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赵卿欢听着心里也没了底。
连贺闻言道,“后来双方一直在僵持,那人说了很多我不曾深解的话,什么阴阳命格互煞之类的,又说裴苑触了行规,配了一桩劣媒,理应被没收阴缘牌的。”
赵卿欢听了以后,没好气的转头就冲裴苑说道,“你是不是没细算两人的阴阳命格?”
裴苑干干的笑了笑,撇嘴道,“一个多木,一个多……”
“多土是不是?”赵卿欢愤愤的接了话,气都不打一处来了,“裴苑,你就是这样,做事老按着孩子气的性子来,以为别人不知道,以为不过是桩死人生意,以为这,以为那,这下好了,以为出了事儿吧。”
“赵掌媒,我不是很明白……”见赵卿欢眼都不眨一下的骂着裴苑,连贺不由的有些心疼,插了话就转移了赵卿欢的注意力。
赵卿欢也知这会儿就算骂得裴苑耳朵起茧了估计也是无济于事的,便是一脸无奈的对着连贺解释了起来,“阴婚有道,其实这里面的规矩做派真的挺多,要信则有,不信则无。一息阁配阴婚,头一个讲究的就是阴阳命格,这个命格是要结合生辰八字和寿终正寝的时刻来算的,这其实有些复杂,日后你若有心我再同你细说。”见连贺点了点头,赵卿欢便继续道,“阴阳命格里也是有五行相生相克的说法的,木克土是什么意思不用我和你说吧,裴苑就是犯了这个大忌。这忌讳,其实一般人真看不出来,但是但凡对阴婚之道有些深究的,应该都能算出来,如果说那日你和裴苑遇到的真的是一息阁本家的人,那只能说是你被裴苑带进了沟儿,这船,裴苑是翻的活该的,你就有些冤枉。”
“师姐,我也冤枉!”裴苑一听就喊了起来,然后回瞪着赵卿欢的怒目道,“我真的是冤枉的,因为后来咱们被迫跟着小娘子的新棺回宅子了以后我才知道,那姨娘根本就是把小娘子的生辰八字给说错了。”
“说错了?”赵卿欢一愣。
裴苑连忙点头,“是,申时她给说成了酉时,我这才会算错阴阳命格的!”
连贺闻言,也连忙沉着道,“而且那男子收了裴苑的牌子后便让我们三日以后去沾琉台的天阁等他,他说我和裴苑破了他算好的良辰吉日,这事儿必须要找个解决的法子,因为眼下有三俱冥人,可新娘子却只有一个。”
“呵,什么良辰吉日,故弄玄虚。”赵卿欢闻言冷笑一声,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裴苑的眉心道,“过了这一次你且给我记住,回头若是牌子要回来是最好的,要不回来,你就自己到师父跟前解释去。”
“师姐……”裴苑苦着一张脸,一个劲的直摇头。
赵卿欢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转头对着连贺道,“连掌媒若是对阴婚之道有兴趣,以后可以来问我,阴阳媒妁其实并不分,钱财收益是一方面,与生者慰藉也是一方面。家里能操持得起阴婚的都不是寻常百姓,连掌媒若想做的更妥当些,以后还是少与裴苑讨教才好,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吊子,如今没有出什么更大的乱子已经是万幸了。”
连贺闻言,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气鼓鼓的裴苑,然后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三人谈了约莫一个时辰,说完的时候外头的风声渐弱可雨势却不减,赵卿欢不想让两人再冒夜雨来回的折腾,便吩咐染婳赶紧去收拾了一下隔壁的两间厢房,然后开口留裴苑和连贺暂住翎竹苑一宿。
两人闻言都不做推辞,随即便一并起了身。可赵卿欢却突然思绪一闪,忙也站了起来对连贺道,“连掌媒留步,还有些事儿我要再问问你。”
裴苑以为赵卿欢自然是要问连贺阴婚的事儿,便想着反正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就没有再存了什么坐留一听的八卦心思,只愁眉苦脸的冲连贺摇了摇头,然后便是头也不回的就先出了赵卿欢的厢房。
待裴苑的脚步声渐渐被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遮盖住以后,连贺才正色问赵卿欢道,“赵掌媒是想问我这次过年回江陵府是不是有和苏先生透露过我与裴苑私自配阴婚的事儿吧。”
赵卿欢闻言轻笑道,“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劲。”
连贺一听便郑重的摇了摇头,“我并未同苏先生透露半句,就是不知赵掌媒信不信了。”
赵卿欢说道,“我信,因为裴苑这次从江陵府回来的时候带了师父的一封手信,我看信的时候注意了一下落款,她是在你们回来的前一日写的,信中师父并未提及你的事,所以我信你不曾和师父透露过阴婚的事。”她说罢便定睛看了看连贺后又问道,“不过,为何你没说?”
“因为不够慎重。”连贺认真的回答,“我对裴苑……是真心的,也希望一生一世护着她的好,我父亲不过是个书生,教了三十几年的书,总算教出了一个做官的儿子。如今他们年迈在家,日子上没什么太大的念想,但却总盼着我能早点成家。”
“我记得你是岐州人?”赵卿欢插嘴问道。
连贺点了点头,“是,岐州上河村人,所以并未有什么大的来头和名声,家中也不过就是平平度日,说大富大贵都是不敢奢求的。来日我便是想在万年县买个宅子,娶了裴苑,接了双亲,三十而立,于我而言,眼下也就这点心愿。不过如今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日前去江陵府,若冒然和苏先生提及阴婚的事,先生不知我的难处,难免觉得我有教坏裴苑之嫌。任谁都有私心,我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也不愿在裴苑的师父面前先留了坏印象。只是……也没想到,今日会出这样的岔子,临了还要让赵掌媒插手一二,实在惭愧。”
连贺说着便微行了拜礼,恭谦之态与他平常惯有的桀骜大相径庭。
赵卿欢为之动容的点了头,本想再同连贺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作罢,只笑着亲自将他送出了厢房。
当连贺和裴苑回客屋厢房下榻后,周遭一下子静了下来。赵卿欢思前想后,却始终猜不透对方到底要拿了裴苑的阴缘牌做什么,绕来绕去的,思绪便自然的绕到了连贺对裴苑的这份情意上。
其实在她刚入官媒衙门的时候,赵卿欢对连贺此人并无太大的印象,因为他大多时候都不在衙门,早出晚归,是很勤勉,但也不太平易近人。直到有一次说媒,她和裴苑同时看中了一家小娘子,然后是连贺出面帮裴苑另挑了一户,那之后,赵卿欢才同他熟络起来的。
在赵卿欢看来,连贺是标准的面冷心热,说出的话都是凉飕飕的,可办的事儿却让人倍觉踏实安心。
之后,便是她瞧出了连贺对裴苑的那份心思,而且令赵卿欢尤为吃惊的是,连贺面对她的试探,竟也毫不回避,光是这份坦荡,赵卿欢就很是欣赏。
想这些日子以来,她见惯了的都是些相思无度、欢爱不成的情缘,前有衡阳和顾容云,后有云千素和方绥之,赵卿欢自认不是性情中人,但她也并非冷血无情,见了看了,相处久了自然也会感同身受,所以,当连贺把对裴苑的这份情意如此郑重的摆在她的面前时,赵卿欢是感动的,更是乐意成全他们的。
裴苑从小就活的无忧自在,很早的时候苏桓君就亲自帮她算过命格,她的五行皆匀,金木水火土每一格的盈缺都差不多,换句话说其实裴苑的姻缘命格很是好配,只要不遇到特殊的那种命格,都能称得上是良配。
再者,抛开命格虚理不说,连贺的出生家世与裴苑也格外相符,按着连贺这样的条件,即便是到了苏桓君的跟前,苏桓君也是不会拒绝的,所以赵卿欢私心自然是希望他们俩最终能成双成对的。
而且从方才连贺的话中赵卿欢也能听出,他其实对阴婚之道很有兴趣,裴苑自己呢是个半吊子,这辈子要她在配婚这件事儿上有什么精进修为只怕是难了,既然如此,若这担子落在将来的夫君身上,那又何尝不可呢?
这世上所有的婚约良配都是要看缘分的,而所有的媒妁掌者也都是要看天赋的。便如裴苑这般,她确实是从小就不爱与冥人打交道,以致她虽然师出苏桓君,但配阴婚却真的不是她的强项。而赵卿欢虽称得上是苏桓君的得意爱徒,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女子,她们旁支这一脉,阳气一直偏弱,如今,若能因为裴苑而得了一个连贺,对她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赵卿欢便是连连磨墨提笔给苏桓君去了一封信,信中,她将连贺对裴苑的这一片心意加重了笔墨,可却对今日裴苑被人拿走了阴缘牌的事儿只字不提。
因为在赵卿欢看来,其实连贺就是裴苑的良配,正所谓微瑕不掩瑜,对事是,对人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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