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伴儿在大屋的床上,清晰的说。
“ 还在弄吗?要彻底删除,光界面上的不行,你点开网页最上面的‘工具’看看。”鼠标一动,工具栏打开了。
白何睁大眼睛,如饥似渴的一一细细看下去,这才恍然大悟。
于是鼠标一点,那“删除全部网页浏览痕迹”小项缩缩,再一点最下面的“删除”,嚓嚓嚓!足足删了二分钟,才恢复了正常。
如此反复,直到白何确信己把过去,所有的上网浏览痕迹全部删除掉了后,才住手。
然后,重新启动再点击,这次干干净净了。怀着对老伴儿的感激,白何蹑手蹑脚的关了电脑。又蹑手蹑脚的帮她的专用水杯,换上新鲜开水,轻轻放在床侧的小塑箱上。
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第二天,白何从来没起来得过这么早。蹑手蹑脚,先把大屋房门拉上,然后到厨房忙起来。昨晚老伴儿说了,今天全天带彤彤。
晚上呢,儿子媳妇不过来吃晚饭,我们在七点多钟把彤彤送过去。小俩口不过来吃晚饭,事情等于减少轻松了一半。
白何牢记着,昨晚上老伴儿的大度。
争取一早把所有的事情全做好,让老伴儿高高兴兴。白何从冰箱拿出馒头和香糕蒸好,提前烧水泡好山楂片,香糕是给老伴儿准备的早餐。
山楂水,则是给彤彤喝的。
那小可爱自上几次奶奶给她喝了后,就嚷嚷着要山楂水呢,等会儿出门接她时,用老伴儿的专用小水杯装过去。
然后是,把一半桂花鱼拿出。
放进智能电饭煲,旋上一分钟,让它便自行解冻,这是老伴儿在网上学的。最后是切菜,白何仿着老伴儿平时做法,把菠菜须细心的刮洗干净,用温开水泡泡,捞出滴干。
再然后,紧贴着菜叶细细切碎。
连同那碧绿的菜汁一起铲起放进小碗,用保鲜膜盖着,再放进冰箱……白何正做着,老伴儿起来了,揉搓着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睛。
“几点啦?今天又这么早?”
白何看看放在冰箱上的小方钟:“六点半,今天又不买鸡,多睡会儿吧。”老伴儿进了厨房,一一看过,点头:“嗯,说明只要有压力和心怀鬼胎,你就还能单独把事情做好。平时那粗糙与笨手笨脚,原来是装的呀?”
白何把蒸好的香糕递过去。
“味道好像还行,吃吧。”
“嘿,我不是让你扔了吗?七八天的东西,上面都长绿苔,你怎么还把它重新蒸起?”白何怔怔:“我是说上面怎么有撮绿毛哩?”
“倒掉倒掉,哎你这山楂片没洗吧?”
“洗,好像是,”可不,红亮红亮的水下面,有好几颗该死的沙粒,可恶地呈现着。“倒掉倒掉,嗯,这菠菜还切得不错,用小苏打泡没有哇?”
白何毫不犹豫的点头,尽管他,并没有用小苏打片泡一泡。
要是老太太跟着来一句:“倒掉倒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季节的菠菜,比肉贵,贵得一向喜欢吃菠菜的白何,都强忍着转向老萝卜老茄子。
老伴儿有些不放心的盯盯他。
也许也是妨着菠菜实有点贵,终于没说什么,重新盖上保鲜腊,放进了冰箱……老俩口快走到明丰苑时,老伴儿忽然指指街边的迁脚坊。
“香妈说,有好几次香爸溜到了坊门前,可终没进去,如果是正常迁迁脚,也就不该大惊小怪。你看,又一个。”
一个老年男,一跛一跛的迎面走来。
真是奇怪,在上海,这样的跛脚男,不管年龄大小,只要一上街,基本上都可以看到:“又是一个!如果这样,去迁迁脚活动活动筋骨未尝不可?问题是他双脚好好的,跑到迁脚坊鬼鬼祟祟干什么?”
白何装聋作哑。
“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我看人家比你聪明能干,他如果能走错地方,你岂不更会走错?”老太太似笑非笑,也不偏头瞅瞅老头子:“你一定暗自纳闷,香妈怎么会知道的?”
“是呀,香妈怎么知道的?”
白何索性追问,他知道,老太太正等着呢。看看快到明丰苑了,让她尽快把结果说出来,不然,她和我都老憋闷着的。“香妈怎么会不知道?”
仿佛为了加重结果的重要性,老太太重复一句。
然后告诉:“因为香妈在迁脚坊里,安得有耳线。只要老头子敢乱动,她没有不知道的,明白了?”“明白了!”白何差点儿喷笑。
这种愚笨的假话,也敢拿来训斥?
可是,他立即明白过来,老太太的水深着呢,她岂会不知这是假的?不过是由艳女相片联想到迁脚坊,可苦于没拿到证据,借此警告白何罢了。
白何看看天空,辽阔碧蓝,无边无际。
漫漫长空里,好像有二双青筋暴突的手,在其间若隐若现,忽成吊套,忽成扼状,漫天晃悠,不由得长叹一声。
第五十三章 外滩外滩
按照平时的习惯。
上楼后都是老伴儿先进屋,白何稍后进去,以免错开香妈在儿子家拾掇。
于是,上楼时白何有意拉开距离,吊在老太太后面,慢慢腾腾的数着石梯。走到四楼转角,在堆码得整整齐齐的巨大纸堆前,白何停了下来。
纸堆利用不大的空间。
外面用几块空调盒纸板竖起。
搭成一个仿小屋模样,其余的就只管往里堆就是。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香爸的杰作,除了他,香妈和小俩口都不可能有这闲心和手艺。
白何从其间,随手拈起块纸板瞅瞅。
原来是快递盒,横着瞧瞧,寄方收方姓名地址手机号,甚至家庭电话号码,一应俱全。这让白何有些愕然。
他知道平时堆到一定程度。
香妈总是让预约的拾荒贩,来家称重收走。听老太太说,真别小看了这一堆纸板旧报纸易拉罐什么的,香妈卖后就是全家二三天的菜钱,长此以往,真有帐算。
可是,广播和报纸不都在提醒。
这快递单成了客户情况泄露的最大祸害?沪上己发生了好多起,利用从快递单窃取情况的入室盗窃案;有二起还因为被盗家里有老人,结果被盗窃犯残酷杀害。
白何几下撕掉了纸盒上的快递单。
想着一定得把这事儿给小俩口和亲家,都提醒提醒。
开了门,但见老伴儿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指指紧关着门的大小屋子,对自己示意别搞出太大的声音。平时早走了的小俩口,居然都在家里?
这让白何有些不习惯。
忙返身轻轻关上房门,再蹑手蹑脚的移过去。低低的问到:“彤彤还在睡呀?”老太太指指隔壁,白何明白了便放下背包,在沙发上坐下。
不防老太太瞪他一眼,自己往一移移,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这样,秋高气爽的清晨,老俩口就像被老师留下的小学生,缄默且规规矩矩的,坐在儿子幽暗的小客厅里。白何默默地打量着,这套何曾熟悉的小二室一厅。
平时如果收拾顺当整齐,还勉强看得。
可现在真是“惨不忍睹”,稍不注意就一屁股坐着个灰太狼,背后卡着个喜洋洋……外面阳光明媚,室内却阴暗幽黑,一股难闻的夹杂着各种味儿的味道,在室内弥漫。
无论春夏秋冬,小俩口都喜欢把门窗关得紧紧的。
最初这让老俩口不能忍受。常常是自作主张开窗通气。每次儿子也不说什么,都是默默关上;妙香呢,就常常感冒咳嗽……
结果,老俩口只好强迫自己,接受这种生活状态。
好在每年来上海也就个把月,走了也就算了。现在却不同罗,没法!老伴儿倒可以玩着手机聊以自娱,白何就只好呆坐着,默默的听着窗外的鸟叫,还有自己的心跳。
他实在忍受不住了,便站起来。
想到洗手间开窗透透气,可被老伴儿一把拉住,狠狠往沙发上一按。又呆坐会儿,白何突然感到自己喉咙痒痒,一张嘴忍不住咳嗽二声。
突!却被老太太一把抓起自己的开衬,捂在了嘴巴。
“吭吭——吭!哎呀,你,”白何被闷得涨红了脸,双手去推她。可老太太力气更大,不但双手死死的捂着,还趔过身子压在上面。
这让白何感到憋闷得慌,又有点哭笑不得……
小屋门一响,白驹出来了,不喊人也不看人,倒拎着平板电脑,踢踢哒哒的走到洗手间,卡嗒一声关上了门。
白何趁机推开了老伴儿,使劲儿的大喘特喘。
然后生气的瞪着她:“搞啥名堂?顾儿子不顾老子,想憋闷死我哇?”老太太就小心翼翼的指指洗手间,再指指仍着门的大屋,这越发让白何生气。
他就觉得奇怪,这老伴儿对自己个性独特。
来不来就颐指气使,命令连连,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可对儿子媳妇,却越来越将就,讨好,甚至有些惧怕,这究竟是犯的哪种傻?
白驹到底出来了。
“妈,今天带彤彤到哪儿?”
老伴儿小心的打量着他:“到公园吧,老到欧尚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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