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眼看着沈易,拉了他一把,他却没有理会,而是跟着周岩去了那边开阔的一片平地上,剩下我和陈律对视了一眼,紧跟了上去。
沈易把手机扔给我,两个人都套上了他们的作训服,戴上目镜和帽子,检查好了手里的枪,在教练的叮嘱下做好了预备姿势。
我到了这里才看到除了陈律之外其他的那些警员,我认识的除了张鹏都在,跟他们一块儿坐在场边好尴尬,还好有徐柔,对我笑了笑,让我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们的人看到周岩和沈易凑在一块儿,都不由蹙起了眉,除了苏志承,他只是稍显了怔愣,然后若无其事的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秒表来,看着场上教练手里的小旗子一挥,同时开始掐表计时。
沈易与周岩几乎是一起出发,在越过三步桩时,同时开出了第一枪,继而接连不断的打倒了正前方的人形标靶,跨过壕沟助跑翻过接连的矮墙,翻上了高台,举枪打爆了空中的活动靶。
周岩漏掉一个靶子,却也因此先一步通过水平梯,跳下时往前一滚,稳住身形后连开了三枪后,停留了不到一秒,更快的完成了第一次换弹匣,而此时沈易才刚到他的同一位置。
我听到后面在讨论周岩入队考核时的成绩,说他一定会比沈易更快。
我紧张了一把,倒不是担心输赢,只是在想如果沈易输了,这些人会怎么嘲笑他,而他以后如果与周岩对上,那是不是代表周岩会比他强,有打败他让他落网的能力。
我正胡思乱想时,却看到沈易根本没有像周岩那样停顿,他只是从水平梯上下来便抬手开枪,随即快速通过了独木桩,赶在周岩之前匍匐过了地桩网,跳下弹坑双手握枪水平线视角内的全部靶心。我把手罩在眼前挡着光,眯眼看到远处的人形靶,每一枪都是打在标注的心脏附近,十环以内的部分。
周岩开枪的速度弱过了他,两人动作一致的手撑在弹坑壁上,身体翻上来的那一刻周岩第二次换了弹匣,而沈易与他不同,立即绕过转弯,折返身体打爆了第二波活动靶。
我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激动,在认为他会马上开始返程,靠现在的优势抢先到达原点的终点时,他却又一次让我出乎意料。他站在原地,放下了枪,稍稍缓了口气,累了似的,放慢了自己的节奏,在周岩跟过来之后与他同时往来时的弹坑里翻跳了下去,重复刚刚做完的动作。
“不够丢人。”陈言邦摇了摇头,看不下去似的,起身叼了支烟,拍拍陈律的肩膀,示意后先走。
陈律微微点头,他便自己一个人出了射击场去抽烟。
沈易在绕过独木桩下的桩柱后,再一次与他拉开了距离,抓住水平梯上的杆子垂悬通过,比周岩多省了两格的时间,靠惯性把身体往前一带,摔到了高台上,开枪时也许是因为风向,子弹的轨道略有偏差,打在了心脏正中稍微偏下的地方,九环偏十,连续一串都是这样的情况。
周岩比他慢了一拍,打在相似的位置,侧头看了一眼他这边。
沈易觉察到他的目光,回视了一眼,举枪打中了他这边再一次漏掉的一个目标。
最后的一段,周岩的动作不如一开始流畅,洞孔翻过,在最后的一百米带着怒意似的换了枪,装上准备好的颜料弹,与沈易面对面,抬手举起了枪,在手指的轻颤中带了微毫的犹豫。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一团红色在沈易的胸口泛开,晕染了一片。
而沈易在换了枪装弹之后,就垂下了手,等待着周岩这一枪打在自己的身上,嘴角微微笑着。在教练挥旗后摘下了自己的目镜,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颜料,把帽子也摘掉扔在了一边,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开始解了扣子把上衣换了下来。
这边的苏志承看着手里的秒表,咂了咂嘴。
“多少?”彭铮问。
他有点纠结的说:“沈易三分四十七,小周三分五十一,慢了四秒,最后开枪……明显沈易让他了。”
“而且他留了力。”武亮看着正在换衣服的沈易,淡声道:“如果让他自己来,极限恐怕会在两分半以内。”
“哎,不对啊,你们看到他换弹匣了吗?”不知道谁问了一句,我回头看了眼,竖起了耳朵,也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因为我也没看到。在我眼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停顿过片刻,也没看到去摸弹匣,但在最后的清算里,确实用光了准备的子弹,而周岩倒还剩下几颗。
“左手单手换匣,活动中身体挡住了,空弹匣直接踢到了射击地线上,方便后期拾取。”陈律说完,看向了身边的人,问道:“看出他的弱点了吗?”
没人应声,过了一会儿陈律摇了摇头,接着说:“周岩自认的优势是准确率,但这在他面前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他更擅长无用站桩射击,活动靶漏掉了一个,也太缺乏实战经验,后期自乱阵脚,人形靶脱靶一枪。而沈易是真枪实弹在枪火下练出来的,他更擅长速射,只求能击中干扰目标,弱势在于他更细微的准确率。当然,这只是与他自己相比,他再弱,也比你们强,这么多年连他的半点把柄都抓不到,不怪你们队长嫌丢人。”
我一阵冷汗,关于这个问题,沈易自己也承认过,他的精准度只有百分之八十,只是陈律居然这么容易就看得出来,明明周岩跟他打的位置差不多,而且偏差很小,两个人在快速的移动中,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一边没人吭声,我起来拍了拍土,到沈易身边,把手机还给他。
我们离开了开放场地,到门口准备要走时,被周岩从后面追出来揽住了去路。
他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咬着牙质问沈易:“你什么意思?刚才为什么不开枪?”
沈易看他的眼神有些沉郁,笑容里有些嘲讽,轻声说:“你赢了,恭喜。”
周岩握紧了拳头,坚定地看着他,说:“我不需要你施舍的虚伪的胜利,我现在赢不了你,但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的立场不同,邪不压正,你迟早会输,一定。”
他重新咧开嘴笑了,像今天之前的那副阳光的样子,只是怎么看起来都是在勉强,语气恨恨的对沈易说:“还记得我们一起玩儿过的游戏吗?这一次,你会变成那只老鼠,而我,会是亲手捕获你的猎人。”
“拭目以待。”沈易懒懒的抬一抬眼,补充道:“不过你的能耐仅限于此的话,还是不要说大话,回警校多练几年,把枪拿稳了再来,否则你的威胁真的让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张牙舞爪却没有半点攻击力,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周岩面色更惨,被他几句话说的难堪又愕然。
而沈易丝毫不觉,扬了扬唇角,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名字:“沈岩——”
“我现在姓周!”周岩猛地抬手一拳砸在了他脸上,拎住了他的领子,愤怒的低吼道:“你最好马上就闭嘴!”
沈易蹙眉挣开了他的束缚,没留力的一下踹在了他的小腹。周岩顺势摔在了后面的墙上,后背撞在上面,在空空的场馆里显得刺耳。他试图反击,却被沈易侧肘击在他的脖子,几步之后硬把他逼在了墙角处,站在他面前又还回一拳在他腹部。
“沈岩,你听好了,就算他做的错事再多,谁都可以恨他,只有你不行!”沈易死死压制住他,脖颈间的力度让他喘不上气,脸渐渐泛红,眼睛依旧盯着沈易,硬生生的开口:“你跟他一样,都让人觉得耻辱!”
沈易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放开了他,却在他还没有喘上一口气之前,甩手给了他一巴掌,第一次失态动了气,说:“你当时几岁?你懂什么?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你以为他愿意走上那条路吗?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可怜,没人活该欠你!就算你改了姓氏,也改变不了骨子里流着他血脉的事实!”
“我也想知道爸妈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周岩从地上爬起来,一开口带了哽咽,“可你什么都瞒着我,你凭什么来怪我,这么多年你找过我吗?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就是恨他,恨你们两个毁了我们这个家!”
我被他嘶哑的声音带进了一片沉重的气氛中,看着眼前的两张面孔,被这个事实狠狠刺了一刀,脑中像是经历过一场地震,顿时山崩地裂。
周岩,沈岩。
他就是沈易那个不敢去见的弟弟。
“你觉得你自己很孝顺?那爸妈的葬礼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去看过一眼吗?”周岩怒火中烧,盯着他说:“你只会去巴结讨好你那些所谓的大哥,宁愿笑着去参加他们的宴会,也不愿意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掉一滴眼泪!你还记得爆炸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沈易没有回答,神色自若的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的冷眼看着他。
周岩见他的样子,眼底的恨意更浓,说:“是我的生日。如果他没有去混黑社会,没有去逃亡,没有被报复,我们三个就应该坐在一起吹蜡烛唱生日歌,可现在呢,它变成了你们三个的忌日。他们都说你死了,可你明明偷偷回来过,我们也见过。沈易……你借别人的命活了这么多年,你也有脸!”
外面的保安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异样,凑了过来询问情况。
我说不出话来,沈易却还泰然,打发了他们之后,翻出周岩的手机留了一个号码,扔还给他,说:“别再做警察,我从来没想过与你为敌。父亲的事,我没办法告诉你太多。我只想让你知道,他那时候逃开,不是因为懦弱,他是为了你,为了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家。但这一行想脱身有多难你明白吗?他为了家庭,放弃了自己手里的一切,才会被人追杀到那种地方暗算。他跟妈离婚,把你们留下,你觉得那是抛弃,可你因此避免了多少麻烦,你永远都不会看到。沈岩,你可以怪他,但你必须尊重他,因为作为你的父亲,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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