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唤他大哥,这一次,他们近距离面对面而立,她应该不会认错人。
眸光微闪,岑罗注视着洛素罗,候其作答。
洛素罗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佯装不高兴道:“我眼睛好着呢!智商也没什么问题!”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岑洛眉头微拧,一时不明其语中之意。
洛素罗见状,“噗嗤”笑出声,娇声道:“我是说我确定没认错人,确定你是我大哥!”眼前这位她多年未见的兄长,看似冷冰冰的,实则也蛮有趣得嘛!
“缘由?”就算小魔女与他有血缘关系,可她是从哪儿断定他就是她的兄长?岑洛没忘洛素罗在迷雾森林看到他时的惊讶表情,于是乎,他不由想到——孪生子?
难道他有孪生兄弟?
否则,小魔女看到他第一眼时,流露出的表情,以及唤他大哥,就没法解释。
他是这么猜测的,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只等眼前的小魔女再次加以肯定。
洛素罗上前,挽住他的臂弯,却被他将小手拿开,言语清冷道:“我不喜与人亲近。”
“我是你妹妹,又不是旁人!”洛素罗怏怏地垂下手,噘着嘴道:“你和我哥哥,哦,不,准确些说,初见你时,我以为你就是我哥哥,但转瞬过后,我又觉得你们不像,我哥哥看向我时,目光是温暖的,你却是冷冰冰的。回府后,我有将你的事告诉娘,然后就听娘说你是我大哥,与我哥哥是孪生兄弟。”
岑洛听她嘀嘀咕咕说着,中间没有插话。
“大哥,你和小哥长得真像,如果你们站在一起……”言语到这,洛素罗眸色黯然,长叹口气,“如果小哥健健康康的,你和他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你可以走了。”果真与他所猜测的一样,他还有个孪生兄弟,不过身体不大好。岑洛转身,提步继续前行。
既然两人极其相像,那为何他走在街上,不见行人将他误认为对方?
“他不长出府?”洛素罗没有离开,而是溜溜达达地走在岑洛身侧,闻他之言,先是怔愣片刻,方道:“小哥因为身体的原因,脸色看着尤为苍白,他怕吓到人,出府时就一直面具遮颜。”
原来是这样!
岑洛了悟,随之冷然的声音扬起:“你打算一直跟着我?”
“咱们的府邸就在前方的太华街上,大哥不回府吗?”澄澈的眼眸眨了眨,洛素罗扯住岑洛的衣袖:“娘很想你!”
“娘?”岑洛心下冷笑,“我没有。”
洛素罗不解:“大哥,你没有什么啊?”岑洛不吭声,她倏地似是想到什么:“我娘就是大哥的娘,我爹就是大哥的爹,大哥不仅有我这个可爱的妹妹,还有小哥那么一个好兄弟,最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一对特别厉害的爹娘!”说到双亲,她立时言语欢快起来,“大哥,咱们的爹是灵月大将军,娘是女巫,不是我吹牛,就咱们爹娘的身份,咱们兄妹三人在这灵月,可是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受人敬重呢!”
于她之言,岑洛并未接话。
“哼,那连锦不自量力,三年多前,嗯,快四年了,出宫游玩,偏要和我过不去,结果被我一鞭子抽过去,当即晕倒……”
女巫?
大将军?
就他目前对灵月的朝堂格局了解,两人身份已达顶峰,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非得利欲熏心,以称霸中原为目的,将他从小舍弃,为他们的大业铺路。
“我会去贵府,但不是现在。”敛起思绪,岑洛停下脚步,转向洛素罗,神色冷凝,语声漠然道:“别再跟着我!”
不等洛素罗出声,他人已提步走远。
盯着他走远的背影,洛素罗跺了跺脚:“我今个是撞哪门子邪了,怎一个个都这么拽?”
惠民医馆。
“这方子成吗?”捏着手中的药方,医馆中的老大夫看着连城,目中神光有些迟疑。
按理说,就医馆现在的状况,但凡有病患上门求医,他该高兴才是,然,眼下这被抱来求医的幼童,实在是病入膏肓,无法医治,但眼前蒙着面纱的紫裙少女,却亲手写下药方,要他吩咐药童去后院煎药,万一……万一患者服用汤药后,立时立刻死在这,他该如何是好?
人吃五谷,生病是常事,进而求医问药,再正常不过。
熟料,数年前,灵山深处突然出现一深潭,潭中腾出一怪兽,以浑厚的声音放出话,说它是神之子,无论是患病求愈,亦或是求财,求运道,只要虔心拜它,并每月送一生人做祭,保准心想事成。
拜一拜,就能除去病痛,就能达成所愿,稍加想想,便知是无稽之谈,但,还是有不少人抱着一试的心态,前去跪拜那怪兽,祈求得偿所愿。
还别说,真应验了!
顿时,一传十,十传百……
从而致人们患病就医逐渐减少,不再勤于劳作,开动脑筋谋求生计,依赖那只怪兽,将其奉为神明。
可是慢慢的,那些跪拜过怪兽之人,一个个变得目光呆滞,性情极易暴躁起来……
老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收起飘远的思绪,就听到女子清越的嗓音扬起:“你尽管吩咐药童煎药,有事我负全责。”连城说着,将目光挪至妇人身上,“大嫂信我吗?”
妇人点头,片刻后,又点头:“我信恩人,我信!”灵山太远,她一个有孕夫人根本就去不了,更别说抱着患病的孩儿一同前往,再者,当家的失踪前曾说过,万不可去跪拜那怪兽。
因为那些曾跪拜过怪兽,尊奉怪兽为神明的那些人,慢慢的都变得和以前有所不同。
或呆怔痴傻,或时不时暴怒,四处惹事,总之,没一个正常的。
服过汤药,那妇人的孩子许是因腹部鼓胀难受,哭闹一会后睡着了。
待过去三个多时辰后,连城在那孩子身上的穴位上一按,孩子再次醒来,她又亲自喂着服了半碗汤药,方轻舒口气。
根据脉象,还有她刚刚按压孩子腹部的情况看,应该再有小半个时辰,小家伙就会喊肚子痛,就会排便便。
只要便便排出,再细心调养数日,孩子恢复健康,完全不成问题。
“恩人,我的孩子怎样了?”妇人神色紧张,双手紧揪住自己的衣摆,小声问连城。
“别担心,孩子不会有事。”
连城眸色柔和,看着坐在小登上的妇人,浅声道出一句。
她竟懂医术,且医术好似还尤为精湛,不,不对,她的医术不是好似很精湛,而是本就精湛。
洛逸轩与连城隔桌而坐,心潮起伏不已。
袁大夫说得不错,那孩子确实已病入膏肓,在来医馆途中,他有把过脉,可她却能医治得了,并提笔直接开出药方,看着药方上的字迹,以及上面的内容,他好不震惊。
为什么他就没想到那味药,那味可促进肠胃蠕动,方便孩子排便的药物?
用量,她对药物的用量,也把握得极准。
她……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时间分秒划过,静寂的医馆中,孩子细微如猫叫的声音,骤然响起: “痛痛……阿娘……宝儿痛痛……”蜷缩在*上,小家伙宛若一只小虾米,抱着肚子,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妇人顾不得身子重,闻声的瞬间,便起身往*边疾奔。
连城看在眼里,正要唤妇人小心些,意外还是猝然间发生了。由于久坐,妇人脚抽筋,却靠着强烈的母性本能,奔至*边,伸出手,正要抱自己的孩儿时,蓦地跪倒在地,高耸起的腹部不可避免地磕在了*沿上。
登时,她抱着腹部,流着泪看向连城求救。
“恩人……救……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紧张过度,她语声发颤,布裙已渐渐有水渍渗出。
连城脸色微变,先是着袁大夫的药童抱着*上的小家伙去拍便便,接着又对袁大夫道:“这位大嫂怕是要生了,麻烦老先生快准备一间病室出来,好方便我为她接生!”说着,她弯腰抱起妇人,“热水,剪刀……麻烦老大夫帮忙也准备下。”
突发状况,惊得洛逸轩站起身,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见连城抱着妇人随在袁大夫身后走进一间用木板隔开的小屋里,他倏地回过神,扬声问。
“一会估计需要洛公子帮忙。”连城说着,人已进入小屋。
孩子倒是顺利排出一些便便,可是妇人却在阵痛一个多时辰后,出现难产迹象。
剖腹产,她现在要做剖腹产手术,但身边没有手术工具……
连城来回在小屋里走了两圈,面上表情尤为严肃。
必须做决断,否则将会一尸两命。
妇人目前的情况已经很不好,连城不再犹豫,对着小屋门外道:“袁大夫,麻烦你尽快帮我找一把锋利,顺手的小刀,再帮我找……记得,一定要消毒,否则会引起产妇感染……”袁大夫连连应声,很快去找连城要的工具,药物等必需品。
“洛公子。”
唤洛逸轩进屋,连城道:“一会你按着我说的,逐次将工具递到我手中。”
洛逸轩颔首,唇角动了动,嗫嚅道:“你……你这是要……”
“我要做剖腹产手术,把孩子取出,要不然大嫂和孩子都会有危险!”袁大夫和他的药童,各端着托盘进屋,里面放着连城要的器具,汤药等物品,连城着他们放到桌上,而后对妇人道:“大嫂,我要给你做剖腹手术,这样你和孩子才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可愿意我做这个手术?”别说是正痛得说不出话的妇人,不知道做手术具体是要干什么,就是袁大夫,洛逸轩亦不知道。
尤其是洛逸轩,在听连城说要剖腹取出婴儿,震惊得以为自己听错,他觉得此举实在太过大胆,剖腹取子,母亲还能活着吗?
但在看到连城神色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没来由的相信,她必能成功。
是啊,她能说,就必有能力诠释自己说出的话。
妇人没听全连城之语,可她有听到做手术,她和腹中的孩子才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看着连城,忍着腹部的疼痛,流着泪缓慢点头。
要活着,她要活着,两个孩子还需要她照顾!
“别怕,有麻佛散,我不会让你有事。”说着,连城接过洛逸轩递过来的药碗,让妇人就着她的手喝。
夜幕已全然罩下,小屋内灯火通明,连城神情专注,为妇人做着剖腹手术……
见她额上有汗水渗出,洛逸抿了抿唇,掏出绢帕,帮她轻轻擦拭。
洛府,洛翱夫妇隔桌而坐,一个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一个则一脸激动地盯着站在屋子正中央,那一抹颀长,挺拔的白色身影。
“你究竟要怎样才收手?” 岑洛对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心里有的只是排斥和厌恶,他眸色清冷,盯着洛翱,“称霸中原,你野心够大,可你就那么肯定会成功?”
冷嗤一笑,他续道:“今日之前我不是你的棋子,今日之后我更不会做你的棋子!”
“我有无将你视作棋子,难道岑老丞相父子,鬼幽没告诉过你吗?”洛翱似是没看到岑洛脸上的表情,缓缓道:“谋划多年,我最终还不是在为你做打算,至于我,你觉得大业成就后,我能在那高位上坐几年?”
言语到这,他神色微变,声音冷沉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究竟在执拗什么,又究竟为何执拗?多年来,我谋划的每件大事,有那件要你插手了?没有吧,我只是要你熟悉中原,熟悉那里的人文环境,好为我们大业成就后,付出你的才华,治理好属于我们的天下……”
岑洛怒:“你以为我在乎你那所谓的天吗?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就因为你那所谓的大业,让我……让我错失喜欢的女子,让我与她之间落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更是让我此生痛失她……”眼里痛色涌现,他声音嘶哑,一字字道:“我恨你,恨你们……是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是你们让我失去了她……”
“你喜欢的女子是顾连城?”洛翱拧眉问。
“你有必要在我面前装吗?”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岑洛声音骤然一冷:“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洛翱被他的神色,及嘴里说出的话终于激怒:“放肆!”一掌拍在桌上,他目中尽显怒意:“你给我搞清楚了,你是在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话?”
“你说我是在以什么与你说话,你又想要我以什么身份与你说话?”岑洛冷笑,一字字道:“你别妄想我会认你这个父亲,别妄想我认你们!”将目光挪向洛霜,他清冷的眸中,冷意更甚!
洛霜眼角湿润,缓缓从椅上站起,嘴角抖动,慢慢道:“逸寒……娘,娘知道这么些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可是你爹说得没错,你不是什么棋子,你不是啊!”初见长子的喜悦,已被浓浓的痛楚取代,她走向岑洛,一步一步,走向儿子面前,却突然间听到岑洛冷厉的嗓音扬起:“站住,别再靠近我,你不是我娘,我也没有娘,没有父亲,今晚过来,我只是想带一个人走,不想我动手,就将人交给我!”洛霜顿住脚步,泪水顺着脸庞滚落而下,泣声道:“娘也喜欢顾二小姐,也不想她有事,就是你爹,也没想过取她性命。她的死,与我们没有关系,是莫婉倾害死了她,是她害死了顾二小姐,你该比我和你爹还要清楚……”
“是,我是知道她是被莫婉倾害死的,可是莫婉倾是你们的人,从这,你敢说连城的死与你们没关系吗?”不想在这多逗留,岑洛平复好心绪,冷冷的目光锁在洛翱身上,道:“我再说一遍,不想我动手,就将人给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洛翱坐在椅上的身子纹丝未动,沉着脸道。
既然已经回来,他又怎会放其离去。
岑洛道:“你别告诉我顾骏不是你着人掳走的,更别告诉我连城前往灵月,是闲着没事过来玩的。”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这没你要的人!”孽障,真是个孽障,数年前因情,性情变得清冷寡淡,而今,又因情恨他这个父亲,这要他说什么好,要他说什么好啊!
洛霜看了洛翱一眼,想要与岑洛说些什么,却被被其一个眼色制止了住。
“看来你们是要我自己找了!”岑洛说着,身形倏然一闪,便踪影全无。
“逸寒恨我们,翱,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再失去他,不想再忍受母子分离之苦……”洛霜眸中泪水滴落,看着洛翱哽声道:“他要那个小家伙,我们就将人给他,这样以来,他对我们的态度多少会有些改变,可你,可你却阻止我告诉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非得逼他永远离开我们,你才甘心吗?”
洛翱置于桌上的那只手紧握,冷哼一声,道:“恨我们又能怎样?再恨,也改变不了他与我们之间的关系。”稍顿片刻,他与洛霜视线相对,“你以为将那小家伙给他,就会改变他对我们的态度,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再者……”目中划过一抹阴狠之色,洛翱森声道:“我这两日总是心绪不宁,总觉得……总觉得鬼幽……已经去了,且如你之前所言,多半丧命在顾连城之手,如果消息一旦落实,我势必会拿那小家伙血祭鬼幽!”
“他只是个孩子,你何苦要加以为难?”拭去脸上的泪,洛霜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再让逸寒离开我,我要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和逸轩平安一生!”
“你以为我不想吗?”平安一生,他也想子女平安一生,但前提是他所谋划的大业,一定要得以实现,否则,不光是他,就是他们,哪个都别想平安度过一生,必要时,有所牺牲,他绝不会心软一分!
打斗声传进屋里,洛翱起身,洛霜道:“你别出去,由着他闹一会,找不到人,他的气自会消下来。”又不让把人带走,这会出去,岂不是火上浇油,她可不希望两父子没有轻重得大打出手。
“我去别院,要闹,随他!”
洛翱淡淡说了句,就往门外走。
“她那就那么好?好到你几乎每晚都歇在别院,你这样做,要置我于何地?”
洛霜阴着脸,声音尖利道。
“你要什么有什么,珍儿她有什么?”想到别院中那放弃高贵身份,背井离乡,来到灵月,宁愿做小,也要留在他身边的那抹纤细柔弱的身影,洛翱心里就顿生愧然和疼惜,“她只有我,霜儿,你该知道,在这里,她只有我可以依靠,若是连我都不在她身边,你不觉得对她太过残忍么?”
“滚!你给我滚!”洛霜怒极反笑,手指门口,笑容凄冷:“你滚啊,去找你的霜儿,我不稀罕你在身边陪着,我一点也不稀罕!”
约莫两刻钟前, 婴儿细弱的哭声自医馆中传出,连城看着还算健康的孩子,朝洛逸轩微笑:“是女孩,体征正常。”
语落,她将孩子先妥善放置一旁,接着动作娴熟,清理完妇人腹腔中的污物,而后清洁伤口,为其缝合起来,“手术很成功!”待缝完最后一针,连城替妇人把脉,满意一笑,看着洛逸轩道:“谢谢了!”
洛逸轩眸光温润而敬佩,摇了摇头:“我并没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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