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赵卿欢从福熙殿回来以后,神色并不见异样,云千素几次想开口问她,最后总觉不妥还是做了罢。
傍晚,裴苑带着连贺回了翎竹苑,因为给人配阴婚的事儿赵卿欢从头至尾就不曾参与过,是以她便只引了连贺同东方旬和禾煜见了面,随即就退出了屋子让他们三个人直面详谈去了。
不过当赵卿欢走出屋门的时候,却见回廊的灯烛下,裴苑正和云千素在那儿挨身站着低头私语。赵卿欢知裴苑是担心着连贺,可不懂云千素怎么还没回屋,是以便径直走了过去问道,“聊什么重要的事儿呢,怎么不进堂屋去?晚上风大,你们都当心着凉。”
“素素在和我说禾煜的事儿。”裴苑说着便探头看了看赵卿欢身后灯火通明的屋子道,“师姐,你说禾煜会不会让连贺去帮他做饵?”
裴苑问的认真,可却惹得赵卿欢一阵轻笑,“做什么饵,连贺这官媒的身份世人皆知,那翻山雀机灵成精,会傻的自己来惹了衙门的人?即便禾煜真的有心要找人做饵引那翻山雀献身,这打头的也不会是连贺。”
裴苑一听连连拍着胸口道,“那就好,这种涉险的事,咱能不沾就不沾,没得还要倒贴上去的。”
“你放心,若禾煜敢动你的连贺,小欢肯定第一个不会答应的。”见裴苑一脸担忧的模样,云千素便忍不住调侃了她一句。
只是这一说,顿时就让素来大大咧咧的裴苑害起了臊,连连跺脚瞪着云千素道,“娘子这会儿怎么学起了梅公公,说话尽没个准数。”
“怎么就没准数儿了,我瞧着……欸欸,小苑你别走啊……”可不等云千素继续调侃完,裴苑已经扭头就跑出了回廊,纤细的身影一下子就闪入了苍茫的夜色中。
云千素见状哭笑不得的对赵卿欢道,“怎么,她这是还没开窍呢?”
赵卿欢也失笑得直摇头,“她这就是小娘子心态,自己本就是媒官,又哪里会分不清楚喜欢和不喜欢,不过就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我看连掌媒前头的路还长着呢。”云千素说着便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流转的视线顺势就投到了赵卿欢的身上,“明儿是十五,我想去灵阁寺上个香,你若没事儿就同我一起?正好这两日天气不错,咱们也就当踏青游寺了。”
谁知赵卿欢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不行,明日我要去一趟魏医令的府宅,然后顺道再去一趟宋娘子家。”
“去做什么?”云千素有些吃惊。
“我还能去做什么,自然是去说媒的。”
“啊?”云千素闻言更惊讶了,“你明日要去说媒?”
“怎么了?”赵卿欢见云千素突然睁大了眼睛,不由笑道,“我之前已答应了九郎要帮他的忙,如今出门说媒,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什么不妥。”云千素尴尬的连忙敛了神色,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本你今日入宫去见衡阳公主,我以为你怎么都是要把她的事儿放在首位的。”
“公主的事儿,我的眼界到底没有九郎宽,更何况如今我也不在衙门为官了,能做的实在有限。索性这次是见到了公主,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那与其日后天天在家闲着,不如就赶紧把手上要办的事儿给办起来。”赵卿欢自然明白云千素是在关心她,且她自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是以一张口就把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说了出来,“而且不光是私媒,便是连十一郎和禾煜这里,我以后也会多留心一些的。他们在长安到底陌生不熟,九郎的身份不便同他们接触过甚,想来我要在这中间牵个线搭个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能有这番打算那是再好不过了。”云千素轻轻的拍了拍赵卿欢的手臂亲昵道,“原先我就担心你被衡阳公主的事儿影响了情绪,可这到底也是你的私事,我若干涉太多确有不妥,但如今你能想的这样明白,看来我也是瞎操心了。”
“怎么能不明白。”赵卿欢闻言突然神秘兮兮的冲云千素眨了眨眼道,“娘子你与明柳先生的大事儿不还没成么,九郎不管这事儿,我可是管定了呢。”
云千素闻言一愣,半晌才往赵卿欢的肩头猛的落下了一记轻拳娇嗔道,“你瞧,说你和九郎越来越像你还不愿承认,就你这说话眉飞色舞的样子,和他简直快要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了……”
“这有什么。”可赵卿欢非但没有生了反感,反而还理所当然道,“若我与九郎联手真的能把事儿由难变易的话,娘子与先生的这杯喜酒想来我们应该也是指日可待了。”
“好,我等着。”云千素闻言,不似裴苑一般羞涩不应,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承下了赵卿欢的美意。
两人随即相视一笑,然后便并肩踏着朦胧披月的夜色各自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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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过了晌午用了膳以后赵卿欢便出了门,先去的,就是魏川的府宅。
说起来赵卿欢和魏川认识还全是因为衡阳。多年来衡阳的身子一直偏弱,四季交替的时候很容易寒侵暑郁导致气浮体虚,不管严重不严重,几贴药汤是肯定少不了的。这太医署中,徐太医徐伯源便是专职医料衡阳的,而魏川则是徐太医的入门弟子,是以在福熙殿的时候,赵卿欢偶尔会和他打上照面。
不过说到登门造访魏宅,她却是头一次,是以魏老夫人见了她,一时半刻还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的糊涂,直到侍女上了热茶,她还是一脸好奇的直打量着赵卿欢。
“某姓赵,以前在宫中谋事,和魏医令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今日登门实也唐突,让您见笑了。”赵卿欢和往常一般,登堂入室以后便先自报了家门。
魏老夫人见她言谈举止都颇为大方得体,不由微微一笑,一边招呼赵卿欢吃茶一边问道,“那不知赵娘子今日过府所为何事?”
“某是来给魏医令说媒的。”赵卿欢直言不隐,笑得明媚含蓄。
魏老夫人一怔,眨了眨眼道,“犬子并未同我说过此事。”
“是,我也不曾同魏医令说过此事。”赵卿欢不慌不忙道,“因为这媒事本也是那小娘子家的亲戚来托了我的。”
“哦?”魏老夫人显然有了一些兴趣,端直了一下腰身问道,“娘子能说的具体些么?”
“那小娘子住在长安县东郊,不久前刚从外地迁来,安家落户也有些日子了,家中仅那小娘子和年迈的母亲,因我之前帮她家亲戚说过媒,是以前两日那亲戚便来寻了我。小娘子今年正好十七,虽并非大户人家那般的金枝玉叶,可却贵在质朴和善,温婉乖巧,家中一切打点的也是井井有条的。我这一瞧便就想到了魏医令,顿觉两人确是般配,便想着今日来府上打探一下,魏医令可有说了媒配了亲,若是没有,那老夫人您对我方才所言可觉合适?”
“犬子倒不曾婚配。”魏老夫人闻言摇了摇头,“就这般听娘子所言,我倒觉得那户人家也是中规中矩的老实人,只是……光凭娘子这样一说,我却也不好帮犬子定夺啊。”
“那是自然。”赵卿欢连连点着头,“只要您觉得这事儿有商量的余地,我便能在两家走动起来。我并非那随随便便上门来讨亲的,以前我是衙门的媒官,如今跟着宫里的梅公公做事,魏医令应该认识梅公公,待他出宫回府,您也可以问一问他。”
“哦,原来如此。”魏老夫人久居宅内,对外头的事儿自然是没有儿子清楚的,闻言就道,“我这个做娘的呢眼界浅短,挑媳妇只认一点,那就是忠厚老实。娘子既认识犬子,想来犬子的情况也不用我同娘子多言,说起来他如今二十有二,确也到了成家之龄,前阵子皇上不是还颁了那什么……”
“婚配令。”赵卿欢见魏老夫人一时卡声儿了,便轻声接了一句。
“是是,婚配令,家里也是为这事儿犯愁的。他爹走的早,如今就我一个老婆子在家和他相依,其实他身边也是应该有个知冷暖的人帮他上下打点起来的,这样说来,方才娘子提的那户人家,情况倒和咱们家很像。”
“是。”赵卿欢点头道,“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先想到魏医令的。”
“有劳娘子费心,不如……这事儿等犬子晚上回来以后我再同他商议商议?”魏老夫人斟酌了一下。
虽说媒妁之约父母之言是前话,可实际上,以前在做私媒的时候,赵卿欢也是见多了这种情况的——家中父母健在,但不论是眼界还是学识都不及子辈厚长,所以论及媒妁,父母多少也会问一问家中子辈之见。
因此听了魏老夫人的话,赵卿欢便理解道,“此事您不用着急,过两日我会再来一趟的。”
“犬子的旬假是三日之后。”怕赵卿欢又扑了空,魏老夫人便把魏川的休作直接告诉了她。
赵卿欢说了声“多谢您”后便不再多留,径直起身就冲魏老夫人行了行礼,然后又止了她相送之举,随即转身就出了前屋。
魏老夫人直直的站在内堂,目送着赵卿欢踱步走出了垂花门消失在了视线中后,方才招手唤来了一旁的侍女道,“你去和郎君说,人已经走了。”
“是。”那侍女闻声应诺,垂着头退了两步以后便从偏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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