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盛池嘲笑的反问,唇角轻扬,眼角含笑,讽刺之意却是不言而喻,“权夜,我以为你会懂。……原来,是我错了。”
“……”
“好,既然你说是无意,那我问你——”他的目光很锐利,无形当中透露着一股冷漠,“如果今天左腿脱臼的人是你的女人,我反过来求情说伤人者是无意,你会怎么做,是笑着承认并且当场放人?还是对我动怒,恨不得一枪崩了我?”
是笑着承认并且当场放人?还是对他动怒,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权夜扪心自问,自然是……后者。
若得命运眷顾,护所钟爱*女子一生安好,那么最好不过。若因守护不当,使她受到半分受害,那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是了,盛池和他,是同一类人。
他们相信自己,并且只相信自己。
有生以来,二十四年,权夜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当我没来过。”沉默半晌,他从椅子上起身,漠然的扔下五个字,转身欲走。
后面,却传来他冷冽的声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笑,却没有言语,迈步离开。
三分的话,已经足够,让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盛池这次,算是放过了黎旋。
他终是比他要心软,对于他的要求松了口,就像所有事情与关系一样,开始彼此约束并享受约束,渐渐发现双方都有松动的迹象与可能。
**********
盛家地下赌场。
里面一片黑暗,如同地狱漩涡,里面人声鼎沸,喧嚣声震耳欲聋。
下一秒,暗黑的空间,忽然多了一抹光亮,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曾经暗哑的悲伤开始变得黑暗,过去美好的时光开始变得荒谬,地狱又裂开了缝。
然后,那个妖冶如修罗般的男人就出现在了这里,黎旋被捆绑在一个角落中,只是绑住了手脚,没有蒙住眼睛。
光亮袭来,她的目光也随着众人一起看过去。
那一刻,世界开始坍塌,人间开始虚妄,那个男人带着一身的清凉,出现在她的面前,出现在让她绝望的黑暗里。
他的身影,自遥远处,逶迤而至。庄严、从容、淡泊。光线在他的眉际璀璨地盛开,天地万物,迅疾退却,转瞬间失去了绚丽的颜色。
有谁说过,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呵,权夜,你来了,我的等待,就不寂寞。
他朝着她走过来,沉稳且坚定的步调,激起她心头一阵又一阵的涟漪,不知为何,她竟差点在那一瞬间失控,痛哭出声。
遇到他时,她尚是一张白纸,他不过在纸上写了第一个字,她不过给了一生的情动,心底有了波澜,但她知道,波澜总归平静。
她从来没把那些过往忘记,而是将它们埋葬在窗外的月光里,此时夜色上浮,它们便会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
这世间最孤独的守望,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距离逐渐被他拉近,终于,近在咫尺。
权夜弯身,亲手将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薄凉的嗓音从喉间溢出:“我来晚了。”
她突然觉得心里温暖而潮*湿,那些自一起初便开始洋溢的感觉,始终未曾消磨,像温柔而缓慢地潮水,他终于再次跟她说话,带着不爱的温柔,像是灭顶的狂流,让她再也没有别的拯救。
……为什么要这么这么温柔?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晚。”
只要你能来,就不晚。
“让你受苦了。”他伸手,抚上她苍白的脸庞,触手冰凉,犹如是春暖之时尚未暖化的融雪。
泪水模糊了眼眶,她在那一刻疼的恍若窒息,忽然想起,三年前,他曾笑着缠*棉在她耳畔教会她一句话,“相思不比相思好,相思有梦相思记。”
她已然忘记了,她是相思,赔了青丝三尺容颜如花,而他,却是薄情。
在他离去的那段时日,她将悲伤不断收进心底深处,不让它反复播放缠*棉的往事,不让它像揪住了死穴一样把她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不让它再剥夺她所有幻想,可还是会被突如其来的思念哽住喉咙。
原来,静止的岛屿竟是真的等不到偶尔栖息的候鸟。
“我带你离开。”说着,他俯身将她抱起。
动作轻柔,嗓音怜惜,只是奈何瞳眸深处,却寻不见深情哪怕一丝。
是了,他是权家的人,骨子里就流淌着薄情的血液,生性凉薄占了上风,哪怕那一场陪伴漫漫十四年,可却也终究败在了她是个替身这件事情上。
她是一个失败的替身,终究没有迎来男主角的心。
黎旋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薄唇紧闭,望不尽喉咙深处的悲伤。
**********
明城公寓。
黑暗的夜晚,多了一抹光亮。
黎旋平躺在床*上,任由那个男人握住自己的左臂,为她上药。
昨晚的车祸是一场意外,受伤严重的另有其人,她只是手臂上擦破了点皮,没有伤到骨头,就算被捆绑了一夜,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也无大碍。
她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看着他精致的面容,认真而仔细的动作。
“没什么大问题,注意这几天不要让伤口碰到水。”擦完了药,他收起手里的药膏,淡淡的叮嘱。
温柔的一刀致命,见血封喉。可是……她为何还会感到痛?
然后,他转身。
下一秒,她惊慌失措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去哪里?”
听到她的慌乱,他默了默,薄唇轻启,缓缓的吐出两个字,“回家。”
回家。
她苦笑了一声,或许自己真的中毒太深了,感觉在慢慢抽离,一如有的地方不能碰,一碰便发作。那种疼,撕心裂肺。
对他,她是真的深深的爱。爱到背井离乡四海漂泊,爱到跟随依附,爱到独自疼痛独自残忍,爱到恨意渐生,又被爱暖溶,以至于到最终的成全。
每每想到和他的十四年陪伴到最后只剩结局和起头,那些暗无天日的守候,她曾以为他们是彼此的,却忘了有些感情终究是不能强求。
“能不能……”她低了头,卑微的要求,“陪我一会儿……”
哪怕,就一会儿。
之后,是一段常常的沉默。
就在她以为他即将要出声拒绝的时候,他却忽然出乎意料的松了口,“……好。”
欠她的,他会逐一还清,只望从此以后天涯陌路,再不相欠。
他折身返回,一步步的走过来,走到床边,坐下。
然后,他伸手替她掩了掩被角,声音平淡如水,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不早了,睡吧。”
……
她的世界近乎于崩溃。
明知这温柔是鸩毒,却依然甘之如饴,不辞辛劳一遍遍重复,如此一次又一次痛苦的轮回,仍旧不肯忘却那份已知的美好。
她忽然想起,无数个夜晚,他对她说:小璃,晚安。
——原以为订婚之夜是幸福的开始,却未曾想到,竟然转变成了幸福的终结。
而有关于幸福的幻想,却残存在了记忆里,无法抹去。
时光就这样,把所有的东西统统遗漏,被人抛之脑后的斑斓记忆,拉拉扯扯、再拉拉扯扯。
泪水无悄无声息的涌上来,默默的流淌在她的脸上。如果时光倒流,谁都没有遇见谁,是不是就不用等到眼泪倾斜成海?
“哭什么,”权夜莞尔一笑,抬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我又没欺负你。”
熟悉的温柔,却不再是熟悉的爱。
是呵,他没欺负她,可是这种温柔,却比欺负她的杀伤性还要残忍千百倍。
权夜,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你能够狠狠的欺负我一顿,对我残忍些,也不愿你拿出这样的温柔来对待我?
温暖的怀抱,总是只有分开后才知道它是致命的毒药,毁灭的伤害,只有深刻体会了才知道有多么刻骨的忘不了。
“阿夜……”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晶莹的目光深深的凝望上他,“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很简单的要求。
没有任何复杂性。
他一怔,随即了然,眉目间依然是一片温和,只是却暗地里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离,然后轻轻的出了声,“小旋。”
“不是!”她立马对他的回应予以否定,“不是这个……权夜你知道的,我知道你懂……”
我知道你懂,你叫了我十四年的那个称呼,是“小璃”。
————
二更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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