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是怎么说的?”叶信问道。
“三哥倒是没想这么多。”王猛说道。
“你没和他提起过?”叶信笑了。
“为什么要提呢?”王猛的视线直勾勾的看着酒杯:“其实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搞不懂,我可以帮他做事,可以听他的话,也明白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但就是和他亲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叶信一愣。
“小时候我们两个是最笨、最蠢的。”王猛露出古怪的笑容:“你想想看,遇到事情最先冲上去的,除了我就是你啊,韩元子和韩云子,顶天是在后面摇旗呐喊的货,三哥也能打,但他总是在我们吃了亏之后再动手,因为他要占理,因为每次想到小时候总会感觉无地自容吧,所以么,心里总是不想和他们过于亲近。”
“小猛,你真的长大了……”叶信悠悠说道,刚才他已说过了一次,但这一次语气中充满了感叹。
“信哥,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王猛说道。
“你说吧。”叶信说道。
“你就没想到讨回自己的清白么?”王猛盯着叶信:“你和七公主铁卉真那事,明白人都知道里面有玄机,而且当初也没经过太令府,呵呵……老头子毛病虽然很多,但有一点,他做事情还算是公正的,如果让老头子插手,那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要大白天下了,所以命令是从宫里直接出来的,绕过了太令府。”
“讨回自己的清白……有这种想法的人,需要三个心理前提。”叶信淡淡说道:“第一,我依然认同这个团体,以后还希望继续为这个团体出力;第二,我渴望做一个好人,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出现大污点;第三,我很软弱,并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公理上。”
王猛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用辞,心理前提?他需要思考才能明白叶信的意思。
“譬如说萧魔指,大卫国上下几乎已把萧魔指形容成了一个怪物,凶狠、残忍、狡诈……像那种人,绝对没有理由继续活在世上,一个天雷落下来把萧魔指劈死,才能昭显天地正气。”叶信微笑着说道:“萧魔指什么时候会为自己辩解说?找人诉说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真正强大的武士,是根本不屑于那些虚名的,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将道和武道。”
王猛静静的看着叶信,这番话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也隐隐明白了叶信的想法。
“刚才说过的那三点心理前提,我一条不都占。”叶信说道:“清白?这东西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信哥,这才是现在的你吧?”王猛缓缓说道。
“不管你说什么,吴总捕的事情和我是无关的。”叶信说道,只是他那断然的口吻显得有些假。
“我当然知道那些事情与你信哥无关。”王猛笑了,他的笑容也有些假。
“至于朱总捕么,我隐约还记得他的样子。”叶信说道:“他很憨厚、慈祥,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我认为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我也这样认为。”王猛大笑起来:“好,我没别的事了,信哥,现在可以喝酒了吧?”
“来。”叶信端起酒杯,和王猛碰了碰,一饮而尽。
“对了,朱总捕临走的时候和我说过,他只是做个样子,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会继续追查下去的。”王猛一边重新给叶信倒酒一边说道。
“这事情你不该和我说的。”叶信似笑非笑的说道。
“哎呀,只是兄弟间没事说说闲话罢了。”王猛摇头道:“信哥,事关太令府的机密,你可不要传出去哦……”
“那是自然,我口风很紧,你放心好了。”叶信顿了顿:“小猛,你这些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四年的王猛,从骨子里是个憨货,现在居然能变得如此精明,绝对不是上过几次战场就能完成改变的。
“你也不看看我天天和什么人打交道。”王猛露出得意之色:“都是太令府的老油条啊……各个肠子里有九十九道弯,差一点就能成精了。”
“和他们走得那么近,太令大人没教训过你?”叶信说道。
“教训我什么?”王猛摇头道:“魏卷离京二十余年,他家的四海楼已经变得荒芜了,前些日子,魏家把四海楼推倒,准备重盖一座大楼。想当年魏卷亲自监工,盖起一座十一层的高楼时,不知道让多少人艳羡,嘿嘿……起也忽焉,倒也忽焉!信哥,说一句诛心的话,前一任太宰可不姓韩,前一任太令也不姓王,我们虽然傍着三哥,准备成就大富贵……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叶信心中是越来越赞赏王猛了,这几年的时光他没有虚度,成长的速度非常惊人。
“多学学那些老油条的本事,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猛说道:“以后成不了太位大人,去做个总捕,总该绰绰有余吧?这样至少能舒舒坦坦的过一辈子。”
“你甘心么?”叶信笑道。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王猛道:“而且,我以后也会有儿子的,我不行,可以往死里操练他们,嘿嘿嘿……我想好了,找个温柔贤淑的老婆,再找十个八个美妾,让她们拼了命的给我生!”
“还有,信哥,就通过这件事,让我领悟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王猛笑眯眯的续道:“所谓是非,站在各自的立场,会变得截然不同。就说我娘吧,老头子七、八年前找个一个小妾,结果我娘给了那小妾一万金票,直接把那小妾送走了,然后抄起刀追杀老头子,整整有半个多月,老头子一直没敢进后宅;现在我和我娘说,准备以后纳多多的小妾、生多多的孩子,居然把我娘笑得合不拢嘴,老婆还没定下哪家呢,已经跑到香楼里给我预定了几个小青衣,现在先让香楼帮我养着,教她们规矩,等她们成年就要进王家了。”
“这……太令大人不得被气疯啊……”叶信的表情变得古怪了。
“我管他?!”王猛撇了撇嘴:“不过……说到老头子,信哥你也要多加小心,最好约束一下义盟的人,近期不要惹事。”
“哦?”叶信顿了顿:“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吴总捕的事。”王猛说道:“朱总捕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老头子的,他是个拎得清的人,但老头子还有别的路子,尤其是义盟,里面有太令府的卧底,朱总捕都能知道墨衍曾经有两天不在九鼎城,那么老头子也会知道。”
“义盟有太令府的卧底?有几个?”叶信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这个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王猛说道:“说实话,去做卧底的人,大都是因为不得已,家里出了病患,或者是遇到了别的什么灾祸,急需一大笔钱,所以把命给豁出去了,我把他们的身份告诉你,害一个就是害一家子啊!就算你能留着他们,义盟里多得是刀头舔血的亡命徒,如果知道身边有太令府的卧底,呵呵……”
“你倒是明白事理。”叶信笑道。
“而且,就算你把他们除掉也是没用的。”王猛说道:“义盟的势力膨胀得太快,几乎把整个九鼎城的地痞们都收服了,如果不派几个卧底监视义盟,上面的人连睡觉都没办法睡安稳了,你杀了一批还会有下一批。”
“好吧……”叶信无奈的说道:“喝酒喝酒!”
两个人又干了一杯,王猛似乎是喝热了,拉开自己的胸襟,露出**的胸膛,随后视线无意识的向下看去,接着被吓了一跳,脸色也变得僵硬了:“我去……真是见了鬼了……”
“怎么了?”叶信急忙站起身,走到窗边,顺着王猛的视线看过去。
在一张酒桌旁,只坐着一个中年人,下巴留着三寸短髯,脸颊方正,相貌很威武,不过穿着的衣衫有些破败、寒酸,桌子上只摆了一碟小菜,和一壶茶。
那中年人正是王猛的父亲,坐镇太令府的王芳!
“你家老头子怎么跑到信义楼来了?吃饭?”叶信大吃了一惊:“还是微服私访?”
“狗屁!”王猛恶狠狠的说道:“没看到他穿着什么衣服么?他是在寻找真爱!真是个老不知羞的!”
“什么真爱?”叶信愈发糊涂了。
“老头子年幼时,我祖父和祖母的商队被盗匪劫了,所有的货物被洗劫一空,二老也惨死当场。”王猛幽幽说道:“最可气的是,七大姑八大姨们来帮老头子操持丧事,丧事过后,家里的东西也全没了,就连房子也被老头子的二伯贱卖了,把老头子扫地出门。”
“太令大人还遇到过这种惨事?”叶信说道。
“呵呵……又一次他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就硬着头皮闯入一座酒楼,胡乱从一张酒桌上抢东西,然后就遇到了毕生难忘的梦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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