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满田园
道别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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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叹了一口气,面上不显的又拿起了酒壶,给自己和林实空下的酒杯满上了一杯酒,轻轻地抬起有着长长的衣袖的手,对着林实说道:“这第二杯我敬你,也敬这儿的每一个朋友。”

说着微微倾斜杯口与林实碰了碰杯沿,两人又仰着头一饮而尽。沈墨咽下入口的清凉的酒水,只觉酒入了体内就热了起来,像是又燃起来的火焰,烧灼的他的体内也是一片滚烫。他想起了初见的那日她一个人蹲在酒楼对面,浅笑着叫卖着那些散发着春花气味的荷包,那样明媚的笑容将所有的阴霾都驱赶走了,自己就是偶然一撇,竟然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只是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看着她站在那里向路过的每一个人推说着,夸耀着,笑容始终不间断,直到所有的荷包都卖去了,她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休息,忽如其来的轻风抚着她的发丝,她消失了所有的活跃,整个人都静默了下来,让自己觉得与那时的她又不同了。

自己看着她僵硬下来的小脸,她伸出来手左右拉扯揉弄着自己累了的脸颊,不住地做着古怪的表情,让在二楼的自己看呆了去,讶异的笑出了声,忍不住走下了楼,想与她攀谈几句,看看她究竟在卖些什么!结果她却在抬头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呆了,沈墨自然知道自己究竟生了一副多么好看的皮囊,像她这样愣住的姑娘也有不少,但都不似她,她的目光里全是惊叹和欣赏,并无其他,从而让自己除了有些无奈和尴尬外,并无什么不适,所以才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那时的自己只觉得她与许多女孩子并不相同,却从未想到,竟然会有今日吧!

林实却拿着酒杯皱着眉头,这酒让他想起了那日乔栀酿的花酒,被酒香吸引的自己,难得的主动的要了一回酒喝,那样的清香浓郁入喉醇绵的酒,自己也很少喝到,所以就饮上了一杯。却是极好的酒,从乔家搬回的那坛酒竟有一半都是自己慢慢喝掉的,直让自家父亲后来见了自己都是吹胡子瞪眼睛的,又去乔家讨回了一坛子才没有三天两头的说上自己。喝了花酒的那日,她示意自己出门去,立在合欢树下,影子隐隐约约的在合欢树影中浮现,那头上的绢花的一侧的银簪子却分外醒目,在月光下有些引眼。

自己走上前去,她果然是有所察觉问起了肖錾的事,月光被合欢遮住,竟然有些看不起她的眉目,只听得见她清亮又微小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却自然地问着,林实知道她相信自己,一直都是,直至后来她走上了台阶,月光像是拖住了她的裙摆,让她停住了脚步,她的衣裙已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绢花在发间只觉得是一片空白,只是那亮晶晶的眼睛,在深夜里像是含着一汪秋水,她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合欢树下目送她离去的自己,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那时我们竟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有了老友之间的默契,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微笑即可了。

林实抓住酒壶再一次给沈墨和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有些畅意的说道:“最后一杯酒了,最后一杯,这一杯,我敬你,沈兄,一路走好。”

沈墨了然的点了点头,拿着酒杯再次与林实碰了碰杯,将酒杯贴在唇边,一言未发,一挥衣袖,杯内所有的酒水已尽数入喉,他将酒杯一把放置在桌上,仰头笑了笑:“好酒,好夜,如此真的是甚好啊!”

他将喉内有些辛辣的酒意全数压下,一手扶在案前,只是低下了头,又想起了江畔的她,她的发丝一直都不老实的在风中左顾右盼,一会卧在自己的胸前,一会蹭在自己臂弯,或者是与自己的发丝缠绕在一起,紧密相连,竟有总再也不会分开的错觉,她坐在江边,那江水不仅倒影着夜空中的月亮,还有她的一眉一眼,她放在江边的双脚和鞋子上绣的两朵莲花,她的小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裙,对于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有所反应,却一直作势不明白,自己就那样循着她的意思,其实,只要她愿意,自己什么都不说又如何,就装作什么也没有,也不过如此吧!

那夜风有些微凉,她却眯起了眼睛显现出很是喜欢的样子,想来,她也是喜欢那片江畔的,就只不知自己走后,她会不会偶尔立在那个江畔等着自己归来呢!她的头发会不会更长了?那样就会柔顺了许多吧!不会再毛毛躁躁的粘着旁人的衣裳不肯下来了吧!她也长大了,那时,自己也会来了。只要自己回来了,不就是一切都好了吗?

林实少有这样的孟浪的喝酒,被一口酒呛得眼泪几乎要流了下来,所以只有仰起了头,左手握成拳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才将那股郁气疏散,这样烈性的酒实在不可惬意随饮啊!在宴席之上自己也不过喝了一杯而已,让自己无意饮酒的却还是因为她的那句诗词罢了,她站在梨花下,没有浓妆艳抹,却实在自然。那花朵落在她的发上,掠过她的眉间和侧脸。他为她拍去的不过是落在肩上的过客匆匆,只是那花香却留在了衣襟上抹不去了,那时自己倒也猜了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没想到他的回答确实让人讶异不已。

乔家的孩子都识文,从小都读过书,只是没想到的是她脱口而出的那首词,我想,震惊的应该不值自己吧!王慎之的神情自己的确看在眼里,他想来并不熟识她,所以也如自己这般讶异,只是可以接受,可以接受她的与众不同,可以接受她的奇思妙想,可以接受她的洞察事实,当然可以接受,身为朋友,身为哥哥,自己统统可以接受在,这样的女子,实在可为挚友啊!

立在一旁许久的竹冬,就那样冷静的看着桌前的两个少年,林实被云形桃木簪子挽住的头发并没有因为他的片刻失态而紊乱,还是那样的整齐干净,一如他平日里一样。是的,林实是失态了,最后那口酒呛得他几乎流泪,只是扶着桌子转过身子向外侧不住的咳嗽,咳嗽的他素日里清致的面容一片通红,眼睛也有一刻的无神,这样的他还真是少见,一连饮上了三杯酒,对于往日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也不会多饮的,他只是执着酒杯,微微的喘着粗气,少年的稚嫩和青涩有那么一瞬间回归到了他的脸上,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他就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眼睛里依旧那样温和,无过多的热络。

沈墨却是有些乱了头发,衣襟也微微的散开了,不过他毫不在意,正看着放下的酒杯,三杯已过,他是不会再要多饮了。只是看着面前的酒水,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只剩下一片的静默,谁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三杯酒而已,沈墨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这酒意熏得眼睛酸涩,身上却不见得暖和。这酒杯就在手边,难得的让他心生不喜之意,只是一挥衣袖将酒杯推到在一侧,无视那滴落的酒水,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他无声的敛了敛衣袖,眸子里依旧一片清冷,只是看着那张书桌,他在这里画了许多画,都是那个姑娘的画像。大多都是微笑着的,像是春日里明媚的朝阳,不见的一丝眼泪,不过这次,沈墨却想为她画上一副流泪的画像,就像自己溢出来的所有思念一样,沈墨站起了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桌前,拿起了笔轻轻蘸了蘸墨汁,在桌上洁白的画纸上一勾一抹聚精会神的画了起来。

竹冬没有说话,他知道沈墨是在画谁,林实也没有说话,因为他想知道沈墨会画一个什么样的她。沈墨只是低着头立在书桌前认真地做起了画,也不知这画画了多久,久到月亮越来越远了。

沈墨才扔开了笔,紧紧注视着面前的话,林实起身离了座位,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在书桌的一旁看起了这幅画,画上的乔栀栩栩如生。眉眼逼真,却是泪珠儿滑落了下来,正在哭泣,林实从未见过她哭,沈墨却是见过的,这画很是好看,沈墨却未等墨迹干透,就拿出了火折子,皱着眉头将画点燃。

林实看着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的画,轻声问道:“这画很好看,与栀儿十分相像,你不过刚刚画好,墨迹都还未干,为什么又要烧掉了?”

沈墨看着被烧成一片黑灰的画,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她在哭。”

林实懂了沈墨的意思了,画上的乔栀在哭泣,而沈墨是最不愿意看到乔栀流泪的,即使是在画里,沈墨也不愿意一直微笑着的乔栀哭了起来,不愿意她伤心,不愿意她不快乐,这幅画就势必不需要存在了,所以这副画,才未能干了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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