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云淡风轻,仿佛生死只是稀松平凡,“当然不认为啊!
我穿越封印已经失去往昔引以为傲的力量,日后也很难恢复吧,这样的我,唯有将对别西卜大人的忠心在余生中达到极致,我绝不允许你这样卑污的人类对大人无礼,更不会容你行狡诈阴诡!”
“那么现在,你的验证完成了吗?”千良厉声问道,“我好歹是你们在人世的同盟!”
“不!这些只是前戏而已!正剧马上上演!”男人语调有着几分急促,像是对下面的折磨迫不及待。
千良紧闭着双眼,不愿去看自己此时的模样,耳畔传来吧台水槽的哗哗声响,伴着男人再度响起的声音,“看来你很不喜欢现在的化装舞会呢!那么我来帮你清洗一下!”
男人狞笑着,加了冰块的冷水兜头而下。那刺骨的寒冷本是千良最熟悉的温度,此刻却像钢针刺入他关闭异能的身体,让他四肢百骸失去所有知觉。
巫者的尊严与高傲终于抛弃了他,他环抱着双臂,向男人挪动着冻僵的身子,抓着男人的足尖,哀声低泣着,“求求你,求求你……”
“滚开!肮脏的人类不配触碰我的身体!”男人大力踢打着千良的手臂和脸颊,聆听着少年痛苦的叫喊。
“好吧!最后一幕了!”男人蹲下身子,与千良对视着,露出恶作剧般的笑意,“你很冷吧,那么我来帮你!”
“你知道吗?这人间的食物,我最爱咖啡呢!浓郁、香醇、苦涩,并且让人神清气爽!”男人取过咖啡壶,打开了盖子。
温热的香气钻进千良的鼻孔,仿佛在提醒着他依旧活着。他看着咖啡从银壶中倾泻而出,落满男人的皮鞋和他站立的方寸之地,像是挥洒的褐色颜料。
“来吧!巫者!喝点热饮,暖暖身子,不然你真的会死哦!”男人佯装着关切与甜腻的音调,踩住了千良的后颈,像是捕蛇人在对付着垂死的猎物,他将另一只脚伸向千良的眼前,“来吧,把这些咖啡舔干净!像牲口一样舔食吧!蛇环的一端就会闭合!”
千良像是忘却了挣扎,向着男人的鞋尖伸出了舌头。思考与理智已然离他而去,已致他只是机械地舔舐着,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不知光阴几何。
“够了!下贱的人类!”男人抽开了脚,斜睨着满身脏污的千良,像是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现在你可以带着那两具尸体离开了!我可不想打扫现场为你的背叛来善后!”
千良晃了晃身体,想挣扎着站起来,男人再次踏上他的脊背,重压再度折磨着他的胸腔,让他发出剧烈的咳嗽,“慢着,你的蛇环还有一端没有闭合呢!”
千良废力地将手臂伸到眼前,浑身的剧痛让他气力全无。
那交错的蛇纹在乌黑的皮肤上依旧清晰可见,呈现一个8字纹样,下端已是一条蛇首咬住另一条的蛇尾,而上端的蛇首和蛇尾依旧留有空隙。
他发出几声绝望的冷笑,“德特西尔,你还要我做些什么?这些还不足以证明我缔约的真心吗?我已经在你面前舍弃了生而为人的所有尊严。”
“很简单!从这里爬过去,就像犬类一般四肢着地,爬到你战友的尸身面前!然后,蛇环就会彻底闭合!”德特西尔语调高昂,夹杂着难以名状的豪情,“你这屠杀战友的罪人!我亦曾是一名战士,你以为恶魔就不懂何为兄弟手足情深?你以为恶魔就只知暴行与杀戮?
我亦有我的战友和兄弟,正因你对手足兄弟的背信弃义,才让我坚定对你进行验证的决心!背叛者啊!我绝不会允许你再度施行不忠的行径!哪怕违反恶魔契约者,唯有横死的结局,但依旧不足以让我相信的诚意!
现在你就怀着忏悔之心,向着你战友的尸首下跪前行吧!让他们看看你这卑贱肮脏的模样!
当别西卜离开地狱的封印之时,我绝不会和你这样的卑贱着共事,哪怕你获得无上的权力,也休想迫我就范,彼时我自会结束自己的一切,将我对别西卜大人的忠诚永存于地下的火海!”
“原来恶魔也有和人类类似的情意……”千良看着店铺尽头的少年遗体,轻声说道。
“我们当然有!反倒是人类一旦被邪念侵蚀,会比恶魔更加可怕!”德特西尔泄愤般踢在千良身上,像是在驱赶着一只觅食的野狗,“现在开始爬吧!以你这肮脏的躯体祭奠你亡故的挚友吧!
另外你应该知晓后面要做些什么吧?一旦签下契约,就必须完成,你理应清楚!”
“我当然知道!原本就已经计划了一切。”千良向着阿力和星铎的亡故之地,挪动着身体,寒冷与疼痛依旧侵蚀着他的**,几乎令他意识涣散。
他所见的唯有手腕上交错盘旋的蛇环,那一抹黑曜石般的色,成了他双眸间唯一的焦点,是他依凭的浮标。
他张开染血的乌黑双唇,唇齿间有污浊气息,“我会让那三位装修师傅接到三个异能者的装修活计,那三个异能者自会在你的术式下横死。
因为三位师傅皆存有正面的情愫,体内阳火正盛。以你现在的力量,暂时无法影响他们的思维,你也无法远行去对他们的家人做些什么,外省的城市也有着负责守护人间的执律者。
所以就由我来做,我会操纵一些舆论,让他们陷入困境,我还会利用他们的家人让他们陷入彻底的绝望,然后你再出现,同他们订下契约,将他们关于人间的美好愿望、死去的六位户主的怨念化作强大的能量输送进击碎地狱的阵法。”
他听到男人轻蔑的狂笑夹杂着男人瘫倒在地的声音,他知道恶魔已经离开了咖啡馆老板的身体。他盯着手腕之上的双蛇,纹路渐渐变淡,与他沾满污泥的皮肤混为一体,再也无法辨识。
他使出最后的气力,扣动手印,风雪在狭长的店铺发出尖利嘶鸣,包裹着他和少年的尸身,飞舞进无光的通道。
他重重坠落在地,仿佛连简单的瞬移亦无法作出一个完整的收尾。又或许他将残存的力量悉数用于保存两位少年的身体,此刻他们躺在晶莹的冰球之内。
阿力留下的幻境像是认出曾经的主人,为那通透的球体涂上一抹微黄的光,像是沉没的夕阳,哀悼着一位神祗的陨落。
若是略去他们躯体之上的伤痕,他们仿佛只是在熟睡。
千良倒伏在地,身下是坚硬的实木地板带着几许温润,像是缓慢的水流安抚着他冻僵的四肢。这里他是熟悉的,旅馆的隔间,他曾与阿力在这里度过数十个夜晚。
异能的波动又回来了,像是激流般迫不及待地涌进他的骨髓和血管。他没有走进浴室,只是稍稍直起身子,依旧是跪伏的模样,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汹涌的力量渐渐改变着他清瘦的身形,仿佛阿力那健硕的身体如同诅咒般附上他的骨殖。镜中的他,有着肌肉饱满的臂膀,坚实匀称的腹肌。他知道这是巫力的自我修复,以强健的肉身治愈着肉身的遍体伤痕。
屋中依旧弥漫着松叶、菖蒲与莲叶的辽远气息,遮掩着他浑身刺鼻的气味。
他向着少年们的尸身深深叩首,仿佛唯有以这屈辱而肮脏的身躯方能将罪责稍稍掩盖。
他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曾经三人在此同醉,他虽未酩酊,却亦因为那炽烈的友情,而半醉半醒。彼时的房间,在三位少年的喧闹中,是何等逼仄呵。
昔时立誓守护人间的战士已然隐没不见,仿佛在时空中被磨成齑粉,夏日的风与日光从高高的窗户灌进来,却是满目荒凉,他忽而记起数百年之前的诗句,“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旧关城。”
他盯着悬浮在半空的冰球,一抹灿烂的星光在星铎身边熠熠生辉。他将墨色的五指伸进光洁的球体,抓住那抹星光,探测的术式瞬间展开,他看得出那是星铎的宝具,名为星光弦索的宝具,传说可以穿越时空,连接观测者和观测之物,从而施展异能。
千良不知道这样的宝具,如今还有什么作用,复又将它投入冰球,像是一捧沙浸入湖水,连一丝涟漪都不见。
他拖着步子,走向浴室,在身后留下一串浑浊的脚印。淋浴的水声阻隔了周遭的一切,他在冰冷的水幕中,看到自己的式神走向正在旅社庭院中休憩的三位师傅。
他知道,有数位异能者已然买下千氏财团开发的住宅,并不是强大的实力者,在里会也没有特别登记,即便横死,大抵也不会引起广泛关注吧,这世间的生死何其之多,芸芸众生的亡故,又有何人知晓。
他看到那三位师傅脸庞之上的欣喜,那三位富有的异能者开出的价码足以令他们心动。他在飞扬的水花中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仿佛随着力量的回归,所有的悔意刹那间化作乌有,他看着那三位师傅因愉悦而潮红的黝黑面庞,仿佛看到他们最后的盛宴和即将沦为祭品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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