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率先走出来的是医生,他一脸凝重。
林国梁走上去,“医生,我孙子他怎么样了?”
姚碧云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管家扶着她走过来,一眼焦急地看着医生。
唯独林梦溪没有走过来,隔了几米远,她似是从医生脸上察觉到了不好的讯息,浑身都在发抖。
医生略显沉重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扫过,最后定在林国梁的脸上,“林市长,小少爷的情况不容乐观。”
姚碧云听到医生这句话,几乎当场昏厥过去,她抓着医生的手,满目泪痕地祈求,“医生,一定要救活我孙子,你一定要救活他。”
医生安慰她,“夫人你放心,小少爷母亲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
说到这,医生顿了下,重新看向林国梁。
“有什么话,医生你不妨直说,我们都能承受得住。”林国梁搂住摇摇欲坠的妻子,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她。
姚碧云攥紧着手,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可是,身体还是抖得厉害,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丈夫的肩上。
医生轻叹了口气,将木子的身体状况一一说了出来,“经过检查,发现小少爷患有第III型综合征,目前他的身体很虚弱,必须住院观察。”
在场的人听了医生这几句话,都呆在了原地。
“那能治好吗?”率先回过神的是林国梁。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实以告,“这类疾病治愈率极低,唯一能治愈的方式,就是找到相同的骨髓,进行骨髓移植,或者,如果他有其他兄弟姐妹,可以用他们的脐带血进行干细胞再造,不过这个过程会有一些漫长。”
医生的话音刚落,姚碧云突然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紧接着便晕在了自己丈夫的怀里。
“夫人,您醒醒。”一旁的老管家也跟着吓哭了。
林梦溪跌在座椅上,一脸苍白,难以置信。
………………………
木子从手术室出来,就被推进了无菌监护室,要进行二十四个小时的观察。
姚碧云也醒了过来,林国梁和林梦溪都围在了病*前。
“妈,你醒了吗?”
听到女儿的声音,姚碧云的眼泪又忍不住地滑落了下来,她攥着林梦溪的手,抖着声音问,“木子怎么样了?”
“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这会在监护室里,麻药还没过,这会还没醒。”
姚碧云要起来,去看他,林国梁制止住她,“医生说,你现在还很虚弱,先好好躺会。”
姚碧云红着眼睛看着丈夫,“老林,你说我们林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木子还这么小,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
林国梁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忧色,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上,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林梦溪握着母亲的手,站在那里,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
姚碧云想起之前医生说过的那些话,再次看向女儿,“溪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了吧。”
林国梁听着妻子这句话,抽烟的手顿了下,不过也没看林梦溪,顿了有几秒,又抽了起来。
林梦溪垂着脑袋,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事到如今,眼看一切都快要瞒不住了。
林国梁和姚碧云以前也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陆柏昇的,这些年见他如此待自己的女儿,两老也去找过他,陆柏昇没有瞒他们,只将那份亲子鉴定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也就是从那以后,林国梁对女儿死了心,便没再理过她。如果早知道这孩子不是陆柏昇的,他一定不会去找他。
本来落得如此下场,他的处境已经很尴尬了,这样一弄,在陆柏昇这个晚辈面前,尤其还是他以前如此器重的晚辈面前,他只觉得无颜以对。
见女儿不说话,姚碧云第一次对她起了高腔,“溪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顽固不化,你是不是真的想看到木子出事?”
不,她并不希望木子出事的。
如果连木子都离开了她,那她便和阿昇之间再无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林梦溪仍这样自欺欺人地不肯面对现实,一心以为,只要她不点头承认这个孩子不是陆柏昇的,木子就还是陆柏昇的亲生儿子。
“妈,你让我好好想想。”林梦溪说完这么一句话,就跑出了病房。
她现在脑子里很乱很乱,理不清一点思绪。
看着她那跑得飞快的背影,姚碧云又心痛又心急。
林国梁闷声坐在沙发上将手里最后那点烟抽完,也站了起来,“我去问问医生,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和木子匹配的骨髓了。
……………………………
这个时候,正是交班的点。
木子的亲妈,那名护士小姐刚换好衣服走到护士站,就听到同事们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林市长的孙子得了第III型综合征。”
“不会吧,那个叫木子的小孩子那么可爱。”因为木子经常来医院看病,加上长得也还算清秀可人,很多护士和医生都认识他。
“可不是,怪可怜的,听刚手术出来的那几个护士说,情况挺严重的,差点没救过来。”
她们正说得起劲,只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一声轻响。
很快其中一名护士的肩膀就被那名护士握住,“你们刚说什么?木子怎么了?”
“小云,你这是怎么了?”同事们都面面相觑地看着平日里沉默寡言,陡然这么激动的护士。
“快告诉我,木子怎么了?”被叫做小云的护士,已经哭了起来,双目里席卷着莫大的痛楚。
那名被她握着的护士,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要被她捏碎了,颤着声音说,“木子被确诊患了第III型综合征。”
小云狠狠一震。
“不,不可能……”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地摇头,不肯相信。
其他同事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不过,平时只要木子过来,不管她在做什么都会跑过去看他。
大家都以为她和木子关系很好,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难以接受。
大家都理解,就连她们这些没和木子打过交道的都觉得可怜,便纷纷安慰她,“小云,你别这样。”
“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小云抓着她们的手问。
“在无菌监护室。”
那名同事的话还未说完,她就已经朝病房,疯狂地跑了去。
………………………
小云几乎是一口气就跑到了监护室。
这会,林梦溪也在那,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听到那慌乱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眼。看到来人,她先是怔了下,脸色很快就变得难看起来。
小云跑过来,要进去看木子。
林梦溪拦住她,“你来做什么?”
“林小姐,你让我进去看看孩子,求你了。”小云哭了起来。
她的哭啼声很大,这个点,医院十分安静,林梦溪狠狠瞪了她一眼,“给我闭嘴。”
不想惹来其他人旁观,林梦溪冷声喝住她。
以往小云都十分畏惧她,许是伤心过度,这次也没听林梦溪的话,只恸哭着说,“这是我的孩子,你让我进去看看他。”
“闭嘴,你活腻了是吗?”林梦溪眼珠子一瞪,警惕地扫了眼周围,好在没有其他人过来。
她指着小云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出来,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儿子去死。”
小云被她的话吓到,一下子就噤了声。
林梦溪没再看她,转身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去。
小云透过门上的玻璃,踮着脚往病房里看了眼,木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上,浑身插满了管子,那模样,一点生气都没有,分外让人心怜。
小云的眼泪汩汩地从眼眶里跌下来,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看了几眼,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跟上林梦溪的步子。
她不敢得罪林梦溪,这个女人有多心狠手辣,她是知道的,而且现在孩子还在她手上,小云也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林梦溪走到了顶楼的天台。
天早已经黑了,她走到最外边,靠在墙上,从包里摸出烟和火,点了一根抽上。
她以前不抽烟的,也最闻不得这股呛鼻的味道,后来,郁闷得不行,她便学会了,才发现,烟这东西真的很好,能消愁。
起初一天才一根,现在一天一包都不够。
小云上来的时候,林梦溪的脚边已经落了四五根烟头,她颤着身体朝她走过去。
林梦溪没有看她,只轻轻仰头,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沉沉地凝望着那繁星满天的星空。
“再怀一个孩子。”
小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着她。
“马上再怀一个孩子。”林梦溪看向她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还想救你儿子,这是唯一的办法。”
小云摇头,“不……”
“你不怀也可以,那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这个病有多严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林梦溪凉凉地盯着她说。
小云攥着手指,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绞成一团,好一会才道,“我……我和我男朋友……早就分手了。”
这句话,她顿了两次才完整地说出口,仿佛有无数把利刃插进了她的胸口,要将她凌迟至死。
林梦溪吸烟的手微微一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小云的长睫抖得厉害,睁开眼对上林梦溪那不解的眸子,眸底多了几分恨楚,“我骗他孩子流了,我们本来是要结婚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他……”
最后那些话,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这五年,她一直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年要受林梦溪的胁迫,如果她有骨气一些,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今,孩子认了她人做母亲,自己最爱的男人也离她远去,若不是因为木子,她早已经死过几百次了。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林梦溪扔掉手里的烟,冷声问。
小云机械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
听他朋友说,他好像结婚了。
“我不会再和他联系的。”小云补上一句,破坏人家家庭这种事情,道德不允许,她也做不出。
当初,是她有错在先,她不怨那个男人,若是木子在身边,他一定不会离她而去的。
“你不想救木子?”林梦溪听着她最后这句话,蹙紧了眉头。
“我怎么会不想救他,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现在躺在那上面的人是我,我明天就会去做骨髓配型。”小云说。
林梦溪望着她,眼神又冷了好几度,“你知道骨髓配型有多难么?如果你的不合适呢?”
她怎么会不知道要找到合适的骨髓有多么不容易,可是眼下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我不允许木子有任何意外,现在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你再怀一个孩子,和木子的亲生父亲。”林梦溪直接说,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小云听了她的话,瞬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大惊,“你又想用五年前的那个方法?”
林梦溪幽冷似箭的目光射在她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我说过,木子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别忘了,他是从我的肚子里生下来的。”林梦溪眼含警告地说。
“不……我拒绝……”她已经错过一次,她绝不能再错第二次。
“潘小云,你有什么权利说拒绝,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儿子永远都醒不过来,你信不信。”林梦溪咬牙道,脸上的寒霜,宛如地狱撒旦,摄人心魄。
“不,林小姐你不可以这样残忍,好歹,他也叫了你五年的妈。”小云拽着她的手央求她。
林梦溪嫌恶地甩开她的手,仿佛她手上沾有什么可怕的细菌和病毒,她退开几步,和她拉开些距离,冷冷地端睨着她,“要不要救他,全取决于你。”
小云僵在那,浑身抖得厉害,破碎的眼泪,不可抑制地跌落下来。
她揪着身上的白大褂,近乎捏碎。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半响后,才无可奈何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找人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你把他的信息告诉我,叫什么名,多大,我会帮你找到他。”林梦溪接过她的话。
“可是……”小云抬起慌乱的眼眸看向她,她知道林梦溪有人脉有本事,
可是,找到了那个男人,她又该怎么和他解释木子的事呢?林梦溪一再地威胁她,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难道真的要她去破坏他已有的家庭吗?
这样的行为,于他现在的妻儿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她一点都不想这样做,也更没把握那个男人对她还有旧情。
林梦溪看出了她心里的难堪和纠结,“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掂量,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你要知道你现在多拖一天,木子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
说完,林梦溪没再多停留,踩着高跟鞋就从天台下去了。
小云孤零零地站在那儿,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看着空旷的天台,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有冲动从这上面跳下去算了。
一了百了!
…………………………
别墅
陆柏昇一直在书房里忙,没有再出来。
许是被傍晚的那件事吓到了,朵朵可怜兮兮地央求着要和雨念一起睡。
雨念也担心她晚上会做噩梦,毕竟孩子还是孩子,便也没拒绝。
两人早早地就躺在了*上。
讲完故事,朵朵还没有睡意,一想到可以和陆叔叔一起上台表演,小嘴都快乐得合不上了。
雨念阖上童话故事书,放到*头,又替她拢紧被子,“和陆叔叔上台表演节目这么开心?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雨念打趣她,朵朵囧了下,妈咪居然这都能猜得到,真的太厉害了。
朵朵在雨念怀里翻了个身,把脸贴在她的胸口,紧紧地抱住她,奶声奶气的问,“妈咪,我们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
雨念怔了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就像之前散步的时候,她突然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没有瞒她,“不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朵朵抬起脸来,脸上有明显的失落,“那我们会回去和爹地一起住?”
雨念摇了摇头,斟酌好了一会,才轻声道,“不会,以后你和妈咪两个人在这里生活,可能不会再回去了,你会伤心吗?”
听到她这些话,朵朵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小手只紧紧地揪着雨念身上的睡衣。
过了片刻,才仰着头说,“是有一点伤心,因为我会想爷爷奶奶他们,不过,只要和妈咪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可以。”
雨念心潮浮动得厉害,抬手摸了摸朵朵的头,忍住想哭的冲动。
朵朵乖巧地伏在她的怀里,两人沉默了一瞬,朵朵才又重新开口,“妈咪,你和爹地离婚了吗?”
虽然她还不知道离婚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她问了同桌的小雨点,他说,离婚就是爸爸妈妈以后不能在一起生活了。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保姆阿姨她们没说错,爹地和妈咪真的离婚了。
朵朵心里很难过,但是不想让雨念伤心,她佯装没事人一样。
“朵朵……”雨念不知道这些话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转念一想,很快明白,怕是家里那些佣人的谈论,这小丫头都听了去。
“妈咪,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朵朵反过来安慰她,小雨点说,爸爸和妈妈离婚,最受伤的是小孩子。
可是,她知道,妈咪这么爱她,一定不希望她不开心。
雨念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着,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曾经以为最难以启齿的话,没想到,朵朵竟全知道了。
雨念搂紧她,将脸紧紧地贴在她脸上,眼眶里一片赤红。
“对不起……”
除了道歉,雨念想不出别的话来。
“妈咪,你不要和我说道歉,这是你和爹地之间的事,我没事,真的。”朵朵又强调。
孩子的懂事,让雨念更加惭愧和歉疚。朵朵说得没错,这是她和韩昱之间的事,她始终最亏欠的还是韩昱。
好一会,雨念都没有说话。
朵朵又轻声问了句,似是怕她不高兴,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妈咪,那你会和陆叔叔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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