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那怎么能一样呢,顾御史他、他对公主是……是一往情深此情不渝的!”
“方绥之对素素也是情根深种此生不换的,但有什么用?不照样被身上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么?我是真没看出来。”赵卿欢对方绥之有着几分敬意,可却没有深识的情分,按她看来,在云千素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时方绥之竟留她一人独处沉香榭,这样的心思,便就称不上挚爱深情。
“男欢女爱,本来就是冷暖自知的,若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是调戏,又怎称得上是默默深情。”梅遇笙冲赵卿欢一阵挤眉弄眼,也算“深情并茂”了。
赵卿欢瞪他道,“九郎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过了年倒是见长了。既然你都不着急娘子和明柳先生的事儿,那我也就不用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梅遇笙搅茶的手顺势顿了顿,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方绥之身上的担子其实比顾御史可重多了,顾御史顶多就是找不着合适的机会去向皇上开这个口,他虽贵为御史,但却是个清贫出身,除非有朝一日立了大功,否则求娶公主一事,他是断然难以启齿的。但方绥之……方家百年门第,光是书就放满了整整两栋小楼,这些年他们是无心为官只做学问,若方家入世,长安帝都的文官一派还不知会变成怎样一番情况呢。但这样的门第,规矩也是多如牛毛的,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这人道主次方家人是谁也不能乱的,即便是他方绥之也没这个胆子,除非……”
“除非什么?”见梅遇笙卖起了关子,赵卿欢很识相的追问了一句。
“没除非什么。”梅遇笙竟就此打了住,忽然转了口气道,“以我之见,你就多给素素安排见见各方才子,方家门第再高,也不过就是学问做的大了一些,一股子酸腐味倒叫人觉得别扭。”
“呵。”赵卿欢这下学聪明了,竟毫不上当,反而回敬道,“九郎这算盘打的真好,分明就是你斗不过明柳先生又不愿看着云娘子相思成疾,这才光明正大的把烂摊子丢给我的吧。”
“咱们原本就互相扯平了啊,你不也是希望我来收拾衡阳公主的烂摊子的么,对不对,卿欢?”
梅遇笙笑的坦荡,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看的赵卿欢顿时脊梁上就浮起了一层冷汗,“九郎说什么,某不明白了。”
“赵掌媒,你我之间就不要隔着肚子打哑语了,之前我拿宋瑶的媒事来和你打赌,你便是理都不理,如今却突然反过来拿着此事和我谈条件,定是想赢了我以后让我帮你办一件连你都觉得为难的事儿。我思来想去,能让你如此上心又让你如此为难的事儿,放眼周遭,也只有衡阳公主和顾御史这一桩了。”
梅遇笙说的简明,三言两语就把赵卿欢的花花肠子给翻了个底朝天,可赵卿欢却硬生生咬着牙不肯承认,径直顾左右而言他道,“九郎又何尝不是时刻都在算计我?云娘子的事儿,九郎便算准了我不会袖手旁观,可若换做别人我或许还能想出些法子,但云娘子和明柳先生这一对,我是真的无能为力,恐怕要让九郎失望了。更何况,论以情动人,九郎分明要比我技高一筹,云娘子的事儿,九郎又为何要居于人后呢?”
“因为关心则乱,我……”
可梅遇笙正想直言,却忽听赵卿欢连连倒吸了几口凉气,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道,“我果真没猜错。”
“什么?”梅遇笙眉皱如川,心里总有一股不太好的念头。
“九郎,你喜欢云娘子是不是?”
……
那一天,插队进东明阁的赵卿欢却是被铁青着一张脸的梅遇笙用笤帚赶出来的。
直到傍晚时分,梅遇笙那一句发自肺腑的“滚出去”还回荡在赵卿欢的耳畔,让她在用晚膳的时候频频走神。
“师姐,师姐,你说那个东方十一郎是一息阁的什么人来着?”裴苑拿着筷箸在赵卿欢面前晃了晃,第三次成功的打断了她的出神。
话说晚上裴苑是被赵卿欢拎回翎竹苑的,本她以为肯定免不了又要受一顿唠叨,却发现席间赵卿欢竟安静的过了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直晃神。
而被裴苑这样一打断,赵卿欢的思绪顿时从梅遇笙那儿拉了回来,干咳了一下以后指着放在手边的裴苑的阴缘牌道,“那个东方旬就是一息阁现在的阁主,你运气也真是好,惹谁不好惹了这么个阎王爷。”
裴苑撇了撇嘴,一手抓起了牌子塞进了腰带间一手愤愤的扒着碗里的米饭,然后含糊不清道,“人身上又没挂牌子说自己是一息阁的,再说了,我和连贺不过去配了一场阴婚,又哪里知道这背后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儿?”
赵卿欢闻言也无意责备,只就事论事道,“其实那日我和他们也不过匆匆一见,虽彼此是亮了身份,但他们对我也是有所保留的。不过活人死媒这种事却是天理不容的,我们旁支和一息阁虽然素有怨节,可一息阁却从不做那些旁门左道的事儿,这一点,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们的。所以你这半吊子,以后配阴婚这样的事儿就别参合了,连贺是不知道里头的学问,你还能不清楚么?”
“我知道了师姐。”裴苑乖巧的点了点头,这一次倒是并无异议的。
“还有,我都已经让连贺问过了,你那宅子是月底收租,这正好,过了这个月,你就可以把宅子退了,给我住到翎竹苑来。”
“好嘛。”裴苑拿着竹箸死命的戳着饭碗以泄不平,不过忽然,她又抬起了头好奇的问道,“对了师姐,邱家小娘子的后事一息阁的人会处理,那邓屠户亲戚家的小郎君呢?”
“已经葬了。”赵卿欢将碗里的汤喝完后擦了擦嘴道,“这事我让连贺去办的,人已经下葬了,也贴了些银子,连贺有意想把事情做完,便答应了邓家会帮小郎君另择一桩阴媒的,不过需要一些时日,邓家人也点头了。”
“让连贺?”裴苑很惊讶,“为何你不让我做,他才是个半吊子啊!”
“半吊子还不是被你带成的?人在没跟着你瞎捣鼓以前,也像模像样的配过阴婚不是?再说我只是让连贺去找合适的冥人,能不能成我会教他算的,你着什么急?”赵卿欢无奈的看了裴苑一眼,突然觉得连贺的情路也真算得上是坎坷了。
“你要教连贺学算阴阳五行命格啊?”裴苑更惊讶了。
“很难么?”可赵卿欢却轻飘飘的站起了身,“你都学得会的东西,没理由我教不会连贺啊。”
罢了,她也是好人做到底,反正师父在回信里的原话就是——连郎君为人沉稳端敏,若配裴苑,也是良缘!
七日之后,裴苑乖乖的拎着大包小包搬进了翎竹苑,那天帮着她挪窝的自然是连贺。
那日是两人的休沐假,赵卿欢干脆早回了宅子让染婳做了一桌好菜算是给裴苑接风。席间,赵卿欢自然就和连贺说起了教他算阴阳五行命格的事儿。
连贺当然是愿意的,闻言便是点头道,“邓家的那件事儿我这边已经有眉目了,寻到的那两个都是病逝的小娘子,回头你得空了正好可以和我说说。”
“等等。”裴苑听着听着突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连贺道,“你要跟我师姐学配阴婚,那是不是要喊我师姐一声师父?如此一来,那你岂不是要喊我师……”
“师你个头!”可裴苑话还没说完,赵卿欢的筷子就当头落了下来。
“啊呀!”裴苑吃痛的捂着头瞪着赵卿欢道,“师姐你干嘛,我又没说错!”
“你去看看染婳消食茶煮好了没?煮好了就和她一块儿端过来!”赵卿欢一边说一边费神的赶走了裴苑。
看着裴苑不情愿的背影,赵卿欢抚额对连贺说道,“她少根筋,你自己可要多费心,我能帮的也不多,纵使师父满意,可最后也要裴苑自己愿意点头才是。”
谁知连贺却摇头轻笑道,“其实那丫头真没赵掌媒你想的这么迷糊,她这是在逗我呢,裴苑做媒官也不少日子了,若是这点眼色都没有,她外头还怎么给人说亲保媒啊。”
连贺说的轻松,可却真是问倒了赵卿欢,她随之一愣,这才感觉自己压根儿是多管了闲事,不由“嘶”了一声心里腹诽道:自己这真是关心则乱,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不亦乐乎,她却把人家的乐趣当成了无趣,是以又干笑解释道,“也怪我,和她在一起十几年,总把她当成是长不大的小娘子,其实她的主意真的不比你和我少啊。”
“我就喜欢她这性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好的。”连贺说着,举起了手边的杯盏,里头有赵卿欢方才给连贺倒的青竹酒,酒香浓醇,寓意香满。
赵卿欢定心回敬,与连贺相视一笑,虽把裴苑这个当事人给撇在了外头,可他俩总算是彼此心照不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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