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多此一问啊!岸明出手,怎么会有失误呢!”发言的男人神情笃定,带着少年般莽撞的热诚。
她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男人,不禁失笑,“井生你总是这样冲动呢,我根本来不及回答。
目前的情况,只能说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消除了所有的痕迹。至于日后是否会很顺利,我并不具备预言的能力。”
“真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啊!”角落里传来淡然的男声,混杂着难以探察的赞许。
“所以你们的性格真是相称呢!岸明和达铭,读书时,就是以思维严谨著称的学霸呢,当然那时还没有学霸这个词。”男人字正腔圆,像是在播报着晚间新闻。
“老宁啊,喜欢打趣的总是你,只是你的声音无论何时听起来都像是在板着脸说教呢!”肤色苍白的清丽女子正坐在刚进门的岸明身边,她的鬓边戴着一朵小小的白色绢花,看上去只是寻常的头饰,却让主人的面孔陡然忧郁起来。
“我总觉得华顺相比老宁更会讲笑话呢,但是我们还没听过苏婉带回来的讯息呢!”阁楼的主人再度开口了,笑意中带着几分期许。
“民善,这段时间真是辛苦您了。您一定一直在担忧与警戒吧。”被称作苏婉的女人,言辞恭谨,像是出于一贯的品行与修养,她的一头乌发在灯光中像是流泻的丝缎一般微光闪烁,“那块火腿没有被食用,已经被带往里会执律者的所在。
那间旅社有着强大的结界,我不敢使用目力进行窥探,但是他们的对话,我却是一字不漏地悉数听到。
并且他们已经开始调查另一具尸体了,也许我们本就应该在人体变形之初,就将那平菇和火腿悉数毁弃,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可供调查的线索。”
“并不是这样呢!”阁楼的主人民善笑看着面色忧愁的华顺,“毁尸灭迹终归是下策!精明的罪犯总会留下线索,再将证据悉数抹去。于是抽身事外,其实无论怎样掩盖,死亡或者失踪终归会被发现,而失踪之人,因为家人心中尚存希望,反而会更加执着地查证吧。
你们也许还不太清楚井生和达铭的力量合体之后的效果吧,他们虽然性格大相径庭,却配合得意外顺畅呢!”
民善环视着落座的众人,唇边的笑意在阁楼幽深的灯火中像是暗夜中隽永的花朵。井生迎上他的笑意,双眸中皆是飞扬的光芒,像是一簇升腾的日光。
“文女士,您看清这捧平菇的真正模样吗?”千良结起手印,辅助着对方的探察。文云崖触摸着平菇略有腐烂的菌盖,久久未动。
千良不知道对方的探测进行到何种程度,那几乎毫不起眼的平菇之内,他所感知的唯有混沌般黏稠的黑暗。
其中漂浮着凌乱的思维残片,却只是一些难以联接在一处的讯息,就像池塘之上的木屑。曾经作为人类的意识不知是不是因为平菇因为腐烂和切割,已经不再完整。
“您所想的没有错。”文云崖擦了擦前额的汗水,像是刚刚完成一次长跑,“真是不好意思,您对我进行辅助之时,我能够看到您的意识。
如果是完整的平菇,但是可以比较容易地探察出亡者生前的相貌,但现在真像是艰难的拼图一般。
我本想把他的相貌呈现于你们面前,但是终归晚了一步,一切都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请问那是什么意思?”阿姨警官盯着夜色中默然伫立的两位异能者。
“我原本以为只是将人体化作他物的异能。”文云崖颇有些怒色,背靠着路边的一棵泡桐,像是在恢复气力,“其实即便这颗平菇依旧完整,作为人类的意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化作无形。
即便我们能够找出办法,将被害者的形体予以恢复,失去意识的他们,亦会陷入脑死亡。”
“可恶!可恶啊!”阿姨警官低声怒喝着,旋即又低沉了嗓音,“可怜霞琴的爱人,即便拥有阿力的幻境和你的巫术,恐怕也不乐观吧。”
“救人宛如救火,如今更是千钧一发。”千良将那捧平菇隐入结界,站立在旧日城墙之上的三人,此刻倒真像是漫步郊外,一起闲聊的路人了。
“虽然死者曾经生而为人的讯息已然消失,但我还记得他的相貌特征,警局应该有专门的画像师吧!”文云崖向阿姨警官露出疲惫的微笑。
“当然会有画师,阿良说得对,事不宜迟啊!”阿姨警官刚刚拿出手机,便传来简讯的铃音,阿姨警官看向千良和文云崖,指着手机屏幕,“与霞琴丈夫通话的号码主人已经找出来,户籍照片正在传输,不如我们先看一看。”
“天啊!这简直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吧!”男人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上缓缓浮现,直至下巴上稀疏的胡茬,文云崖终是发出一阵惊呼,“这就是那个被变作平菇的男人,那个再也无法变回人形的男人,那个惨遭折磨而逝去的男人!”
苏婉和华顺率先走出充作聚会之地的阁楼,像是担忧一起离去的声音会让邻人发出抗议,他们从无一起告别房屋主人的习惯。
每次会谈结束,他们或是成对,或是独自,走向长廊尽头的电梯。
声控灯大概坏了几个,楼宇内的采光亦像是蒙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苏婉一声不发,身后的女伴步履沉稳,可以闻得到熟悉的香水气味,那熟识的气味与足音,令她心中安宁。
她停下脚步,转头说道,“明天是周末呢,不如到我家来吧。”
华顺嘴角上扬,像是要说出些揶揄的话语,最终亦只是点头答应,“那就答应你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
“我依旧想说,真地很感谢你,无论如何,你始终是关键。”苏婉声音恳切,像是在酝酿着哽咽的前奏。
“哦!又来了,难道文艺女青年会自我感动一辈子吗?”华顺毫不掩饰地翻着白眼,大步超过了对方,径自走向电梯,“你和读书时候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要说感谢,追根溯源,也是应该由我来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又何足挂齿。”苏婉疾步跟上自己的友人。
“现在的事情也过去了啊!”华顺摁下电梯按钮,对着电梯内的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所以,请勿矫情!”
苏婉听到对方说出那四个字,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遇到华顺当真是自己年轻时代的幸事呢。
只可惜年岁渐长,生活却像是花团锦簇的刺绣缎子,生生地被恶童剪成惨不忍睹的几缕破布,就连当做抹布,亦远远不如廉价的棉布来得痛快。
仿佛是华顺鬓边的那朵惨白绢花,此刻在电梯间的灯光中,像是活物般舒展着花瓣,将那青白色的灯火揽入花心。
这样白色花朵般的头饰简直数不胜数,在熙熙攘攘的女人街便可以随意挑选出各类款式,在外人看来,只是颇受女性欢迎的饰物罢了。
然而,她知道那是华顺对孩子的悼念。高傲如同华顺,断然不会臂带黑纱。之于华顺,大块的黑纱总像是在故意宣扬着什么,乃至在引诱着廉价的宽慰,华顺一定不会忍受那些同情的利刃包裹在柔情的言语中,宛如标枪般尽数投来。
苏婉轻轻握住自己胸前的项坠挂盒,精致的金属空间里镶嵌着自己已然夭折的孩子的照片。她亦知晓,虽然同是惨遭横祸的母亲,尽管皆是痛不欲生,华顺亦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文艺的方式来慰藉心中的思念。
但是即便将血管中所有的理性与仇恨悉数化作阻隔往事的堡垒,华顺依旧是要做些什么聊作寄托,孩子来之不易,必然宛若珍宝。
其实当年的他们,谁不是那场胎儿保卫战的成员呢。像是被逼至绝境,热血沸腾又经验匮乏的几头幼狼,带着尖牙与利爪,带着发红的眼睛,宛如死士一般冲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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