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了什么,怎么一言不发?”阿力紧跟着千良穿过不大的庭院,走向旅社的前厅。
代替他们照管前台的式神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小伙子,对着他们露出友善的微笑。
千良走近前厅的隔间,来回踱着步。这原本狭小的房间,在魔法的作用下已经变大了不少。
摆放着暗沉胡桃木的写字台、靠背椅、衣柜、床铺和沙发,这些式样朴素的家具全是按照阿力的喜好订做的。
此刻正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喑哑的微光,像是一群衣着庄重的观众,看着即将开演的舞台。
“到底怎么了?”阿力轻声又问了一次。
“我现在知道恶魔拿走的东西,但是也许已经晚了。”
“那是?你是说亡者的怨念吗?”
“是啊!”千良轻叹一声,“如果仅是看到表面,所有案件都没有亡者的残识或者说残识极为微弱,并且几乎合情合理——格途大叔的亡故太过突然,银环蛇杀死的那位女子因为神经毒素陷入昏睡,养兔子的年轻人因为酒精在熟睡中被烧死。
但细细想来,没有残识根本不合情理,残识的基础或是异能或是强烈的意念。
那位格途大叔本身就是异能者,并且他死时亦有强烈的意念,但残识却这样若隐若现。
死于蛇毒的女子伊音就算因为神经毒素而昏睡,但从毒理来看,身中神经毒素,至少有一段时间是处于极为痛苦的窒息阶段,而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举动来缓解痛苦。
根据里会对残识的理解,这种个体无法自主的状态之下,残识就会出现,但亦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自己而已。如果说得更通俗一些,就像每个人都经历过得鬼压床,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却无法挪动分毫。”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位死于蛇毒的伊音得以亲眼所见自己垂死的模样,甚至可以感受那种痛苦。如果她在想起白日所受的诅咒,自然会产生强烈的恨意,因此残识绝对不会消失,而是会被我们发现?”阿力开就问道。
“对,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并且不会错。所以伊音的怨恨也被取走了,就像格途大叔说的那样,水池被抽干了。
至于那位养兔子的年轻人,他的生活与其说一团糟,倒不如说是被贫困与辛劳侵蚀得体无完肤。
这样艰辛的人生,再加上被烈火焚烧的苦痛,怎会不留下残识?”千良颇有些颓唐地坐在沙发上。
“阿力,没有发现恶魔的企图,这是我的疏失。就像离云老师的分析,恶魔取走那些怨念必然有所企图。
根据过往的里会案件档案,恶魔的目的或者是为了释放邪恶封印,或者是为了施行屠杀,总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们如果赶不及……”
千良低下头去,自从异能觉醒以来的那种因为没有与神明发生共鸣而引发的无力感又回来了。以身为凭的星铎、死于非命的那些男人与女人、以及此刻对他无比信任的阿力,他们的面孔在眼前云集宛如汹涌的潮水,要让他在愧悔中渐渐无力呼吸。
“阿良,阿良!”有人在摇晃着他,掌心的温度仿佛一小片潋滟的阳光,“阿良,如果你累了,到床上去睡吧。”
千良陡然睁开了眼睛,阿力正关切地看着他,像是把他抱到床上。
“哦!真是糟糕啊!”千良苦笑了几声,即便是身处阿力的幻境,拥有神力的补给,施展霜天寒境这样的巫术,依旧会对身体造成如此的负担,自己居然睡了过去。
“阿良,你不要泄气。”阿力坐到千良身边,“至少现在,恶魔还没有进行更大规模的杀戮,我们还有时间。
就算你早就想到恶魔要取走怨念,又要怎样阻止凶手呢?我们根本无法知道受害者何时会被杀死。”
千良看着满脸真诚的阿力,他终于感觉心情变好了一些,旅社之内的结界亦在修复着损耗的巫力。
“我在想,如果恶魔出手的契机是动物扰民事件的大规模发生。当然这在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是你说过如果出现动物作祟,那么动物扰民的几率就会变大,数量也会增多。
我在乡村生活过,所谓的动物作祟其实根本不是动物主动挑起事端,而是人们骚扰了动物,乃至捣毁它们的巢穴、杀死它们的孩子,于是引发了动物的报复。
那些作祟事件,便是动物们发泄怨恨的途径罢了。
阿良,你是否知道有没有什么地方隐藏着动物的大量怨恨,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异能可以操纵动物的怨念?”
“唔,如果这样……”千良凝神思索着,“那些拥有灵性的动物会在死亡临近之时,前往族类的埋骨之地,让自己的血肉归于大地,最为人所熟知的便是大象。
但是埋骨之地只是一处坟场,从未听说过具备埋藏动物怨念的功能,并且那些坟场不会有特殊的封印,恶魔完全可以自行前往,根本不需要积聚力量或者等待契机。”
“至于操纵动物怨念的异能……”千良沉默了片刻,“虽然不能算作操纵怨念,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异能族群称为林者之巫,他们的能力便是与动物有关。”
“林者之巫?听起来很像是森林的守护神。”阿力好奇地问道。
“对,他们就是森林的守护神。这个族群很是稀有,异能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地由上一代传承给子女,一般是传给女儿。
他们世代守护着苍莽的森林,只要存在森林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我从未见过他们,根据里会的异能档案,一片广袤的森林通常只有一位林者之巫。
他们也是巫者,巫者是可以操纵自然元素的人类。但他们驾驭自然的力量并非来自于神明的赐予,也不是如我一般来自战巫的血统。
他们的力量只是来自森林,来自无数森林与动物的信任与托付。他们护卫着森林的安宁、熄灭火灾的种子、救助受伤的动物、安抚那些因狩猎而被惊扰的生物。
动物无论是被人类捕杀之时,还是被天敌猎杀之时,其实都会产生怨念,如果置之不理,日积月累就会化作恶灵,也可以理解为作祟吧,自然会伤害到山民或者接近森林的人类。传说中,林者之巫可以化解这些怨念,因此他们不仅守护着森林,也在守护着人间。”
“哇!听起来很像希腊神话中的山林仙女啊!真是美好的异能者。”阿力赞叹着。
“别想象得那么美好!这根本不是那么轻松的工作,想想吧,那么大一片森林,并且一生都要与森林为伴,几乎不可能离开,就像宿命一般。因此,林者之巫向来拥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千良说道,“你认为恶魔会去找到或者杀死一位林者之巫,然后夺取动物的怨念,引发作祟?
但是这座城市根本没有大片的森林呵,那些小规模的树林是不可能存在林者之巫的。”
白色的萨摩耶看着沉沉睡去的主人,仿佛在撒娇一般,用它柔软的脑袋蹭了蹭主人的脸颊,发出一声温柔的吠叫。
它舞动四肢,在屋中转起圈来,就像是在玩追尾巴的游戏。一个模糊的幻影随着它的转动慢慢与它的身体分离,在半空中渐渐凝成实体,那是一只与它一模一样的萨摩耶。
它看着那空中的孪生兄弟,轻声吠叫着。后者像是心领神会一般,穿过紧闭的铁门,消遁无形。
它目送着那团幻影的离去,乖巧地趴在沙发前的羊毛地毯上,守望着眼前睡熟的女子,她在梦中依旧发出含混的呓语,“小狼,你要听话啊,听话……”
“那么我们不如去看一看里会记录所有林者之巫的名单,然后看一看他们最近有没有遭遇恶魔?”阿力建议道。
“现在只能尝试一下了。”千良忽而皱起眉头,“但是林者之巫不同于一般的异能者,他们总是遗世独立,行踪难定,里会的记录不见得齐全,联络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结界出现反应了,是有什么过来了!”阿力的惊呼打断了千良,“要加固结界进行阻止吗?”
“不必,这力量没有恶意。”千良抬手阻止了阿力,起身走向旅社的前厅“并且这样的力量,若是真与我们动手,恐怕要纠缠上一会。”
前台的年轻式神正惊讶地看着旅社的玻璃拉门,细雨濡湿的夜色中,一头巨大的白狼正凝望着狭小的前厅。
“先生,请问……”式神惊愕地看着千良。
“请先去休息吧。”千良拍了拍式神的肩膀,后者立刻转身走向了后院。
门外的白狼终于开口了,仿佛一位成年女性的声音,浸润着高贵与威严。“两位不准备邀请我进去吗?”
千良低头致意,由衷地微笑着,“虽然只是您的分身,但深夜来访亦令人欣喜不已,如果我没看错,您是世代护卫森林与林者之巫的霜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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