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了,下去寻人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黑衣人,赤风报告说,下面没有发现麒世子,只是遇到了在崖下寻人的黑衣人,尽数斩杀后,留了一个活口,可那人却是受尽苦痛依旧不肯松口。
墨宸看着那个人,心中冷笑:安国公果然是老奸巨猾,竟然有此等本事,能让手下的人如此忠心,可是不招又如何?难道他会不知道这么大的手笔都有谁出手吗?
“杀了吧。”墨宸的声音依旧淡漠,却带上了一丝寒凉,让人蓦地打个哆嗦。
毓筱听到了赤风的报告,她告诉自己:没有见到尸体,也许哥哥被人救走了,哥哥一定还活着的,一定活着..可是她的眼泪还是落下来了,晶莹的泪珠摔碎在地上,如破碎的水晶。
墨宸看着她的泪水滑落,只觉得那些眼泪都落在了他的心里,而后如一根根的钢针,穿心而过,将心刺得鲜血淋漓,他看着她,那样的孤单,那样的瘦弱,又那样的坚强。
他轻轻拂过她的长发,而后将她拥在怀里,声音中有着别样的温柔:“想哭就哭吧。”
毓筱在他怀里抽泣,而后哭声渐渐变得声嘶力竭,最后又渐渐低下去,几不可闻,最后的最后,她似乎身心都累了,也或许是哭累了,渐渐地睡着了。
等到毓筱一觉睡好,墨宸已经将食物给她准备好,简单吃过之后,墨宸开口说道:“筱筱,贤王和王妃在林外的迷镇等着你呢。”
毓筱听了愣了好久,而后颤巍巍的说道:“你是说,我父王和娘亲在这林子外面?”
“恩。”墨宸淡漠的说着。
毓筱急急唤来鸟儿,又喂给她一颗药,而后拍拍它,让它飞走,毓筱就率先跟了上来。
墨宸默默的跟着,没有说话,赤风却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渐渐蹭到毓筱身边,低声问道:“毓筱小姐,这鸟儿可以在林中辨别方向?”
毓筱心中很是低落,赤风忽然的问题倒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不能,它只能识别气味。”
赤风很是疑惑,一脸的想不通,眉毛拧成了毛毛虫。
毓筱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淡淡的无奈和好笑,冲淡了心里那些伤意,她缓缓说道:“你们既然能知道这鸟儿的主子是我,定然是发现了我的人,以你主子的聪明,当然知道这鸟儿是能出迷踪林的关键,他定然把我的人带来了吧?”
赤风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所以主子才带了青虞过来啊。”忽而有想到什么,赤风问道:“那毓筱小姐方才给他吃了什么?”
四年前,她在药王谷醒来,就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些问题,后来哥哥说,那是昏迷的原因,所以她不再探究失去的记忆是什么。一年多钱,当这个男人出现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记忆空白是关于谁的了,那么自己会昏迷也是因为他喽?还是离他远一些,毓筱这样决定。
但是对于赤风,毓筱的记忆里是有的,那是她六岁入京就认识了的人,而且她对赤风的印象极好,所以对他也没有什么防备心,很乐意给他解惑:“第一次喂给它的药是让它可以识别哥哥的气味,而第二次喂给它的药是解除第一次的药效的。”
赤风听过后一脸崇拜的看着毓筱说道:“毓筱小姐好厉害,竟然可以控制鸟儿。”
毓筱听过只微微笑一笑,她曾经可不是用药物来控制鸟儿的,只不过那一次沉睡之后,她就不能再与鸟儿交流了,不得以她才钻研了许久,制出了这些药物来控制鸟儿。
一行人离开了迷踪林,众人才发现外面竟是夜晚,将满的月亮挂在正空,凉凉的月光洒在几人身上,毓筱的心情有些雀跃:她可以看到父王和娘亲了。
渐渐行至他们在迷镇安排的住处,隐隐有血腥味四处飘散,墨宸眼中闪过一抹暗沉,声音淡漠,却比月色更凉:“出事了。”
毓筱亦闻到了这四处飘散的血腥气,她快速冲进院子,入目全是尸体,只是他们死的似乎很残忍,是蛊!
当毓筱进入院子的一刹那,院子里的那些个死人就重新开始活动了,在一屋子的灰色劲装中,那一抹白色那样显眼,是青虞!她也死了!他们被蛊虫操纵,拿着刀剑向他们杀来。
墨宸反应极快,他身形一动就护在毓筱面前,一众人开始厮杀,可是毓筱却愣怔在那里,她觉得这画面似乎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也有一个人这样子跟一群中了控蛊的人在厮杀..
忽然有一个灰衣人向着毓筱扑来,毓筱回神却躲闪不及,她抬手打算用空手接下刀刃,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毓筱转过身,墨宸正站在她的面前,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了刀刃,鲜红的血液“滴答”一声低落在地上,毓筱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哪里,到处是血,一片红,红的刺目,“滴答..滴答..”一声声的在她耳边回响,她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整个人蜷在一起,可是还是一片红,好多血,血..
墨宸将倒地的毓筱接住,抱在怀里,而后一片厮杀过后,这些傀儡全数被毁了心脏,不会再动了。
他们进入屋子里,屋里只剩下贤王一人,身中剧毒孔雀胆,墨宸为他探脉,毒入肺腑,药石无医。
墨宸一边安排人去追查王妃的下落,一边开始给毓筱探脉,探过脉知晓毓筱是精神受创,虽然他应该给她开些安神的药,让她好好休息,可是,贤王等不了了,筱筱应该会想要见他最后一面的。
墨宸将一个药瓶往毓筱鼻子下一放,一股怪异的气味很快溢出,毓筱悠悠转醒,伸手揉揉鼻子:“好难闻。”
而后似乎是记起来昏迷前的事,她迅速坐起,问道:“那些人呢?”
“放心吧,都解决了。”墨宸淡漠的声音里透着力量,让毓筱不安的心慢慢落在实处。
墨宸看到她似乎安静了些,没有出现奇怪的精神波动,他声音依旧淡漠,却可以听得出开口的艰难:“筱筱,你去看看你父王吧。”
毓筱听到他的话,脸上染上一抹喜悦:“父王?他在哪?”而后似乎意识到墨宸方才的样子有些奇怪,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父王,也许出事了..
毓筱飞快地跑出屋子,拉着门口的人就问:“我父王在哪里?他在哪里?”
赤风看到她如此急切,想必是知道贤王中毒了吧,也不啰嗦,直接指了贤王的房子给她,毓筱如一阵风吹过一般消失在赤风面前。
赤风望着毓筱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而后转身准备向屋子里走去,却发现主子正站在门口。他急忙单膝跪地:“主子,王妃找到了,正在带回来的路上。”
“恩。”墨宸轻不可闻的回答散在风中,他一路向着贤王的房间走去,却没有进屋,而是守在门口。这是他们父女最后的时光了,没有人应该去打扰他们。
屋子里,毓筱跪在床边,泪流满面,哽咽着:“父王,筱筱不孝,筱筱无能。”
贤王身中剧毒,却依旧如春风般让人舒服,他看着女儿,费劲的抬起手,轻轻抹去毓筱脸上的泪痕,气若游丝:“筱筱,你是爹爹的好女儿,爹爹以你为傲。”
他的女儿他当然都知道,这几年她远离京城却依旧在江湖奔波,培养势力,她一手建立了唐门的暗杀堂,让江湖人闻风丧胆;她的倾城坊遍布全国,收录天下消息;她甚至还将暗桩埋入京城的各大府邸..还有她的医术..他知道的,她一直做得很好,很好..
“不,不,是女儿没用,女儿救不了你,救不了你..”毓筱泣不成声,她紧紧握着贤王的手,将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泪水浸湿了他的手。
“筱筱,别..怪..自己,不是..你的..错。”贤王的呼吸断断续续,声音细若蚊蝇:“答..应我,..好..好..活..着。”
贤王也不知是否有未说完的话,可他却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他唇角带着笑,似乎这死亡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远去的旅行。
毓筱伏在床侧,哭声渐渐变得撕心裂肺..
墨宸呆在门口听着,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而后渐渐收紧,紧到无法呼吸,紧到鲜血淋漓,他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方才手里的伤口因为过度的挤压再一次撕裂,鲜红的血液滴落,可墨宸却似乎毫无察觉,他只是目光幽深的望着那间屋子,似乎他的目光穿过墙壁,直接望着屋里痛哭的人一般。
他全身僵硬的站在这里,似乎化作了石像,可耳边萦绕的哭泣声又让他的心在滴血,他觉得自己太弱小了,他救不了她的哥哥,也救不了她的父王,就像当年面对父王和娘亲的死一般,那样的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赤风带着王妃来到了此处,齐芷柔身上的衣衫很凌乱,似乎是经历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她的眼睛哭的红肿,她踉踉跄跄步入屋子,墨宸与赤风随后跟着进来,站在了门口。
齐芷柔扑到床边,伸出手想摸摸贤王的脸,却又收了回来,而后在衣衫上使劲的擦着手,直到将手掌全擦红了也不停止。
毓筱看着母亲,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含着眼泪,微微笑着捉住母亲的手,将她的手掌抚上贤王的脸庞。
贤王已经去了一段时间了,身体已经冰冷,可是齐芷柔却似乎被烫到一般,想要收回手,却终究没有抵过毓筱的力气,将手抚在贤王的脸上。
齐芷柔看着贤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无声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嘴唇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颤巍巍的叫了声:“炎-”,便哭的再也说不出话了。
天色渐渐晚了,毓筱与齐芷柔依旧守在贤王的床榻边,毓筱心力交瘁,似乎有些崩溃,她的眼睛空洞的没有聚焦;齐芷柔却是神情温柔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而后将自己凌乱的发髻理好,又将自己的衣衫整理整齐,她伸手抱抱女儿,手抚上她的长发..
毓筱精神崩溃,没有看出齐芷柔的不正常,但是门口的墨宸却看到了,他看着她整理仪容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方才她拂过毓筱的长发时,分明拿走了毓筱发间的簪子。
墨宸身影一动,拦住了齐芷柔离心脏仅仅一寸的簪子,淡漠入水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王妃还有筱筱,切不可轻生。”其实他更想说“筱筱再失去你,怕是真的会受不住的。”
齐芷柔展颜一笑,温柔似水:“宸世子,谢谢你做的一切,筱筱就拜托给你了。”
说着,齐芷柔就在此将簪子推入,墨宸没有松手,所以她没能推动。
齐芷柔神情温和的望着他,带着一丝的无奈,似乎正在看一个闹小脾气的孩子一般,而墨宸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一个表情,只这样握着她的簪子,不让她动。
毓筱似乎在看着他们僵持,又似乎没有看到他们,许久,毓筱嘶哑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墨宸放手吧。”
墨宸有一瞬的错愕,而后松手,齐芷柔死了...
毓筱沉默的看着逝去的双亲,一直沉默着..
许久之后,她沉默的将齐芷柔抱到床榻上,让他们二人并排躺着,而后将齐芷柔胸口的簪子取出,而后将她的衣服整理好。
她起身取过赤风放在桌上的烛火,准备烧了这里。
墨宸抬手阻止了她,他不理解她为何不让他们入土为安,却应这样的方法对待他们。
毓筱看到了墨宸眼中的疑惑,她微微笑着,眼睛却固执着,终究墨宸妥协了,他看着这样子笑着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碎了,他没办法再看着这样的她。
毓筱将他们火化了,她在屋子外看着整间屋子和他们一起化作尘埃,终于,她似乎撑到了极限,身子一软,身后的人接住了她坠落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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