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之争,从来都不是脉脉温情的。
假如你觉得它温和,那可能只是看到了表面,并没有看到它的本质。
杨乔默默无言,四周人流匆匆,他好像不属于人群,落落寡欢。
鹿未玖沉默着陪伴着他。
有人就有江湖,江湖自然是残酷的,输的人不光是输掉利益,甚至可能是命。就像当年他和谢安比试,争夺天下第一,最后被人陷害陨命,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有些事情终究要自己领悟,做老师的也无法代替学生去做心灵成长,终究要自己经历,自己历练和感悟。
像今天一样,杨乔赢了,得到了董氏集团御用风水师的位置。可假如他输了呢?不但之前积累的名声全部输掉,连累师门名誉受损,很可能无法再在风水界立足。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每一次比试,比的不光是风水玄学,更是对大道的领悟,对意志力的考验。
这条孤独的路,只有强者才能走下去。
杨乔迎着人流慢慢走着,忽然抬头一笑,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鹿未玖道:“我只管做自己的事,问心无愧。他侮辱我师父,我便站出来向他挑战,如此而已。”
说完这话,杨乔心里一口郁气消散,浑身一轻,就像是小说里说的一样念头通达。
鹿未玖在一旁看了暗暗点头。
他看得出来,杨乔经过这次的事,第一次意识到了江湖的残酷性,心灵上又有一层蜕变。这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和历练,做为老师的,很欣慰徒儿能有这种变化。
这意味着,杨乔的心灵更强大了一分。
实际上,鹿未玖亦看出来,这次谢大师的事并没有那样简单结束,冥冥中有些因果的线担在了杨乔身上。但是只要在这江湖行走,哪有不担因果的?
你得罪的人越多,牵涉的利益和情份越多,因果业力就越多。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每个人自小到大也会有一种感觉,小时候时间多得用不完,长大后,繁琐的事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躁,很难平心静气去做好一件事。
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如白纸一样降临在这个世上,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越多,与之牵绊的人和事也就越多,种种因果造化,身不由己,皆是如此。
只有弱者才会沉溺在种种因果困惑中,强者,终究能踏破心中迷障,一步步走出来,信念越发坚定。
鹿未玖欣喜的是,从徒儿的身上看到了这份坚定的力量。
同样是在人流中走着,但念头一变天地宽,杨乔身上再无那份低落和落寞,取而代之的是热情,对这天地自然的热情,对风水玄学大道的热爱,对跟随师父鹿未玖不断攀登天地大道的期待。
感受到杨乔身上那份洋溢的活泼情感,鹿未玖同样轻松不少,他大袖轻扬,衣袂凌风飞舞,步履如风如松,尽显风流不羁的宗师气度。
两人正在人流中走着,突然杨乔的脚步微微一顿。
这一瞬间,身边纷乱的人流都像是成了背景,在正前方十余米的位置,一个背着包的少女正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守候了千万年。
她没有说话,静默无声,但那双弯月般的眼睛里盈盈流动的灵性,却像是道出了千言万语。
杨乔,一时愣住。
“杨君。”少女轻轻拂了一下耳畔被风吹起的发丝,神情宁静温和,好似一朵温柔的小白花,已在这里伫里了无数的岁月,只等心中的那个人过来看一眼。
微风牵起她的裙角,荡起微微的波澜,好似杨乔的心湖泛起涟漪。
愣了一会后,杨乔终于反应过来,轻呼:“植芝阳子。”
“哈依。”少女欢快的答应一声,牵了牵裙角,然后迈着小碎步,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杨乔面前,伸出如玉的小手拍了拍初具规模的胸脯,吐了吐舌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杨君,真是有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呃。”杨乔捂着脸无力吐槽:这句话应该是情侣之间的吧,成语可不能乱用啊。
植芝阳子并不知道杨乔心里想的什么,她最近一直在找机会能跟杨乔接近一点,问问自己想知道的事,但在学校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令她相信冥冥中有一种缘份在里面。
“杨君,我能和你一起走走吗?还有些问题想请教。”
“也好啊。”杨乔随口答应,没弄清楚植芝阳子到底有什么目地,先陪她走走看。
两人顺着路边梧桐树的树影慢慢走着,看上去和那些周末出来逛的年青人没什么两样。
“杨君,我想问一下,关于你们的事。”植芝阳子双手手指交扣在身前,显出大和民族少女特有的腼腆,当然,这副模样在杨乔看来,只会在心里默默的吐槽:再多的温柔都是表面,清纯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只史前怪兽,那把子力气……能轻松把健壮汉子拧成麻花。
当然,华夏藏龙卧虎,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厉害人物,不过他们都是如鲁智深一样的粗壮健汉,绝对不会有植芝阳子这般美型。
杨乔神游物外,被植芝阳子又问了一遍他才有些茫然的回神:“我和谁的事?”
植芝阳子嘴角翘起,有些俏皮的伸出两只手大拇指对在一起动了动。
见状,杨乔大惊失色:“你不要乱说,我跟马小灵只是普通朋友。”
她问“你们”,能和植芝阳子这手势对上的只有马小灵了,但老天做证,马小灵那性格活泼,古灵精怪的女剑修,杨乔还是当做朋友来看。
植芝阳子有些呆萌的眨了眨眼:“我说的就是你和你的朋友啊。”说话间,她那两只大拇指还下意识动了动。
杨乔简直要吐血了:“你这手势……这,代表的是情侣。”
“哈?”少女吃惊的张大嘴:“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不是朋友的意思吗?我就是想问你和你朋友的事情……”
“你够了!”杨乔扭开脸,一副无语望青天状。中文果然博大精深,你一个小日本妹子是不会理解的。
从俩从身后看去,一身魏晋长衫,风度翩翩的鹿未玖就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飘在杨乔身侧。如果有人能看见他,一定会发现,这位风水大宗师的面容虽然年青,但一双眼睛里却饱含着沧桑之意,他看着杨乔就像是长辈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里波光粼粼,充满了回忆之色。
闹出笑话的植芝阳子脸上红扑扑的,看上去像抹了胭脂,倒让杨乔生不起气来。
俩人沉默下来向前走了几步,还是植芝阳子先开口:“杨君,你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我对灵天生就有感应。”说话间,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杨乔身侧,虽然看不清那里有什么,但她能感觉到,第一次见杨乔的灵又出现了。
果然,他是和我一样的人啊,随身带着一只式神吗?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杨乔倒没太在意,从那次一起下到陈友谅的墓穴里,大家有共同的秘密,就算半个自己人了。他对植芝阳子的事也有所了解,知道她对灵有感应,然后力量值爆表,绝不能当普通人来看。
“杨君,其实我这次来中国,是带有家族的任务。”少女说着,一只手轻轻按在胸口上,显出如教徒般的虔诚。对植芝阳子来说,家族二字有着神圣般的力量。
植芝氏是一个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传统氏族,家族的荣光,在二战,即日本大东亚圣战时达到顶峰。如今,虽然一切已经过去,但做为植芝家的一份子,植芝阳子以家族为荣,以这个姓氏为信仰。
杨乔从侧面看去,只见植芝阳子低着头,双手紧扣在胸前,脸蛋红红的,看上去温柔极了。阳光从树荫缝隙里洒落,在她的脸色涂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因为低头的关系,植芝阳子露出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肌肤鲜嫩柔滑,连上面的些微绒毛都看得很清楚。
只见她继续以一种梦呓般的语调道:“我的家族长辈,在大东亚圣战的时候来过中国……”
“是侵略过中国。”杨乔没给她面子,毫不客气的打断。
植芝阳子咬了咬唇,没有争辩,继续道:“家族长辈后来和我们失去了联系,这次我来中国,就是曾祖嘱托,让我一定要寻回长辈的下落和他的遗物。”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以一种非常率直和渴望的眼神直盯着杨乔:“杨君,你可以帮助我吗?”
“呃?”杨乔愣了一下,“这种事情应该登报或者找一些相关组织吧,找我?找错人了吧。”
“杨君,我的家族你知道,是有一些不寻常的,用你们中国话来说,是属于‘神道’,长辈也不是普通人,他的失踪,曾祖动用过很多力量去寻找,最近才有一些线索,应该和你们中国的阴阳师有关。”
“阴阳师……应该是风水师吧?”杨乔有些无力吐槽了。
“哈依,是风水师,所以认识杨君后,发现杨君应该就是能帮助我的人。”植芝阳子用她真诚的,饱含热情的眼睛盯着杨乔,那眼里的热度,令杨乔大呼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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