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我说,还是得策凌自己来决定,”祺祥接过话说道,“毕竟是他的终身大事,如果你担心他会为了幽王府答应下来,那你就跟他说清楚,那皇帝我们不怕,大不了硬碰硬,谁怕谁?你说是不是?”
元胤有些无奈道:“正因为他不肯说且时间又紧,我才想帮他决定的。他向来不会跟我吐露半句男女之事,连跟他娘也不会说半个字,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如这样,等兮兮和翠月回来了,让她们再去问问策凌。若他心里当真没人,那我们再来合计。”
“行。”
夜深人静时,策凌站在飞鹤馆的二楼上眺望着远方的灯火。过了好一会儿,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惊鸿雀。
“主子,”惊鸿雀低头拱手道,“我已经去打听过了,最近京城坊间没有玉川社人出入的消息,看来他们已经完全隐藏了起来。”
“一点消息都没有?”
“打听不到,仿佛全都销声匿迹了。不过想想也应该是这样,绑架郡主失手,他们肯定会藏起来,不会乖乖等着被抓的。”
策凌抬手在乌漆栏杆上重重地拍了两下,目光沉凝道:“那帮家伙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不知道霄郡王从邬云云那边打听到什么情况没有?”
“没有,邬云云很循规蹈矩。”
“如今他们全线蛰伏,很难查出踪迹,或许只能再等他们出手了。”
“等下次?”策凌缓缓转身,表情肃冷道,“不能下次,下次不知道那帮亡命之徒会干出些什么来。我听说刑部有个叫李年的郎官被杀了是不是?”
“属下也听说过,但不知详情,主子的意思是……”
“去查,查清楚李年是怎么死的。”
“主子怀疑这跟玉川社有关?”
“先别问那么多,去查了再说。”
“属下明白了!那么主子,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了,”策凌又转过身去,对着冷清的夜空轻叹了一口气,“你下去吧!”
惊鸿雀没走,目光凝视着策凌的后背,问道:“主子,您还有什么烦心之事吗?不如说来,让属下帮你分忧。”
“你帮不了我的。”策凌口气里带着些许的疲惫。
“只要主子说出来,就算是死,属下也愿意为主子办到。”
片刻沉默后,策凌又转过身来,目光在惊鸿雀身上打量了一眼,问道:“真的?”
“当然!”惊鸿雀点头道。
策凌徘徊了起来,思量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道:“这件事不必你死,但需要你做些周旋。”
“主子请吩咐!”
“皇帝想下赐泰安公主给我,我不肯,我爹也不愿意答应,所以眼下要先给我把亲事定了。”
“然后呢?”
策凌的目光在惊鸿雀脸上停留了片刻后说道:“我认为你是个人选。”
惊鸿雀立刻讶异了:“我?主子您说……”
“当然,不是让你真的嫁给我,只是让你暂时冒充一段时间我的未婚妻。等风头过了,我再还你自由之身,到时候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再跟着我了。”
“主子……您说的是真的?”惊鸿雀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
“你只需露面几次,把这个事情敷衍过去,然后我会找个借口说你死了,到时候你可以继续回去去做你的杀手或者游侠。”
“主子为什么会找我?我的意思是,主子身边不是有很多人可以挑选吗?”
“我并非真的想娶妻,只是想先定个亲避开皇帝赐婚的事情。当然了,你也可以拒绝,我不会强迫于你。”
惊鸿雀忙拱手道:“愿为主子效劳!”
“那好,我会跟祺祥叔商量,让祺祥叔收你为义女,给你一个显贵的身份,然后对外称你与我已有婚约。过一阵子,我会再安排一场事故,你就可以消失,重归江湖了。”
“一切听凭主子的吩咐!”惊鸿雀语气里竟带着丝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下去吧!等我安排好了,你再来齐王府。”
“那属下先行退下了!”
出了飞鹤馆,惊鸿雀觉得自己的步伐莫名地飘了起来,仿佛踩在了一团云上,轻快而又梦幻。她怎么也想不到主子会让她充当这样的角色,原本在她内心深处,她仅仅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小小的角色,只要守着主子,为主子办事,能天长地久地看着主子就行了,没想到,幸福来得是如此突然。
虽然很清楚一切都是假的,但她还是很兴奋很开心,就算是假的,但能与主子有一段时间的婚约,她已经感到很满足了。或许,假的未必一直都是假的,假的也可以成真。对了,这么说来,主子对尹双璇并没有过多的情义,他们之间大概仅仅是兄妹而已。
当策凌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元胤和兮兮时,兮兮立马就反对了。
“婚姻是是小事儿吗?拿什么耍权谋都行,就是不能拿自己的婚姻当儿戏!你又不喜欢那个惊鸿雀,把她扯进来干什么?你心里若真没人,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不是非得这么办的。”
策凌认真道:“我觉得这法子行得通,只需暂时用惊鸿雀顶替一段日子,过一阵子让她消失就好了。”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姑娘会不会真喜欢上你呢?万一真喜欢上了,又不肯跟你解除婚约或者要死要活的,你怎么办?策凌,你跟娘说句实话会死是不是?你心里就真没什么人?”
“没有,我已经说过了没有,我觉得这法子很好,”策凌坚持道,“娘不同意,爹您说呢?”
元胤垂眉想了想,抬头问他道:“你是真打算用这个法子?”
策凌点头道:“对!”
“那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赵元胤,你跟你儿子一起疯是吧?”兮兮不满道。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策凌你出去吧!”
策凌离开后,兮兮使劲晃了晃元胤的胳膊抱怨道:“你怎么还真答应他了?那小子犯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吗?我还打算趁此机会逼他说点真心话出来呢,这下倒好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元胤摸了摸她下巴道:“着急什么?他想说真心话的时候不必你催他就自己说了。这个时候就该放手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吃了亏,那才能长教训。”
“可我觉得他挺费事儿的,直接娶了双璇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得去弄个惊鸿雀出来?完全多此一举嘛!”
“好了好了,”元胤抚着她的后背宽慰道,“不用一说到策凌的亲事你就上火,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你干着急也没用。我知道你喜欢双璇,想让双璇做你的儿媳妇,但是你要明白,策凌已经大了,他想跟谁在一起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所以,还是放手吧!”
“唉……”兮兮倒在元胤怀里轻叹了一口气,“果真是儿大不由娘啊!策凌的情路迷雾重重,策霄呢,就是一路坎坷,希望熹微好一点。”
“对了,熹微呢?”
“她说要去大牢里看救命恩人魏冲,对了,听说那个魏冲被抓了,要押回我们惊幽城结案。”
“他杀人那事儿我知道,按照章程,他的确该被押回去结案。”
“逃亡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被抓了回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吧!不过,我觉得当年那事并不能完全归咎于他,死了的那对夫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的话,为什么要那么虐待一个孩子呢?想想,魏冲也挺可怜的。”
“这对他来说,或许就是解脱吧!”
这天上午,熹微如约来到了衙门。云云领着她去了大牢,见到了浑身是伤的魏冲。看见魏冲时,她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轻声问魏冲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盘坐在地上的魏冲露出一丝憔悴的浅笑道:“没谁,该的。”
“你已经认罪了,为什么还要把你打成这样呢?”熹微有些不忍道。
“是我该受的。郡主,您不该来这里,赶紧回去吧!我帮的那一点点小忙实在不足挂齿,受不起您亲自来大牢里看我。”
“别这样说,当初的事情也不是你想的,你叔叔婶婶那样对你……”
话还没说完,况雪剑忽然匆忙赶到了。他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云云一眼后,快步走到熹微身边和颜悦色道:“安郡主,您怎么来了?大牢太乱太脏了,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
“你来得正好,我问你,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熹微指着魏冲问道。
况雪剑略略一窘,回答道:“是我……”
“你为什么要把他打成这样啊?他不是已经认罪了吗?你还刑讯逼供?”
“不是的,郡主,您听我说,他起初有些不老实,我不得不使些法子……”
“也不用把他打得伤痕累累吧?”
“郡主,”况雪剑有些诧异了,“您跟他很熟吗?”
“对,很熟,所以你不能再打他了,知道吗?他已经认罪了,你再折磨他,那就是滥用刑罚了。”熹微正色道。
况雪剑眉心耸起,分外不解地看着熹微问道:“郡主与他是怎么认识的?”
“我跟他……”
“郡主还是回去吧!”魏冲忽然打断了熹微的话道,“多谢您来看我,从前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云云,你赶紧带郡主出去吧!”
“你放心,我不会见死不救的!”熹微对魏冲说了这句话后,扭头走了。
况雪剑跟了出去,跟在熹微身后问道:“郡主刚才说不会见死不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郡主还想救他吗?他可是个杀人犯。”
熹微停下脚步道:“我知道,而且当初他杀人的匕首还是我给他的呢!”
况雪剑惊了:“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当初我们书院与他家就一墙之隔,他时常受他叔叔婶婶虐待……”
“这不可能!”况雪剑脸色大变,“他叔叔婶婶不可能虐待他!”
熹微一愣,盯着况雪剑问道:“你激动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叔叔婶婶不会虐待他?”
“实不相瞒,郡主,他的叔叔婶婶便是我父母!”
“哦……原来是这样啊!所以,在他认罪之后你还鞭打他折磨他,就是为了给你爹娘解气是吗?”
“郡主误会了,我并没有滥用私刑,只是他一开始还不肯认罪,所以我才动了一点点刑。郡主,他是个杀人凶手,当初杀了我爹娘之后便逃之夭夭了,若不是这回凑巧,我还抓不住他呢!”
“那你有想过他当时那么小,为什么要杀死你爹娘吗?”
“这你就得问他了……”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你爹娘虐待他的事情了?”
“我爹娘根本不会虐待他……”
“是他们不会,还是你根本不知道?是,我那时才四岁多,还没什么记忆,但跟在我身边的两个丫头是有记忆的,她们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娘是怎么在隔壁院子里抽打魏冲,怎么辱骂魏冲的。你爹娘经常不给魏冲饭吃,还经常毒打魏冲,一心想整死他,如果你不信的话,这回我来京城时正好也把那两个丫头带来了,要不要送来跟你讲讲当时的事情?”
况雪剑眸孔微张:“这怎么可能?”
“当初命案发生后,我爹因为我也牵扯在里面所以去了解过。魏冲,也就是当初的魏士荣,他是随母亲改嫁进魏家的。后来他母亲和继父先后去世了,他继父临死之前,指定要魏士荣继承魏家一切,可你爹娘觉得不服气,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来继承,所以就想方设法地折磨他,想让他死,这样你爹娘就可以继承魏家一切了……”
“这不可能!我爹娘不是那样的人!”况雪剑急躁地否认道。
“是不是你自己最好回去问问你家里的亲族,我警告你,不要再折磨魏冲了,他已经认罪了,你该做的只是好好送他回惊幽城!”熹微说罢扭头就走了。
云云正准备跟上去时,况雪剑忽然语气冷硬地叫住她道:“是你带郡主去大牢的?”
云云点头道:“是。”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况雪剑眼含凌光道。
“况捕头,你是不是又想多了?想见魏冲是郡主自己的意思,我只是领个路而已。没我,她照样可以进来看魏冲。”
“这大概又是你们玉川社的什么伎俩吧?”
“魏冲这件事是如此地清楚明了简单,还有什么伎俩可使?当年案子是有的,他也认罪了,剩下就该送回惊幽城结案了,你觉得这当中还有什么手脚可以动吗?”
“如果魏冲是你们玉川社的人,那你绝对有想救他的理由,而安郡主就是你搬来的救兵,你想利用安郡主救魏冲,我说的没错吧?”况雪剑口含嘲讽道。
“是,我是想救魏冲,我也觉得或许安郡主可以救魏冲,但我要跟你说清楚的是,这一切与玉川社无关,与那什么伎俩也都无关,是你想多了。”
“魏冲该死,他不配被救!”况雪剑激动道,“一个连刃两人的杀人恶魔凭什么还可以逃出生天?”
“你不必冲我嚷,他能不能死而复生不是我说了算,那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你最好还是听从郡主的吩咐,不要再为难魏冲了,先走了。”
云云去追熹微了,况雪剑憎恶地盯了她背影一会儿后,转头就踹断了旁边一棵小树。为什么?凭什么?躲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可以绳之于法了,怎么能轻易放过?想救魏冲,没那么容易!
云云将熹微送走后,正想回衙门里去时,抬头就看见桂娘手底下的一个伙计匆忙跑来了。她有点疑心,便站在原处没走。那伙计跑到她面前后,喘了一口气道:“邬捕快,有人在我们店里闹事儿,劳烦您去瞧瞧吧!”
“闹事儿?什么人?”
“一个男的,喝多了,砸了我们店里好多东西。”
到了桂娘那鞋铺子,果然是一片狼藉,且有个满身酒气的男人靠在旁边呼呼睡着。站在柜台后的桂娘瞥了云云一眼,指了指那男人不紧不慢道:“邬捕快,就是这个男人,劳烦您赶紧把他抓回衙门吧!
“他为何闹事儿?”云云问道。
“我怎么知道?兴许就是个酒疯子。您赶快把他带回去,关上个十天半月的让他好好醒醒酒,省得把别人铺子也给祸害了。”桂娘说话的强调再没从前那么和善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云云走近柜台边,手肘支在台上,瞟着那醉汉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能有多复杂?”桂娘翻了个白眼道。
“一个醉汉而已,不必动用衙门吧?等他醒来,你问他赔了钱,放了他去就是了,何必我带回去关个十天半月呢?再说了,喝酒砸了东西又没伤人,不至于关那么久的。”云云斜眼瞟着桂娘道。
桂娘耸肩笑了笑,笑得轻蔑:“果真是京城第一女捕快啊!不佩服都不行呢!实话告诉你吧,这是玉孤先生的意思,这个人是我们玉川社的,需要在你们右司的牢里躲上一阵子。”
“犯了什么事儿吗?”
“他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现下左司查起来了,他不得不躲了。”
“什么灾?”
“李年被杀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云云眉头一颦:“是他杀的?”
“没错。”桂娘低头翻着账本答道。
“玉川社还干这种勾当?那是谁收买他的?”
“想必你也认识,就是温府的二少爷温庭悦。”
“他?”云云真惊了一下。
“温二少爷出手可真大方,要不是冲着他那大方的劲儿,这笔买卖我们玉川社不打算接的。好了,人交给你,自己带回去吧!”桂娘说罢往后院去了。
玉孤真挺狡猾的,把杀李年的人藏在右司大牢,左司的人怎么会想到?
云云随后将那醉汉带了回去,以伤人为由关进了大牢。傍晚退班回到温府后,她问露巧最近温庭悦都在干什么,露巧摇头道:“不知道,头几日还在家中歇着,这几日就没见人影儿了,听说,总是很晚才回来呢!对了,云云姐,今儿有人送了东西来。”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你自己瞧瞧。”露巧递上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云云打开一看,原来是块沉香,有些奇怪,问露巧道:“谁送来的?”
“是城里仲香坊送到门房上的,送来的伙计没说是谁让送的,云云姐,真奇怪呢,谁会送一块沉香?”露巧拿起来嗅了嗅,一脸满足的笑容说道,“味儿真舒服,绝对是上品。”
“会是谁送来的?”云云将盒子里外都翻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痕迹。
“会不会是哪个暗中青睐你的人送的?”
“怎么会?”
“怎么不会?沉香可以宁神,他是不是觉得你平日里要办案太伤神了,所以才送了你这好香料宁神?”露巧笑道。
“你想多了,说不定是送错了的,留在这儿吧,万一送错了就给人家还回去。”
夜里,云云躺在*上反复地看着这块沉香,想不出到底是谁送的。如果是相熟的人,为什么要送她沉香呢?难道真如露巧所言是为了让自己宁神?
想到这儿,她起身切了两片放在了熏炉里,片刻后,一股混杂着鸭梨甜香的沉香味儿缓缓从小孔里飘出,极为清爽甘甜,怡人宁神。这是制过的上等沉香,要价不菲,到底是谁送的呢?
随着香气的弥漫,她渐渐沉浸在了香气之中,杂乱的思绪没了,脑海里只剩下了一片安静,这感觉真好。
“砰砰砰!”门上忽然响起了拍门声。
她睁开了眼,翻身下*打开了门,原来是庭笙。她一边让庭笙进来一边问道:“这时辰才回来?翰林院里很忙吗?”
庭笙坐下倒了一盏茶道:“早从宫里回来了,又出去了一趟罢了。”
“去干什么了?”
“找我二哥。”
“找他干什么?”
“之前我爹见他又晚归,放心不下他,便让我去找找。”
“那你找着了吗?”
“找是找着了,但劝不回来,我就自己先走了。他跟几个朋友在**馆里喝酒,喝得正兴浓,怎么肯回来?更何况,旁边还有他的旧*陪着呢!”
“旧*?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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