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长亭,根本听不进阳夕山的话,她只知道,尽余欢又死了一次,又一次死在她的面前。而她,重生一世又能如何?不还是要面对尽余欢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吗?
重生以来的几个月,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梦中是上一世尽余欢毒发,求她给他一个痛快的情景。她如何也下不了手,他就拿着她的手,将匕首刺进他胸膛。
她每晚都会被这噩梦惊醒,所以当她看到“尽余欢”死在自己面前时,她真的彻底的崩溃了,绝望了……
所有的心弦都在那一刻彻底崩断。连带魂魄也游荡着不肯回到身体里。
她茫然的四处抓着,最后扯住了阳夕山的袖子,她的耳边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告诉她,尽余欢还活着!可她就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你没有骗我……没有骗我,余欢还活着,还活着……”她委屈的看着阳夕山,哪怕他前一刻有多么强硬冷酷,她也不在乎,她只要确认尽余欢还活着。
阳夕山握紧她双手,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崩塌的一塌糊涂的情绪,心下,说不出的复杂难言。
她与尽余欢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深厚情谊,才会使得她误以为尽余欢死了之后,会是如此崩溃绝望的反应?难道他阳夕山竟会输给尽余欢那个小霸王?
想到这里,阳夕山不由更紧的握住了长亭的手,似乎如此才能抓紧她,不被尽余欢抢走。
“长亭,我从未骗过你,一次也没有。这一次你要不要相信我,都随你!”他的语气冷酷寒冽依旧。
长亭眸子缓缓聚焦在他脸上,下一刻,先是摇摇头,继而又是肯定的点点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阳夕山轻叹口气,将她双手合拢在自己掌心,这一刻,他竟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被禁锢,被抛弃的自己,也曾有过这般绝望崩溃的时候!
所以这一刻,他绝不能让郦长亭继续下去!他要唤醒她,令她坐回之前的郦长亭!曾经他受到的痛苦失望,决不让郦长亭也经历一遍!
长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前的阳夕山越来越模糊,重叠成了无数个人的影子。
有上一世的他,有尽余欢,有娘亲,有文伯和阮姨,还有崔叔,还有姑奶奶,郦震西和祖父。还有钱碧瑶和郦梦珠……
所有人的面容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那些人……不知道,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经历之前的生离死别,我掌握不住,也无法预知。我害怕有一天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我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折磨痛苦……”
长亭缓缓逸出,泪水悄然滑落。
阳夕山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你在书院也读了不少书,难道不知道今日不知明日事的道理?难道不知顺其自然坦然面对的道理?即便这些你都不知道,那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会活下去?你总该明白吧!你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任何人!你首先当要对得起你自己,方才能想到其他的人!你现在这般折磨自己,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你自己若不能把握好这一刻,那么明日,便是他日掌握你的人生!郦长亭,你听到了吗?”
长亭眼底,一瞬划过犀利血色。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耳边响起压抑的哭泣声。
“小姐,我们真的不曾想到,你竟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痛苦……小姐,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我们?”哭泣声越来越近,阮姨和文伯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看着她,阮姨泣不成声。
文伯擦了擦眼角泪痕,轻声道,“小姐,看着你这样,我们很痛心,很难过,就会想起曾经你娘亲在你入宫之后,经历的那些不敢回首的每一天,但是小姐,无论如何,你娘亲当时都坚持了过来,那是七年日日夜夜不曾停歇的折磨挣扎,小姐,你也要坚强,哪怕不是为了你的娘亲,为了你自己,也请小姐保重……保重啊……”年逾古稀的文伯此刻泪流满面,伤心的背转过身去,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站在门外的崔鹤也是红着眼圈,如果不是站在门口,他此刻也有种放声痛哭的感觉。但是他不能,文伯和阮姨已经哭的如此伤心,如果他也哭的话,那么谁来安慰他们?他必须坚强下去!保护好小小姐,不让小姐在天之灵也得不到安息。
小姐已经悲苦一生,她的女儿不该再重蹈覆辙。
长亭走下床,一步步走到文伯和阮姨身边,抬手,轻轻拥住了阮姨。
这一刻,似曾相识的感觉涌遍全身。
娘亲在的时候,阮姨也曾这般抱着她过,可那时,她对除了娘亲之外的任何人都充满了敌意,就像一个随时准备战斗的刺猬。自然,也是无法接受阮姨的好意。
可是这一刻,抱着阮姨,便好像回到了娘亲还在的时候。
“阮姨,我想娘亲了……”
她在阮姨怀中,呜咽出声。
她知道,这一次绝不是阳拂柳一人所为!还有钱碧瑶!郦梦珠!今日她们欠下的,势必要她们加倍奉还!
阳夕山说得对,她是为了自己而重生,首先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才能走的更远!
……
长亭简单梳洗了一下,阮姨给她做了暖身的热粥,还有她喜欢的各种小菜。看着她吃的着急,阮姨在一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正要提醒长亭慢慢吃,门口,响起姑奶奶低沉沙哑的声音,
“长亭,吃饭呢?”姑奶奶说着走了进来,看到她胳膊和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姑奶奶胸口莫名一堵,后面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
倒是长亭,坦然迎上姑奶奶视线,“姑奶奶,我这都是皮外伤,修养几天就可痊愈。姑奶奶不必如来来回奔波,天气凉了,姑奶奶也要注意身体。”
本该是姑奶奶来安慰长亭的,谁知却被她如此记挂着,姑奶奶心下,更是五味杂陈。
“小小姐,您这一会功夫就吃了三碗热粥,幸亏我做的多,不然还真是……”阮姨哭笑不得的看着长亭喝下第四碗热粥,说不出的心疼唏嘘。
长亭擦擦嘴,冲着阮姨璀璨一笑,那眼底却是凝着细碎的冰棱霜花,越是微笑,越是叫人心碎。
“有姑奶奶来看我,还有阮姨做的好吃的,我自是胃口大开。况且,我胃口好也证明我身体无碍了,姑奶奶和阮姨应该放心才是。”
她清脆无辜的声音,听的姑奶奶阵阵心寒。
心寒的是郦震西和郦宗南在听到长亭出事之后冷漠的态度!似是巴不得这个孙女女儿早些死了才好!
姑奶奶摇摇头,坐在长亭身边,“长亭,如今虽说你是住在书院,但你既是郦家人,也是凌家医堡的唯一传人,所以,我今儿来,是有些东西要交给你的。”
姑奶奶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叠地契。
“这些,都是你娘亲在的时候交给我保管的。那时,你娘亲的病情时好时坏的,她也担心有朝一日她不在了,钱碧瑶不会放过你,所以便提前做好了打算,这些地契,你爹爹并不知道,是凌家子女才知道的秘密地契。我原本是想留到你出嫁那天才给你,可现在见你险些丢掉了性命,我实在是担心,若你有事了,我连给你的机会都……”
姑奶奶说到这里,语气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长亭接过地契扫了一眼,竟都是长安街北侧一整条街的地契。怪不得之前那条街迟迟不见任何动静,铺子都是在两三年前就大门紧闭,萧瑟一片,却原来都是凌家产业!
“你娘亲去世之后,这些铺子还有五年租约,我也就一直没有收回,五年租约满了之后,我按照你娘亲的心愿将铺子全都收回,连带五年的租约利息,一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铺子一共十五间,还有……就是问君阁,也是你娘亲留给你的。”
姑奶奶将最后一纸地契也交给了长亭。
长亭此刻才明白,为何姑奶奶要当着阮姨的面将地契拿出来。姑奶奶也是知道,阮姨是娘亲信得过的人,这以后,问君阁归了她,那也就是说,娘亲留在问君阁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这一刻,长亭说不出是震撼还是难过。
上一世,她根本不曾知道这些,想来,姑奶奶对她的失望,郦家对她的抛弃,最后这些都是落入郦震西和钱碧瑶手中了!
如今,姑奶奶看到了她的改变,也明白了郦震西和钱碧瑶的狠毒无情,所以想着让她手中有银两可用有地有铺子可以自由规划,更可以问君阁为根基,逐渐发展自己的势力。
姑奶奶也明白,郦家终究还是郦宗南和郦震西说了算的,倘若有朝一日,她与郦震西和郦宗南翻了脸,长亭也不至于聪明应对毫无准备!
握着十几张地契和厚厚的一叠银票,长亭感激的看向姑奶奶,
“姑奶奶,你放心。既是娘亲千辛万苦留下来托您转交给我的,那我定会好好利用,绝不让娘亲失望,不让姑奶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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