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韵琳顿时越来越觉得这家伙琢磨不透了。难道关了两星期禁闭,把性格都改了?可别变成个危险分子了……
不,不会,他是个废柴,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危险分子的。
范韵琳说:“我知道,你被关起来以后,想了很多,出也出不去,甚至觉得很绝望,更不愿站在监控拍摄得到的地方,想象着被大家在监控室看到所嘲笑,一起来救你时对你的冷嘲热讽。
“所以你宁可饿死冻死,也绝不向人祈求,把自己直接放在大家的对立面,这就太偏激了。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你就产生了极大的精神力量,吃着海带度日,喝着洗手的淡水度日,我说得对吗?
“但是,我必须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认知——就算真的是吕察彪干的,他也只是对你看不惯,故意想折腾你一把,但不是要置你于死地,因为他预先不知道会发生这场大灾难。换句话说,他做这件事在前,大灾难在后。你不能用在灾难后的目光,去评价灾难前的行为。”
她停顿片刻,问:“我自认为说话还算辩证,你对此没什么意见吧?你总是这么沉默,不大礼貌吧?我说了这么久,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起码的回馈么?”
于果不疾不徐地说:“你说得对。”
范韵琳先是愣了愣,随后苦笑一声,说:“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啊。灾难之前,你就话不多,现在更是跟机器人似的。他们都说我冷酷,可比起你,我都算话唠了。作为领导,灾难之后必须起到领导作用,所以我的话比以前还多了。”
于果突然觉得,她也不容易,原本的恶感消退了不少。
因此,于果也想尽快完成任务,干脆顺着她说,就说:“我不爱说话,但不等于不听领导的安排。你放心吧。”
范韵琳听了,觉得这小子还算驯服,第一次面孔破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表示诚意,说:“很好。咱俩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在和平年代,总被那些富家子弟瞧不起。他们是靠父母,有什么了不起?在乱世里,我们更要团结一致,干出一番大事来给他们瞧瞧!”
于果虽然根本不认同这种说法,但也不想和她有什么冲突矛盾,便含糊地点了点头。
范韵琳见这家伙的激情根本调动不起来,很难被感染,怪不得以前的领导也不喜欢他,有些扫兴。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许梦的秉性,要不然就不是他了,而且他这种率真和不屈,反而能增添自己对他的信任,也不能做过多要求。
于是,范韵琳总结式地说:“走吧,跟我去找统计科的小林,登记造册。”随后低声喃喃地说:“好在单位的劳资部门剩了一个人,要不然,这么琐碎的工作还真没人能胜任。”
于果突然主动开口问:“只剩了一个人,其他人,都辞职了么?”
他这么说其实已经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了。这些年房地产疯狂地涨,达到了老百姓难以承受的地步却仍不止步,开企业的实业家竟然负债累累,卖掉地皮或者房产后,反而却有扭亏为盈,这样神奇的现象甚至比支线世界本身更加荒诞。
因此,工厂大量裁员,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对于只追求效益的私企来说,只有经验老道手段熟练的技术工人和能直接带来效益的实用科研人员,除了领导的亲戚,企业绝不养闲人吃闲饭,自然更不缺管理者,那么,文科出身的人力资源部门自然会精兵简政了。
可是,范韵琳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于果第一次发现,范韵琳那凡事压抑在心头的神情,还是挺值得佩服的。
这个女孩从小到大都在不断地疯狂充实、完善和提高自己,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压力压在肩头,已经习惯,所以当乱世出现,她这类人也没有太多可以失去的了,反而比那些家境优越的社会精英镇定得多,后者则反而更容易出现情绪崩溃。
于果这人的性格是外慢内急,表面是看不出来的,既然对方并不打算直接告诉自己答案,自己也不会追问。他满足好奇心的方式是自己悄悄探寻,而不是一味靠着别人给予。
系统笑问:“假设她就是那个8月21日出生的目标,那您现在是不是有点下不了手了?”
于果心道:“我觉得不像,她骨子里不坏,就是太傲气而已。以前她对我确实太刻薄了,但现在我能看出,她并不是完全掌控全局的人,所以需要多拉拢一些心腹,这才给了点儿阳光罢了。既然不坏,那就应该不是这个目标人物。”
系统问:“您不亲口问问她?”
于果心道:“刚刚见面,这么问很唐突,就算她觉得我比较木讷,这么问也显得心怀不轨。尤其是在所谓的乱世,这种警惕会被放大的。说起来,我所在的主世界是春天,而这里是盛夏,这就说明从主世界到支线世界,不一定非要在时间点一致。”
系统一愣:“您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盛夏的季节很侥幸吗?我怎么听您的语气里有点高兴的意思?的确,要是冬天,您在小冷藏室里,还是毫发无损,甚至连感冒都没感冒,非引起这帮高学历的同事的怀疑不可。
“也幸亏是夏天,再加上小冷藏室的最低温度调节的是适合海带样本生存的最佳温度,而不是像外面大冷藏库那些速冻和急冻的库房,否则您就算是异人也根本承受不住,无非就是存活时间比普通人长而已。两个星期放出来后,想要恢复体力也得好几个小时的磨合。”
于果心道:“你说的我也考虑过,但这不是我高兴的原因。我的意思是,马上就要8月21日了,也就是说,那天谁过生日,谁就是目标了。当然,也许此人不在这里,但必然在工业区。”
系统说:“原来如此!可是……您先别忙着振奋啊。您别忘了,谁过生日,不大可能告诉您啊。在这么个乱世里,谁还专门买个蛋糕点了蜡烛唱生日歌然后吹灭呢?”
于果心道:“你说得对。可也正是因为在乱世,反而成了我的优势。如果在和平年代,这工业区有五六万人,我怎么可能短时间当上最高领导?只有当上最高领导,才有可能过问所有人的资料。最起码,要当上掌管人力资源的最高领导,然而这也很难。
“赚钱容易,当官难。所以,在和平年代,这尽管不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最起码也是无法短时间办到的事。但在乱世就不同了。你也听到了,范韵琳说劳资部门只剩下了一个人,其他人都辞职了吗?大概不是,说不定,最坏的情况是,死了很多人。
“能在短时间造成这么大杀伤,却又没有残垣断壁,更没有见到人人戴着防毒面具,想必不是战争,也不是毒气泄漏,多半是出现了某种新的传染病。而这些科研人员都是高学历,也都对生物和医学有研究,大概是突然发现某种方法可以防止感染,便存活下来了。
“这也是范韵琳这个实验室的副主任,能当上这里的最高管理者的原因。我想,我取代她是不难的。等我获得了询问所有人资料的权力,我就会挨个查看,假设这里没有这个人,那就继续往外搜索,在工业区范围内地毯式搜索,直到找到最后一个人为止,再挨个排除。”
系统听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说:“好吧,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但我不得不说,虽然我并不清楚这次任务会有多艰难,以及并不知道这个支线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可我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您想得大概还是太容易了,这里很危险……”
所谓的统计科,也就是海带车间的办公室中的一张书桌罢了。
于果远远地望向工厂那边的总办公楼,心里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去那边办公?地方宽敞,人也都活动得开。再说,即便范韵琳他们这帮人主要以实验室科研人员为主,但总办公楼有整整一层是实验室,不比这边地方大和设备齐全?不过,必有原因,我也不必追问,该让我知道的时候,总会说的。”
范韵琳见于果的眼神中展现出智慧和思索的光芒,心想:“这小子毕竟大学本科,也不算笨,肯定觉得处处古怪。但是,他倒是还真沉得住气,什么也不问。不过,这也不算是境界高,只能说明他这人比较闷罢了,不爱也不擅长跟别人沟通。”
办公桌没人,范韵琳大声喊,走廊尽头才跑过来一个肉乎乎但还匀称的年轻女孩,满头大汗地说:“不好意思啊!范主任,刚才那一个钟头轮到我站岗了,走得急,防晒霜没怎么擦匀,有点晒伤了,在洗手间敷药呢。”
这个叫小林的女孩皮肤十分白净,跟小杨一样,一看就是城里女孩,来这里找个不疼不痒不累工资也不高的工作,安逸过日子。
范韵琳虽然比她漂亮得多,可因为从小干农活,手比较粗糙,皮肤也没有这么细嫩有光泽,只不过因为凹凸有致,线条更好一些罢了。所谓一白遮三丑,这样一比,又是各有千秋了。
范韵琳努力了这么久,也就是获得同样不需要亲手干体力活的副主任地位,即便比这女孩赚得多,但人家家底厚实,真不差范韵琳这一年二十万的收入。
可想而知,虽然社会上的主流价值观一直强调,人只有职位的区别,贡献大小的区别,没有人格上的高低贵贱,可是事实上连白痴都知道,谁有钱谁就会被高看一眼,谁穷就会被否认一切,因为既然优秀为什么会穷?这是整个人类的畸形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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