疑心我与八妹妹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跑去梅林冲撞国公府的贵客,所作的试探罢了。”
三太太也不是个傻的,只是担惊受怕、被忠勇伯和大姑太太排斥久了,心中不安而已。
“唉。”三太太叹了口气,一只手抚在胸口悻悻地道,“不管怎么说,解释清楚就好了。”
“想不到四房的八小姐小小年纪,倒有那种心机!”一旁的碧珠忿然地嘟哝道,“听大姑太太话里的意思,八小姐是知道梅林里有国公府的贵客,故意跑进去的!她若是有什么目的,只管自己去就是,倒拖累得我们小姐又是扭伤、又是冻伤的!六爷打上门去真是不冤枉她!”
“碧珠!”段玉苒皱眉瞪了一眼贴身的婢女,“隔房的主子也由不得你个下人非议!扣你半个月的月钱以示小惩!”
碧珠嘟起嘴不再作声,云珠在一旁看了觉得好笑,推了她一把。
“碧珠又没说错什么。”三太太听了碧珠的话,正色地道,“四房的几位小姐中,以前只知道六小姐是个沾火就着的脾气、九小姐也是喜好争强好胜,没想到八小姐也是个小瞧不得的!你以后还是离她们远一些的好。”
段玉苒点点头,她本来也没想和不沾火也自燃的六堂妹、蛮横无礼爱动手动脚的九堂妹、表面小白花内里心机表的八堂妹亲近!
其实段嫣那几句不明不暗的话既有点醒段玉苒的意思,也有让三房与四房产生嫌隙、疏远的目的!这是段玉苒隔了许久之后才回味过来的内涵所在。
**
大姑太太对忠勇伯的劝解很快见到了成效!
段嫣回伯府走一遭的次日,忠勇伯就将三老爷段淳余和六爷段玉杭叫去了自己的书房。
三太太和段玉苒担心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父子俩喜笑颜开地回来。
“老爷、六郎!”三太太迎上前去,焦急地问道,“大伯叫你们过去是何事?”
见父子俩这么开心的样子,就知道是好事啊!
“娘,大伯父将我和爹叫过去是问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段玉杭笑呵呵地道,“还问我想不想去书院跟大哥一起读书!”
“啊?让你去书院读书?”三太太看着儿子忧心地道,“虽然读书是好,但六郎你能静下心来吗?”
段玉杭小时候在家学里跟着堂兄弟们读过几年书,当然也没少打架就是!去了平城后,三老爷也请了一位先生教儿子学问,但后来发现段玉杭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就干脆辞了先生,带着儿子一起打理府中产业。没想到段玉杭在打理产业和生意方面却上手极快!
段玉杭嘿嘿笑着,“还是娘知道我不爱读书。我跟大伯父说,我不想去书院读书,想回平城打理祖产去!”
原本一脸高兴与期待的三太太和段玉苒都是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向玩世不恭惯了的段玉杭竟能做出这样的选择,着实令人惊讶!
“大伯父已经答应了,年后即让我启程去平城。”段玉杭有些兴奋地搓手道。
三太太扭头看向三老爷,“老爷,您……”
三老爷不会也要去平城吧?那这一次太夫人还能不能同意让三老爷带上她们母女?若是一家都回平城去,也不为是件好事!
“大哥让我打理京城及周围几处产业和佃田的事。”三老爷柔声地安慰妻子道,“六郎在平城跟着我处理那些产业也有两三年了,难得大哥如此信任年纪尚轻的他,不如就让他一个人去试试。”
三太太点点头,强作欢颜地道:“六郎也是不小了,再过年便也二十了呢。二郎这个年纪时,琬姐儿都出生了。”
二郎即大房嫡长子段玉松,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娘,哥哥若是在平城做得好,将来说媳妇也容易些呢。”段玉苒见屋内气氛有些低沉,忙开玩笑地道,“毕竟人家嫁女儿,一听男方是个纨绔子弟,肯定是扭头甩袖就走,连考虑都不考虑!若是听说男方是个年轻有为、又得家主信任的子弟,定也愿意将女儿嫁过来的。”
“对对,四姐儿说得对极了!”三老爷抚掌大笑,“我儿子若有出息,没准也能娶个高门贵女回来呢!”
三太太看着这对活宝似的父女,心中因儿子要远离的不舍也消散不少。
三房这边喜气洋洋,明熙堂里却一片阴沉!
“老太太,您就由着大伯这么安排吗?”四太太抹着眼泪、不甘心地道,“当初我们五郎不过是想顶一个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缺儿,大伯都不肯相帮!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亲弟弟,只不过是嫁出去的妹子说上一声,就马上给亲弟弟安排了油水多的肥差!”
四太太可是眼馋很久打理京中及周围几处产业、佃田的差事了!只是四老爷为官,不能管府中的庶务,忠勇伯一直用信任的下人打理着,也轮不到四房插手!这下子倒成全了三老爷!
四太太恼,太夫人却是怒极攻心!
忠勇伯安排完三老爷父子的差事,也没直接向太夫人有个交待,只派了大管事过来知会了一声算是了事!
太夫人正气得两眼发黑,得了消息的四太太就跑过来哭闹抱怨。
“都是那个小贱-人惹的祸!”四太太突然咬牙切齿地骂道,“若不是八姐儿在应国公府作出那等不检点的事,怎么惹得大姑太太不快?大姑太太不高兴,自要回来寻咱们的晦气!老太太!您……”
“行啦!你是当我这个老婆子死了不成?从过来就叽歪个没完!”太夫人拍着桌子怒斥四太太道,“八姐儿才多大?你竟也能说得出‘不检点’这样的话来!你当这是什么好话不成?就不怕连累得六姐儿、九姐儿一起坏了名声?”
“是那小贱……是八姐儿惹得大姑太太不快,跟我们六姐儿和九姐儿有什么关系……”四太太吓了一跳,低声咕哝着。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四太太,后悔给亲生儿子娶了这么一个没用的老婆!
小姚氏虽然是庶出、又看似柔弱温顺,但对三老爷是一心一意!而且还能帮扶丈夫!虽然教导出来的那双儿女泼皮了些,但总算是有些实际的本事!
再看四太太,抓不住丈夫的心,整日拈酸吃醋、责骂姨娘和庶子女!亲生儿子跟她不亲,两个女儿又都乖张任性没深沉!
“事已至此,怕也不能更改了。”太夫人顺了几口气后沉声道,“不过六郎走远些也好,起码三房少了个能折腾、能闹腾的!至于老三那份差事,他能不能做好还两说!你以为伯爷真的会放心将京中产业交给亲弟弟打理?不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就不是自己的,伯爷才不会那么蠢!”
四太太红肿的眼睛一亮,“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吧。”太夫人靠在迎枕上闭合双目道,“倒是你和六姐儿,齐远侯那边的事儿考虑得如何了?连八姐儿都知道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你们母女还在那儿发蠢!”
四太太咬了咬嘴唇,心中怨恨太夫人竟拿一个不要脸的庶女跟自己和女儿比较!
“我知道你心疼六姐儿,但将来就算六姐儿嫁得再好,顶天也就是嫁给哪个国公府里二房、三房的子弟!齐远侯不一样,嫁过去就是侯爷夫人,若争气的生个儿子……”太夫人的声音沉了沉,“你自己再想想吧。”
若不是段玉芳翻过年也才十三岁、实在太小,太夫人还真不愿跟四太太说这些!
段玉芸明年就十四岁了,段玉蓉那副样子怕也撑不过明年去!段玉蓉人一死,齐远侯象征性的守上半年一年,段玉芸也就及笲了!成为齐远侯的继室后,很快就能孕育子嗣,等有了自己这房血脉延续的外孙出世,之前段玉蓉所生的定哥儿可就不一定能当上世子了!
令太夫人最堵心的就是四房这对母女像被猪油蒙了心,竟一点儿也没看出这种选择的好处!反而拧着劲的不愿意!
“儿媳……儿媳再想想。”四太太不情愿地哼唧道。
太夫人睁开眼冷笑一声,“你别想得太久了!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四房也不只六姐儿一个能嫁!再不济,就是紫姐儿成了齐远侯的继室,没准也会念着我这个姨***好呢!”
**
进了十二月,高门大户的人家就提前开始了过年的准备,忠勇伯里里外外也是一片忙碌!
段玉苒的左脚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三太太坚持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让她下地乱走,更不让她帮什么忙!
闲来无事,段玉苒就拿出温氏给她的几个宫廷秘方研究起来,挑出“雪肌丸”、“玉颜膏”、“香体露”这三个方子,照着上面所写的配料自行研究配制起来。
有些配料并不易得、有些又极为贵重!有些配料恐怕也只有宫中才能找到!
配制过程中遇到难题,段玉苒就去大房向温氏请教。
温氏也不藏私,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段玉苒,并指出有些很难得或是很贵的配料,可以用哪些东西替代……
配出第一瓶玉颜膏时,段玉苒非常兴奋,往脸上涂了几日后真的感觉皮肤光滑、有了光泽!这瓶玉颜膏里有四种配料是用的替代品,多少有些遗憾!
如果完全按着方子上所列的配料配制,效果一定更加出众!
同时,配制玉颜膏累的时候,段玉苒就伏案设计琉璃首饰。
腊月十九这天,吴娘子乘着马车来到忠勇伯府。
“奴家这里先给四小姐拜个早年儿了。”吴娘子进门就向段玉苒福身拜早年,脸上的笑容真诚,手中还提了几样年货。
段玉苒笑着请吴娘子起来,又让云珠包个五两银票的红包给吴娘子。
得了红包的吴娘子笑得合不拢嘴,说了一串大吉大利的话。
“借吴娘子的吉言了。”段玉苒请吴娘子坐下,待碧珠奉上茶水后才道,“本想着上元节后派人去请吴娘子呢,想不到你年前就过来了。”
“是我们硕爷让奴家过来给四小姐提前拜个年,送年礼的。”吴娘子不敢居功地道,“硕爷说了,若四小姐一时没有画图样的心情,也不必勉强。待小姐您什么时候灵犀一闪了,再画也不迟。”
段玉苒被吴娘子的话逗笑,“硕爷倒是个宽宏的人。我上个月脚踝受了伤,闲暇之时倒是画了几张图样。既然吴娘子来了,便带回去给硕爷过过目吧。”
说完,段玉苒让云珠将自己这一个多月所画的首饰图样都拿了出来,少说也有四十多张!
“硕爷既然说要筛选,我便多画了一些。”段玉苒道。
吴娘子赶紧起身接过装着图样的匣子,看了两眼后小心的合上,“辛苦四小姐了。您脚受了伤,应该好生休养才是。”
段玉苒轻笑,“好在是脚受了伤,若是手受了伤不能执笔,我还真怕硕爷等得不耐烦,误以为我江郎才尽呢。”
“哪能呢,哪能呢。”吴娘子陪笑地道。
“上次吴娘子来去匆匆,我倒也忘了问一句,硕爷的铺子开在了京城何处,又叫什么名字?”段玉苒试探地问道。
吴娘子放下匣子坐下后答道:“说起来,那铺子也是上个月中才开的业,就在盛安街上,叫宝珑斋。四小姐有空儿倒是可以去看看。”
盛安街可是京城甲等商街,房租自然也是不低!段玉苒不禁有些羡慕妒嫉财大气粗的硕爷!
“好,有空我定会去看看的。”段玉苒点点头应承下,随即又想起一件事,“硕爷在京中和平安两洲皆有生意,想必也是见多识广。我这里有几样东西想麻烦硕爷帮忙找找。”
“是什么东西?若小姐信得过,便列下单子由奴家带给硕爷过目。”
段玉苒命碧珠准备笔墨,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缺少的几样配料名称。
吴娘子拿在手里,也是看不明白。只是和那些图样一起小心收好,向段玉苒告辞后离开。
“宝珑斋?”段玉苒嘴里念着这个铺名,心里痒得厉害!她恨不得现在就能去宝珑斋看看,到底是怎样一间铺子!
**
宝珑斋三楼的一间屋子里,明显又胖了一圈儿的硕王爷手里拿着的不是段玉苒新画的首饰图样,而是那张列着请他帮忙寻找的东西名称的纸张。
“北国长毛羊脂?”顾衡抖了抖手上的纸,挑眉看着吴娘子,“段小姐要这些东西作什么?”
“回爷的话,四小姐没说。”吴娘子也挺纳闷。
“极品白泽东珠……这个除了宫中贡品之外,怕是无处可寻呐。”胖头摇了摇,语气却轻松得很。“这位段四小姐倒真是看得起硕爷!”
这单子上共列了五种东西,其中有三样是只能在宫廷贡品中找得到的东西!剩下两种市面上也极少有售卖的珍稀之物!
不过,这些东西对硕王爷来说,实在是得之容易!
次日,硕王爷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前,上了宫中特意为这位王爷准备的八人抬大轿,晃晃悠悠的进了宫!
硕王进宫,必定是先去东宫拜会太子!
卢贵妃曾在皇帝耳边吹风,说硕王爷不尊敬皇上,进宫了不先给父皇请安,倒先跑去太子那里!岂不是在硕王心中,皇上不如太子了?
皇帝也因此心中不舒服了一阵子,后来有一次就忍不住问硕王,为何进宫先见太子后才来给他这个父皇请安。
硕王认真地答道:儿臣知道父皇每日上朝时与群臣议国事、民生,下朝后又在御书房批阅如山奏折,怎么好进了宫就直接过来打扰父皇?但儿臣进宫,必会有宫人向父皇禀报,父皇得知儿臣去了东宫,又知儿臣必定会来给您请安,自然会有所准备。这样儿臣再来给父皇请安,也就不算打断了父皇的凝思。
皇帝听了之后,感叹这个儿子的贴心。一高兴,大笔一挥就给硕王爷加了五千户食邑!把卢贵妃气得天天诅咒硕王爷肥死!
从此以后,硕王爷进宫先去东宫、再去给皇帝请安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在东宫门口,硕王爷将一张纸交给身旁的一名内侍,低声交待了几句,那内侍连连点头后飞奔而去!
由东宫的内侍引领着进了太子的书房,顾衡先是被书房内的冷空气刺激得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这么冷?没点火盆子吗?”拢了拢披风,顾衡阴沉下脸不悦地哼声。
身旁领路的内侍吓得更加弯了腰,“回王爷,这……这是太子殿下……”
“你这么胖,也怕冷吗?”身上仅着厚锦袍的太子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扬着温润的笑容,“孤只是躺在内室里看书,外面点着火盆子作什么?平白浪费东西。你若是怕冷,跟孤进去说话。”
顾衡微皱眉头,朝那内侍摆了摆手,内侍如蒙大赦的退出了书房。
待书房的门被关上,顾衡才道:“想博个贤德的名儿,倒也不用这么苛待自己吧?别的宫中可着劲儿的挥霍,殿下这里省下的,恐怕也是填了别的宫中所缺罢了。”
太子摇摇头,无奈地道:“阿衡,你这铢铰必究、算计利益得失的模样还真像个商人。”
顾衡耸耸肉厚的肩膀,大步朝内室走去。他是胖,但胖不一定就扛冷啊!
内室里燃着两个火盆子,因为空间小还算暖和。
拖了大椅到一个火盆子旁坐下,顾衡在铜丝罩子旁烤手。
太子也拖了把椅子坐到旁边,看着肚子上三层肉褶的弟弟,不禁有些头疼。
“阿衡,转过年的三月,宫中可能要进行一次选秀。”
“哦?那卢贵妃又该吃不香、睡不好一阵子了。”顾衡兴灾乐祸地道。
太子揉了揉眉心,他们兄弟的思路好像不在一条线上!
“我听父皇的意思,这次选秀主要还是为了给皇子及勋贵府上未婚配的儿郎赐婚。”没有外人在场,太子也就不自称为“孤”了。
“又是赐婚啊。”顾衡庞大的身躯靠坐进椅子里,眉心拧得更紧,有了几分不耐,“又该有多少男男女女倒霉了。”
你凭什么把自己置身事外啊?太子斜眼看着替别人叹息的弟弟,心中替弟弟叹气。
“阿衡,你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太子道,“父皇似乎很中意景国公的长女。听说那位小姐……”
“不行!”顾衡腾的站起身子,身后的椅子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把太子吓了一跳!
“阿衡?”
“殿下,你这里实在太冷了,我还是去父皇的御书房坐坐。”顾衡在太子呆滞的眸光注视下,快速的转身、迈着矫健的步伐出了内室、打开书房的门出去了!
皇帝听说硕王进宫了,就放慢批阅奏折的速度,等待次子来给自己请安。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报硕王求见。
皇帝有几分意外,这次怎么来得这么快?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硕王顾衡夹着寒气儿迈了进来。
当看到又两个多月没见的次子站在面前时,皇帝的瞳孔缩了缩。
硕王……好像……又胖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硕王一甩袍摆单膝跪了下去。
咚!皇帝的瞳孔又紧缩了一下,视线向下看着比自己喜爱的妃子的纤腰还要粗的腿砸在地面上,他忧心地想:呆会儿让刘宝儿看看那个地方的地砖是不是裂了或碎了?
“咳,起来吧。”皇帝收回心神,对硕王露出慈爱的笑容,让他起身。“眼看就要过年了,王府里所需的东西可都准备齐了?”
硕王拱手道:“回父皇,儿臣府中也无需准备什么,反正年年也都是进宫陪父皇与太子一起过年。”
皇帝又开始忧愁了:要不,今年让御膳房再多准备两只乳猪吧?
“虽说你在宫中过年,但自己的府邸也该有个过年的模样。”皇帝语重心长地道,“唉,都是朕的疏忽,你尚未大婚便开了府。身边没有个能打理王府庶务的王妃,难免就有不足之处了。”
顾衡抿抿唇,未应声。
太子念叨他该娶个王妃了,他可以起身就走!皇帝念叨这个,他就不能不听着了!
站着听皇帝唠叨了近半个时辰,顾衡才得以解脱!
出了御书房,顾衡的视线落在门口的内侍吴奎身上。
接到硕王爷的眼神儿,吴奎赶紧垂着头跟上几步。
“父皇和太子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起我的婚事了?”硕王冷着脸,转动无名指上的大红宝金戒指。
“回王爷,太子殿下那真的是关心您。当然,皇上也是关心您的终身大事……”
“说重点!”
“奴婢听说是贵妃娘娘跟皇上提起,王爷您是兄长,至今未娶正妃,后面的几位皇子总是不能越过您去……”
“七皇弟翻过年才十二,贵妃娘娘这是远忧?”顾衡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吴奎吞了口唾沫,脊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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