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事轻轻扬了扬眉,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大机缘?”
老黄摇摇头:“你们灵修不懂的,我虽然不行刀道,但于习武之人而言,很多东西都是想通的,别的不说,就夏洪刚才那一刀的起手式,便已经隐然有了一些宗师风范!”
老黄的这句话中,无疑带了些对灵修的偏见,虽是无心,却让林管事眼中厉芒轻闪。
对这个世界上的修行者,尤其是人类修行者来说,修武还是修灵,是一个争论了数万年的问题,更是当今大缙王朝南北之争的关键。
不过此时并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林管事沉了口气,反驳道:“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我都很清楚,老夏早在十六年前就被废了,经脉尽碎,内府全毁,虽然还能捉刀起势,可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已经不能算做一位真正的武将了!”
既然连武修都不是了,又怎么可能成就刀道宗师?
面对林管事的驳斥,老黄也有些疑惑,喃喃道:“是啊,难道说,老夏已经恢复了修为?而且更上一层楼了?”
对此,林管事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就更加荒谬了,想要治好他的伤势,至少也需要一位灵尊级强者亲自出手才有可能,你觉得,老夏能认识那种大人物?”
“好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老夏真的认识这么一位灵尊,可对方敢给他治吗?难道就不怕得罪了那位?”
然而,老黄并没有因此而动摇自己的判断,反而目色坚定地说道:“所以我才说,他恐怕是得了大机缘了!”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继续观察夏洪接下来的举动。
或者说,继续偷看夏洪练刀。
然而,让他们二位失望的是,自始至终,夏洪也只出了那一刀,随即便收起了手中的菜到,更将手中的刀谱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怀中,招呼了夏生一声,便急匆匆地回屋了。
因为只需要一式拨云见日,夏洪便已经感受到了体内经脉的变化!
林管事说的没错,他体内的经脉在十六年前就被人震碎了,所以现在的他,根本就算不上武修。
但与此同时,老黄也没有说错,他的确是得了大机缘!
便是这本断岳刀谱!
夏洪只是应其中刀意所感,信手出了一刀,便惊喜地发现,体内沉寂了多年,如同一潭死水的经脉,竟然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那些早就在他内府中堙灭于无形的真气,就此死灰复燃!
原本需要一位灵尊级强者亲自出手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夏洪仅凭借一本刀谱,就同样做到了。
这已经不止是惊喜了,而是惊世骇俗!
哪怕夏洪自认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承受过大起大落的人了,在这一刻仍旧觉得心跳在一瞬间加快了无数倍。
因为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东山再起的希望!
或许是察觉到了不远处有人窥伺,也或许只是单纯地为了财不外露,所以夏洪强行压下了继续研究刀谱的**,而是极其冷静地回到了屋中,这才仰着脖子,无声地大笑了起来。
当夏生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于是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对于夏生来说,既然能看出自家老爹曾经是一位武将级强者,又怎么会看不出如今的他其实只是虚有其势,刀意尚在,但刀气尽失?
这也是他在精挑细选后,最终选定断岳刀法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这门刀法真的有多么精妙,随便练一练就能成为刀道宗师,毕竟以夏生的眼光来看,所谓的劈山断岳之术,根本就入不得眼。
不过,断岳刀法却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或者说,对于修习之人来说,有一个非常特殊的限制。
便是需要经脉尽碎,内府全毁之人才能修炼!
而随着练刀之人的逐步领悟,当他将这十二式刀法尽数掌握之后,便能重塑经脉,另聚内府!
夏生是在第五世的时候拿到这本刀谱的,当时的他被世人称为活财神,手里面所拥有的财富恐怕早就超过了所有国家的资产总和,乃是真真正正的富可敌世!
当时的夏生已经是武圣级强者了,当然不会因为这本刀谱就自废经脉、内府,一切从头开始。
他可不敢保证,在失去了自身强大的实力之后,还能否守得住手中的惊世财富。
后来当夏生重生到第六世的时候,却意外地变成了一个蛮族人,于是这本刀谱就更加失去了意义,就此遗珠蒙尘,堆积在了夏生那庞大记忆的小角落中。
直到这一世,直到今天,他终于将其拿了出来,送给了自家老爹。
而对夏洪来说,这本刀谱完全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甚至恐怕在当今世上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如他这般合适之人了!
这便是因祸得福。
这便是大机缘。
哪怕它迟到了整整十六年。
在这一刻,夏洪突然很想大哭一场,但儿子就在他的身后,作为一个父亲,他不愿让儿子看到自己的软弱和眼泪,所以他换了一个方式。
他转过身,突然对夏生笑道:“爹今天高兴,陪爹喝两杯。”
夏生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一溜小跑去了万福楼的后厨,偷来了两瓶劣质的桂花酒。
见这混账儿子竟然这么娴熟,夏洪也不禁笑骂一声:“你这臭小子……”
夏生撇着嘴,委屈地说道:“这酒明明是您自己藏的,怎么还怪到儿子头上了!”
嘴里一边抱怨着,手上也没闲着,只见夏生手腕一翻,又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瓷碗,结结实实地倒了两大碗酒,然后高高举起。
夏洪接过酒碗,突然有些感慨,说道:“这还是咱爷俩第一次喝酒吧?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来,干了!”
说完,夏洪抬手仰脖,一碗酒就这么咕噜咕噜下了肚,看那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完全就是不醉不归的态势。
既然不能大哭一场,那便大醉一场吧。
夏生也不含糊,虽然这碗桂花酒可能是他九世为人以来喝过最廉价的酒,但不知道为何,当酒水下肚之后,从喉咙到胃部那如火烧般的灼烫,却给了夏生一种无比痛快的感觉。
“小子好样的!来,再干!”
夏洪奋勇当先,又豪饮了一碗,随即吧唧着嘴道:“这样吧,我再去炒俩小菜,咱们爷俩今天喝个畅快!”
夏生摆摆手,双手压着夏洪的肩膀站了起来,笑道:“我去吧,长这么大,还没给爹尝尝我的手艺呢?”
夏洪的脸上闪烁着红光,哈哈大笑一声:“就你这小子,还手艺呢,今儿哪怕你能炸出个花生米,老子就算你本事!”
“您呐,就安心在这儿坐着吧,我去去就回。”
说完,夏生便直奔厨房去了。
但却不曾想,等夏生回来的时候,老爹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了。
他手中端着一盘儿花生米,一盘儿酱牛肉,只能站在门口苦笑不已。
转眼间,两瓶桂花酒都已经空了,就堆在夏洪的脚底下,而夏洪则直接趴倒在了地上,嘴里面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仔细听来,似乎是在喊夏生的名字。
“阿生……阿生……”
于是夏生只能先把两盘儿下酒菜放到了桌上,随即忙不迭地跑回到老爹的身前,轻声应着:“诶,爹,我在!我在这儿呢!”
听到夏生的声音,夏洪似乎又清醒了一点儿,他努力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傻笑。
“阿生啊……你爹我呢,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没啥大本事,一辈子啊,就没干成过……一件事儿,就说给你取名这事儿吧……就因为你是,是夏天生的,所以呢,我就给你取了夏生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被人给笑话……你不会,不会怨爹吧……”
夏生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自己的名字并不是取自生如夏花,而纯粹是因为自己是夏天出生的罢了。
念及此处,夏生倒是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也是,像老爹这样的莽汉,取名字又哪里会参照这些文雅的词句呢?
不过这并不是夏生此时最关心的事情,他想试试看,趁着老爹酒醉,能不能从他口里面套出些话来?
“爹啊,你以前在皇宫里面当差,应该挺风光的吧?”
夏洪摆摆手,说道:“风……风光个屁!别给,给老子提皇宫的事儿,听着就,就,就烦!”
夏生眉头微皱,对于这样的一个回答有些始料不及,因为从老爹与林管事,与辰皇子的关系来看,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答案才对。
但既然夏洪不想多说,夏生也没有勉强,而是沉声问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爹,您老实告诉我,您这一身旧伤,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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