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萱抱着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子萱，我陪你去医院。”雨念说。
“不行。”郭子萱想也没想的回绝，“你腿还伤着，我怎么可能让你陪我去，放心吧，我一个人没事，出了结果我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你。”
“好吧，那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雨念再三叮嘱她，尽管现在还未确定，但直觉告诉她，一定错不了。
临走前，郭子萱又抱住雨念，“念念，如果真怀上了，你说，我要和孟磊说吗？他会要这个孩子吗？”
郭子萱不敢去想象，若是孟磊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会怎么样，不用猜，都知道，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让她去打掉的。
雨念心里也很矛盾，孟磊即将和别的女人订婚，如果他还爱着子萱问题好办，他还没订婚，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他已经不爱子萱了，那这个孩子于子萱和他之间来说，只会是个尴尬。
留与不留，对子萱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子萱，还是和孟磊说吧，毕竟他是孩子的爸爸，你们两个心平气和地好好商量，我想孟磊不会那么绝情的。”如果要说孟磊对子萱没有一丁点的感情，雨念也不相信，五年的时间，不是一朝一夕，即使再冷漠的人，也会有所触动，更何况，若没有感情，他也不用等到现在才和别的女人订婚。
雨念虽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一条生命，作为父母的他们，都有权来面对这个问题。
话虽这样劝着子萱，自己却是不由得再次想到了那个小生命，当初她若是和陆柏昇坦白，也许，结局又会不一样吧。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她已经错过一次，她不希望子萱再重蹈她的覆辙。
“子萱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们都要坦然的面对彼此，相信我，一切都不会那么坏的。”雨念鼓励她。
郭子萱抬起氤氲着雾霭的眸子看向她，眼里一片茫然，真的会如雨念说的这样么。
一切都不会那么坏……
……………………
郭子萱走后，雨念的心一直绷着。
她靠在那儿，想事正想得出神的时候，陈妈拿着家里的电话，匆匆跑了进来。
“佟小姐，电话。”
雨念愣了下，谁会打别墅的电话找她，昨天她的手机落在了机场，没几个人知道这里的号码，脑海里很快便想到了是谁。
她没有推却，从陈妈手上接过了电话，搁在耳边。
陈妈把电话递给她，就带上门出去了，没多打扰。
雨念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好一会，才听到陆柏昇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那端扬起来。
“是我，好些了没。”雨念微微怔了下，没料到陆柏昇竟会打电话给她。
“没事。”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雨念有些不适应，只冷淡地回了两个字。
“千烨有来给你换药么？”陆柏昇问。
雨念轻轻‘嗯’了一声，说，“他们刚走。”
他们？
陆柏昇抓住她话里的这个词，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应该是孟磊也跟着过来了。
有好一会，两人都没有出声，电波里只能听到彼此浅浅地呼吸声。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见他不说话，雨念率先打破沉默。
“昨晚，对不起。”陆柏昇道歉，暗哑的嗓音里，不难听出他的认真来。
雨念又是狠狠地怔了下，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陆柏昇第一次这般诚恳地和她说这三个字。
“如果我没有突然闯进去，你也不会被开水烫到。”陆柏昇在那端低低地说。
雨念心潮浮动得厉害，态度却没有丝毫回暖，只冷声道，“这件事和你无关，是我自己没拿稳水壶，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昨天在机场救了我，还有，昨天晚上……”
尽管她恨他，但一码归一码，该谢的还是要谢。
“…………”那边又陷入了一片沉默，雨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去猜测。
“如果没事，我挂了。”
“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陈妈和佣人便是。”陆柏昇又在电话里叮嘱了一句。
雨念没回话，直接挂断了。
她握着手机，靠在*头，好一会，心脏的位置，心跳得厉害。
其实不用陈妈他们提醒，她也感觉到了陆柏昇的变化，现在的他，是她所陌生的，亦是她不敢去靠近的。
他身上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在困扰着她，她绝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傻傻地捧着一颗心，追上去，然后被他践踏在脚底下，伤得体无完肤。
…………………………
陆柏昇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好一会都没将手中的手机放下来。
深邃的眸子，紧凝着窗外，看不出眼底是神绪。
直到于拓敲门进来，他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回神。
“BOSS，这是佟小姐昨天遗落在机场的东西。”于拓将刚从警局里拿回的手杖和一只手机放到陆柏昇的办公桌上。
陆柏昇拿起手边的那只粉红色的手机，屏幕已经摔碎。
“手机我试过了，开不了机，应该是摔坏了。”于拓说。
“能修么？”陆柏昇举起手机看向他，对于这些电子产品，他从来都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时间去研究，手机于他而言只是通话设备而已，仅此而已。
“修肯定是能修好，换个屏，再重新装个系统，不过，里面所有的东西估计都会没了，与其这样大费周章，还不如直接换一台新的。”于拓建议。
陆柏昇也知道换一台新的更省事，但是这台手机应该是跟随她许久的贴身用品，对于一个盲人来说，对于自己的东西都会有自己的习惯，若是，换新的，她又要花更长的时间去适应和摸索。
不过，既然修好，要换掉这么多东西，还真不如重新换一台。
“这是什么牌子的？”陆柏昇把手机拿在手里来回翻转了几回，一眼疑惑的问。
于拓难得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难免会觉得有些惊讶，原来，这个无所不能的BOSS也有不懂的东西。
于拓忍着笑，虔诚地对他说，“这是一款盲人手机，几年前的款了，我查过了已经下市了，市面上买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买个一模一样的，我买个更高级的不行么。”陆柏昇睐他一眼，把桌上的便签本朝他扔过去，“把牌子给我写下来。”
于拓噎了下，没想到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BOSS，竟还知道打趣别人。
他不敢怠慢，连忙将手机的牌子抄下来，顺便把官网的地址也附上，“你可以去官网先了解了解，分析分析。”
“于拓，你这是在取笑我是电子白痴么？”陆柏昇从他手里拿过便签本，看了眼，便记住了。
“不敢，不敢……”于拓连连摆手，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陆柏昇把手机放进抽屉，脸上恢复成以往的淡漠，边打开网页边问，“南城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协议已经顺利签好，不过，任司远让我给你带句话。”
陆柏昇放在键盘上敲字的手停下来，掀目看他，沉声问，“什么话！”
于拓顿了下，将任司远昨天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
“BOSS，我总觉得他这句话里有话。”但具体指的是什么，于拓猜不着。
陆柏昇闻言，只云淡风轻地勾了勾唇，继续输入手中的网址，“没事，让他来！”
任司远那点心思，陆柏昇要是猜不到，也枉费他这么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
于拓不解BOSS脸上那高深莫测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说没事，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对了，CICI留在了南城，说三天后才能回来。”
陆柏昇浏览网页的眸光，微微顿了下，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眼睛快速地将网页里的手机都扫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数，便关了网页。
“再帮我找个人。”
“谁？”
“给我母亲接生的妇产科医生。”说着，陆柏昇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叠资料扔给他。
“这是我出生那家医院的资料，是一家私人医院，不过在我出生以后，那家医院就变卖了，里面的医护人员都被分散到了各处医院，这件事，我想应该是沈心榕干的，你去好好查一查。”
于拓点头，“好，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柏昇只朝他扔出这么一句话，掷地有声。
“明白。”
“没事了，出去吧。”陆柏昇摆了摆手，继续电话之前没查阅完的文件。
于拓拿着那叠资料走出去，刚走到门口，陆柏昇又叫住他，于拓回过头来，看向他。
“林梦溪，这两天来过么？”陆柏昇连头都没抬，沉声问。
“听秘书说，自从上次闹过之后，便没再来过。”
陆柏昇轻轻颔了颔首，“下次再来，直接让她上来找我。”
以林梦溪的性格，不达目的，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于拓不解陆柏昇为何突然又答应见她，没多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听到他说，“中午的饭局帮我推掉，我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办。”
“好的，那需要帮你点一份外卖么？”于拓贴心的问。
“不必！”
“行，提醒你，一点有一个很重要的商务会议。”
“知道了。”
于拓没再多说什么，带上门出去了。
……………………
郭子萱选了一家极隐秘的私人妇科医院去做检查。
挂号的时候，人很多，排起了长龙。
她站在队伍里，心神不宁，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小腹前的衣摆，因为紧张，手心里都攥出了一层薄汗。
周围排队的人，大都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姑娘，有不少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不过，她们身边都有男友或者丈夫陪伴着。
脸上皆洋溢着幸福的甜蜜，和期待满足的笑容。
唯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队伍，脸上也不见丝毫笑容，只有无尽的落寞和凄楚。
她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旁人，他们的美好，映在自己眼里，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地难堪，更像是一种嘲讽。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已经排到她了。
值班人员透着不耐地语气，从小窗口里，喊了一声，“那个穿黄衣服的姑娘，你还挂不挂号了，不挂就靠边站着去，别妨碍其他人取号。”
见她没有反应，身后的孕妇又轻轻地拍了拍郭子萱的肩膀，“到你了。”
郭子萱猛然回神，这一抬头，不知何时，大厅里的人，都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他们的目光都是平和的，她却觉得那些眼光似利刃，都带着嘲笑和奚落，莫名地有种想要她落荒而逃的感觉。
她轻声和身后的人道了声，连忙去挂号。
那名医护人员的脸色很差，“身份证，挂什么科。”
郭子萱惨白着一张脸，把身份证递过去，轻声说，“妇科。”
“什么科，说大点声，听不着！”每天来医院挂号的人特别多，医护人员的性格特别地焦躁，加上大厅本来就嘈杂，她不悦地吼了一声。
那一声吼，差点将郭子萱眼中压抑的泪水逼下来。
“妇科。”她提高声音回了句。
值班护士重重地睨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把挂号单重重地台面上一拍，“下一个！”
郭子萱捏着那张薄薄地纸，快速地穿过队伍。
可还是听到了一些嚼舌根的话语。
“看她这样，八成是来堕胎的。”
“应该是的，而且还是一个人来的，生得这么漂亮，应该是被有钱人*的见不得光的小三。”
“一定是，如果要是见得光，怎么会到这种小旮旯医院来，你看到没，她身上可是清一水的名牌，不差钱。”
听着她们那刺耳的话语，郭子萱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要马上冲过去和她们理论一番。
可是，她们又说错了什么……
她虽不是见不得光的小三，可又比小三好到哪里去了。
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始终是个没有爸爸的私生子。
………………………
郭子萱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
检查已经做完了，只等结果。
她浑浑噩噩地坐在那儿，眼神空洞，一脸惨白，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
“郭子萱！”护士拿着报告单，站在走廊上叫她的名字。
“郭子萱，郭子萱是哪位。”连叫了三声，她才回过神来。
“是我。”她颤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跟我进来。”护士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医生办公室。
郭子萱跟着她走了进去。
“坐。”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指着她对面的椅子对她说。
郭子萱坐下来。
“郭小姐，恭喜你，你已经怀孕四周了，但是根据检查的各项体征显示，你……”
说到这，医生顿了下，神情严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她，“你丈夫有跟你一起来吗？”
郭子萱愣愣地摇头，“我还没有结婚。”
医生脸上没有多少讶然，许是这种事情见多了，只问，“那你男朋友呢？”
郭子萱还是摇头，呆呆地说，“我没有男朋友。”
医生和女护士相视一眼，眸子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那你这个孩子是……”
“医生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我说吧，我能承受得住。”郭子萱直接打断她的话，说。
医生叹了口，“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郭小姐，根据检查报告来看，这个孩子你不能要。”
郭子萱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她一脸煞白地看着医生，不解她话里的意思。
医生也同情似的看着她，“很抱歉，这个孩子没有在你的子宫着*。”
郭子萱僵在那儿，好一会都没说上话，双目里很快腾起了一层潮润，迷蒙了她的双眼，苍白的唇，抖得不成形。
“是宫外孕的意思是吗？”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出这句话。
医生和护士都不忍见她这样子，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她，“郭小姐，你还这么年轻，调养好身体，很快便可以再怀上的。”
郭子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的。
入秋了，天已经在渐渐转凉，医院前的梧桐树叶开始打着转地簌簌而落，空气里也平添了几许萧瑟。
阳光虽不似盛夏那般灼人，依然是暖的，可照在她身上，她却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寒，从头到脚的寒。
郭子萱坐在医院前的花坛上，手里握着检查报告。
看着B超上面那黄豆大的点，只听到啪地一声，眼泪就从眶中跌了下来，砸在纸上，一下子就润湿了大片。
也许这就是天意，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做决定，一切都有了安排。
…………………………
快要吃午饭的时候，别墅的电话又响了。
电话一响，雨念就接了起来，本能地，她有预感，这次一定是子萱打过来的。
“接电话的速度这么快，念念，你不会是一直抱着电话再等吧。”郭子萱在那头打趣。
雨念却是一下子就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暗哑，尽管她努力在笑，可那层蒙着灰一般的苦涩，瞒不过她。
“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怎么样？”雨念紧紧地揪着身上的被子，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比自己当时怀孕，还要紧张。
郭子萱在这边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怀上了。”
“真的吗？太好了。”雨念绷紧的心，在听到这个三个字时，骤然松开，一下子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不等她说出下面那些叮嘱的话，她又听到郭子萱的声音在电话里扬了起来。
“念念，这个孩子，我不打算要。”
“为什么？子萱，你别冲动。”
“不是冲动，念念，这个孩子不会有未来的，孟磊马上要订婚了，我不想再生出什么事来和他牵扯不清，即便他知道我怀孕了，他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孟磊的个性，郭子萱清楚。
从他们开始的时候，他就警告过她，不要怀上他的孩子。
他们之间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与晴欲有染，却和爱情无关。
即使这个孩子是健康的，那也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即使到最后把他生下来，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因为他的爸爸根本就不爱他。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互不相欠，各不相绊，对谁都没有伤害。”郭子萱仰着头，透过稀疏的树叶，看着那蔚蓝的天空，心底像是灌进去了一阵风，空荡荡地疼。
尽管她说得满不在乎，甚至是淡然，可那苦涩的语调骗不了人。
“子萱，你心里其实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对吗？”
雨念心里难过，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样的话来劝她。
郭子萱没说话，眼泪再次倾巢而出，覆在小腹上的手指，又握紧了些，紧到关节发白。
“子萱，留下他吧，好不好，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条生命，即使他以后会没有父爱，但还有我们啊，我们会把全世界最好的爱都给他，留下他吧。”雨念几乎是在低求她。
郭子萱何尝不能明白她的感受，可是，这一切根本由不得她选择。
“念念，算了吧，这个孩子与我们无缘。”
听着她这句话，雨念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来，她知道她心意已决，说再多都没用了。
沉默了一会，才哽着声问，“什么时候做手术。”
“就这两天吧。”
“让我陪你。”雨念不是询问，而是要求。
郭子萱也没推辞，只轻轻嗯了一声。
“真的不打算告诉孟磊吗？”雨念又问了句。
“没那个必要了。”他们之间都已经闹得这么僵了，她不想把她最后一点尊严都搭进去。
“这两天你到我这里来住吧，有朵朵陪着你，陈妈也能照顾你。”雨念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公寓里，她知道，以她的个性，是绝不会回家的。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我累了，先躺会，你照顾好自己。”
说着，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雨念握着电话，好一会都没喘上一口气。
心里像被针扎着一般，疼得有些难以呼吸。
………………………
陆氏。
陆柏昇正在聚精会神地批阅文件，于拓却是敲了敲门进来。
“什么事？”
于拓指了指手腕上的钟表，提醒他，“快要到饭点了，再不走，你可能会赶不回下午的会议了。”
陆柏昇看了眼时间，着实不早了。
“知道了。”陆柏昇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拿起抽屉里那支手机，取了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和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走。
经过于拓身边的时候，顿了下脚，点了点他领口微微倾斜的领带，“最近业务水平提高不少啊！”
于拓愣了下，等他明白过来这是句表扬的话时，陆柏昇高大的身形已经快要走到电梯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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