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摇摇头,微笑:“杜伯父你与皇上说那些的时候,完全可以不提我的。”
“那可不成。”杜院首一脸认真:“我一把年纪了,怎能占据你的功劳?”微顿片刻,他捋着颔下白须道:“我若是估计无误的话,皇上今日必会重赏于你。”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不会在乎那些。”轻浅一笑,连城缓缓道:“再者,就我现在的身份,能帮助皇上,为大周百姓的健康略尽绵薄之力,也是我理当做的,哪还在意皇上有无赏赐给 我。”有赏赐自然好,没有也罢,反正那种牛痘,还有青霉素等药物的制法,不过是她把前世知晓的东西,盗用过来罢了!
杜院首在宁远侯府呆的时间不长,等他离开后,宫里果然来了不少赏赐。
然,更大的封赏则是在第二日朝会后。
“定国公主”。
没错,皇帝在早朝上,将连城加封为定国公主!满朝文武闻之,当时甚是惊讶,但,他们从皇帝口中听到种牛痘可预防天花,及青霉素等药物的用途后,惊讶的眼神,及此起彼伏的私语声,骤时全没有了。
敬佩,多数朝堂官员,对连城之举甚感敬佩。敬佩那样貌仅算得上清秀,身形瘦弱的女子。然,有其他心思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对于被加封为定国公主,身份比之没有封王的皇子还要来得尊贵,连城并无多大喜色。
领旨谢恩后,该做什么,她继续做自己的,全然未因皇帝给予的无上荣*,忘记她是顾连城,是宁远侯夫妇的女儿,是兄长,妹妹,幼弟的至亲。
可是她的大名,却在大周百姓,乃至天下百姓口中响当当!
且,人们奉她为神女降世。
有定国安邦之才。
这无疑又将她推至风口浪尖上。
连城闻知这些,淡淡一笑了之。
夜深人寂,是作恶杀人的最好时机。
短短一个月内,宁远侯府外就接连来了不下四次刺客侵袭。
刀剑碰撞之声,传至连城耳里,她回回有隐身在暗处,观察刺客们与皇帝暗中派出保护宁远侯府安全的高手们交手。
好从中找出契机,拿下一名刺客,问出他们幕后的主子是哪个。
奈何,那一批批前来的刺客,要么惨死在宫中高手的剑下,要么就是在被对方制服之际,牙齿一咬,毒发身亡。
是啊,能被培养为杀人工具,主人又岂会给他们留下退路?
他们没有退路,完不成任务,被擒之下,唯有自我了结,方可免去罪责!
刀光剑影,不时从眼前划过,连城藏身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借着明亮的月色,定定地注视着府外双方正在厮杀。
第五次了,这是这个月来的第五次夜刺了。他们是真打算将她宁远侯府斩尽杀绝么?
清透的眸中划过一抹冷厉,连城不由握紧粉拳。
如银月华之下,血花飞溅,一个个黑衣刺客陆续倒地。
忽然,连城觉察到了不对劲,提气就往主院飞驰。
数名黑衣刺客,不知从哪个方位已潜入府内,身形忽高忽低,往主院方向疾飞。
似是感知到她靠近,那几名黑衣刺客竟倏然调转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往府外撤离。连城怎会放他们就这样离去,于是,她加深几分内力,身形如电,堵住了那些刺客的去路,并身法灵活变幻,袖中紫金索飞出,与那数名黑衣刺客厮杀在一起。
心中恨意浓郁,她下手极为狠辣,令那几名黑衣刺客,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片刻功夫,她眼前除过血雾弥漫,再无刺客的身影。
然,就在她收敛真气,准备步入主院之际,一脸蒙布巾,着灰布长衫的男子身影,正慢慢向她走来,不,准确些说,那人是冲着主院而来。他的目标是她所有的亲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来人走得很慢,但每一步却很稳。奇怪的是,这极稳的步履下,他的身形却又偏偏轻如蝴蝶。
连城眸光闪烁,暗道:内力深厚,绝非普通的刺客,她需谨慎对之!
与人交手,尤其是与高手过招,最为重要的就是自信。否则,将会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下,输了先机,从而被其不费吹灰之力斩杀掉。如此的话,岂不是太冤了!连城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会在气场上输于对方。
自信,是的,她自信至极,绝不会在与敌厮杀的过程中,处于劣势,成为对方剑下的亡魂。
呵呵!看来对方也很自信呢,自信他会在今晚为主子完成任务,灭了她和她的亲人。
既如此,她就让他瞬间丧失自信,没了自信,他必会变得急躁,急躁之下,出手的招式难免凌乱,招式一乱,她的机会也就更大。说白了,这就犹如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如果你不全神贯注你前行之道,就会随时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告诉我你的主子是哪个,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连城催动真气,运至正当空而舞的紫金索上,盯向来人道。
来人并未回她话,而是迎上连城的冷眸,死死地看着。他的瞳孔是褐色的,周身上下死气沉沉,无丝毫温度可言,如果贺武在这的话,定会一眼认出此人是哪个。阿奎,来人是羲和公主的爪牙,是沈宽一手训练出的“死亡”杀手——阿奎。
羲和公主醒转那晚,木香奉命,从院中一不起眼的狗洞爬出,悄然至护院沈宽住的小院,将羲和公主要见阿奎一事,与沈宽道出。数日后,阿奎才出现在羲和公主屋里,接受其派下的任务,准备刺杀连城和她的家人。
但,碍于宁远侯府外隐藏着无数宫廷高手,加之连城一月内未出过几次府门,且出府时,有皇甫熠在身旁陪着,这便使得他无从找到机会下手。羲和公主可不管什么外在因素,她只想尽快解决掉连城,好解心头之恨,于是,她再次命木香找沈宽,给阿奎多拨出些帮手,无论如何也要尽快行动,斩杀连城。
阿奎今晚带了十多名同伙,一部分加入与宫廷高手厮杀的,那批不知谁派来的黑衣刺客之中,一部分潜进宁远侯府内院行事。由于府外接连有刺客出没,连城白日里有吩咐府中下人,晚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得出房门一步,以免丧命刺客之手。
“既然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你!”对方只是朝主院门口一步步逼近,丝毫不在意她说什么,连城唇角掀起一抹残忍的笑,手中的紫金索倏然宛若游龙在漫漫月色下袭了出去!登时,她发觉对方顿住脚步,手中之剑挥出,褐瞳中迸射出如林中野兽般的噬人之芒!
强猛剑气在空中撕咬,双方各不相让!
“说,你是不是和鬼幽一伙的?”
连城边冷声逼问,边鼓动真气,紫金索催发出的霸猛剑气,轰然如暴雨般冲向阿奎。如飞花,如飘雪,如片叶般的身形,蓦地窜起,随之,紫金索催发出的霸猛剑气更为强烈。阿奎就是个没有自我灵魂的“人偶”,是沈宽为羲和公主亲手培养的杀人工具,只见他在连城凌空的瞬间,亦身形腾空,悬浮在连城对面不远处,挥舞手中利剑,化解那已逼近他的杀招。
血腥味弥漫在周遭空气中,连城秀眉儿微微皱了皱,顷刻间身法变幻,以人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现于阿奎身后两三丈外。
这一刻,她周身散发出的冷傲之气,以及她的卓然不群,在这水一样的脉脉月华下,显得是那么的熠熠生辉,其风华让人一瞬间不可谛视!
紫金索如电,如剑,蓦地袭出。待阿奎感知到身后有危险靠近时,欲转身,显然已来不及。但,他在第一时间鼓动全身真气,护住心脉,仅口喷一口鲜血,未一命呜呼。看到他虽被紫金索刺伤,却没有自空中坠地,连城冷眸骤然收缩,喝道:“今晚你有命来,我势必不会让你有命回去!”
阿奎忍着背部传来的剧痛,落至一旁的树梢上,阴狠如野兽般的目光,落在连城身上。夜风吹拂,连城凌空而立,衣袂飘飘,月光将她照得更为高华。
“说出你的主子是哪个,我一会保准给你个痛快,不会让你在极致痛苦中,血流尽而亡,怎样?说吧!”清越的声音扬起,她幽幽道。阿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忽然提起手中的剑,向她进攻而来。连城冷嗤一笑,身形蓦地一闪,避过他的剑招,跟着以极快的速度,围着阿奎转了数圈,道:“这是你自个找虐,可怨不得我!”
脸上的布巾,还有身上的灰布长衫,顷刻间化作无数碎布条,自阿奎身上飘落。
就是其穿在身上的长袖中衣裤,在这一刻,也各自少了半截,变成了颇有喜感的短袖、短裤。
外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剑痕。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滑落,如绵绵细雨,滴入下方的泥土,瞬间浸透,只留下一朵朵红红的碎花。
“是不是很痛?是不是感觉身上的皮肉似是被人一刀刀削了去?要杀你,于我来说不是难事,所以,你还是别硬撑着了。”连城冷眸涌现出抹讥嘲:“真不打算说出你的主子是哪个吗? ”
阿奎阴狠嗜血的褐瞳,死死地凝视她,倏然间,他手中的利剑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声。那声音仿若有股子魔力,让人禁不住出神,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身形一变,如幽灵般窜出数丈远,逃向宁远侯府外。
“想跑,没那么容易。”唇齿间轻溢出一句,连城提气,朝阿奎逃离的方向,迅速追去。
以她的轻功,追上阿奎完全不是问题,更何况对方此刻还身负重伤,根本没法轻松逃脱。但连城只是不远不近地飞驰在他身后,并没将其擒住。她要看对方最终会逃离到哪处,从而将其巢穴一锅端,嗯,兴许在其巢穴中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是阿奎一时脑抽,还是他想在自个死去之前,向沈宽请罪,只见其在逃离宁远侯府后,径直朝着信阳侯府所在的方向疾速前行着。
坚持,他得坚持下去,不能就死在大街上,不能……
“别追了!”一道清冷却不失优雅的声音在连城身后响起,她眉儿皱了皱,前行的速度并未减慢,熟料,那声音的主人骤然从她头顶上方落下,将她拦在了街边的一座屋顶上,淡扫其一眼,等她再看向远处时,哪里还有阿奎的影子。
忍住心底腾起怒火,她提气,身形蓦地拔起,将轻功发挥至极致,朝前方继续追去,却在追了一段距离后,终放弃。
能逃哪儿去?就她刚才的速度,别说追上一个受重伤的人,就是追一个一等一的高手,也没半点问题,可是,那被她伤成重伤,多半活不过今晚的灰衫刺客,却还是被她追丢了!
缓缓落至脚下的空巷中,她拧着眉儿思索片刻,然后,抬眼朝四周围看了看,眸中精芒一闪而过。
人应该没逃多远,甚至于就藏身在附近,这会子夜色深沉,就算有月色照明,若想在四周围查找些线索,譬如血迹什么的,显然还是有些难度。转身,连城摩挲着下颚,朝巷子出口缓步前行,无声喃喃:“线索会有的,不急于一时。”
“你没受伤吧?”
耳边传入男子清冷却不失优雅,还带了丝淡淡关心的声音,连城只当没听见,拧着眉儿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不是有意阻你追那刺客,只是担心你继续追下去会遇到危险。”
“你我不熟,未免太多管闲事。”她会不会遇到危险,关他何事?忽然,连城脚步顿住,盯向走在自己身侧,身着一袭白衣,容颜俊美,面无表情的某人道:“你怎会出现在这?”不等对方回答,她双眸半眯,冷冷问道:“还是说岑公子与那刺客是一伙的?”
挡住连城追刺客,此刻又出言关心她有无受伤,走在她身侧的白衣男子,正是岑洛。
“我……”他该怎么说?说他和那刺客无关,她会信么?说他这么晚会出现在这,是因为近期没看到她出府,担心之下,便一个没忍住,运轻功出府,打算潜入宁远侯府探个究竟,也好安心,可这样说的后果,势必会令她反感,甚至出言冷嘲他,嘴角动了动,岑洛握紧双手,按捺住心潮起伏,道:“你有段时间没出府了。”
连城眸色清透,凝向他淡淡道:“与岑公子有关?”
“我只是关心你。”轻叹口气,岑洛目中涌上一抹黯然,“你很讨厌看到我?”
“谈不上讨厌。”说着,连城眸光从其身上收回,继续前行,“要是你记性够好,应该知道咱们不仅不熟,且已无任何瓜葛。基于这点,你的关心与我来说是多余的。”这一个月她每天都很忙,是没怎么出府,但这与他有何关系?还说什么担心她,真是奇了怪了!
岑洛脸色变了变,道:“我没想过与你退婚,但世事弄人,发生了三年前那件事,府里为我另订下一门亲事。谁知你活着回来了……”连城截断他的话,道:“都已经过去的事,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且我有与你说过,我没有怨怪你,也没有怨怪你丞相府,甚至我还祝福你和信阳侯府的小姐白首偕老,一世幸福。却不成想,你却以贵妾之位羞辱于我……”言语到这,连城笑出声,听在岑洛耳里,那笑流露出的冷意,令他的心瞬间为之冰凉。
“贵妾?你可真看得起我!”
“我没那个意思!”岑洛道。
连城笑了笑,淡淡道:“事情已然过去,你有无那个意思已经不重要。其实,即便做你的妻,于归京后的我来说,也是不愿的。我有思想,怎会因为一纸婚约,就嫁给一个不认识,完全不了解的男子?我有想过退婚,以和平的法子退婚,熟料,就像你说的,世事弄人,发生了那件……”后话她没有说,但她知道岑洛心里明白,晓得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很不堪?”岑洛声音沙哑,突然问道。连城道:“你不该问我这个?”
“为何?”岑洛又问。
连城缓缓道:“三年前我不认识你,三年后,你未曾在我的目光中停驻过,因此,你是怎样的人,与我来说,无任何干系。”就贵妾一事,她很想说,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渣,却终忍了住。
毕竟事情已然过去,再拿出来说,就显得她有些小心眼了!
“我没想过羞辱你!”良久,岑洛道:“我只是想给你个交代,我也想过以正妻之位迎娶你,但……”连城看他一眼,道:“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你没必要对我解释什么!”语落,她 提起轻功,身轻如燕,瞬间腾空而起。见她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岑洛清冷却不失优雅的声音扬起:“我不认识那刺客,我只是……”我只是想夜入你府中看看你,这句话他是无声呢喃而出,连城并未听见。
小半个时辰后,丞相府,岑嵩的书房中亮起了灯火。
“有事?”
“是他做的吗?”
“洛儿,你到底要说什么?”岑嵩面沉如水,凝向岑洛问道。
与他四目相对,岑洛长身而立,站在窗前,一字字道:“我不容许你们再对她动手!”连城运轻功离去,岑洛在原地占了片刻,亦提气,运轻功回到府中。途中,他有过思量,直觉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事,多半与他厌憎的那人有关。
岑嵩双目微敛,道:“她?你指的是定国公主?”岑洛冷眸凝向他,并未出言。岑嵩又道:“定国公主就是一弱质女子,你觉得他有必要大费周章,安排人去行刺吗?”岑洛忽然冷笑:
“我有具体说什么吗?你怎就知道是行刺?还是说,今晚潜入宁远侯府的刺客,是你安排下去的?”
“行刺定国公主,于我们来说有何益处?”不等岑洛出声,岑嵩深如古井般的双目豁然睁开,对上他的冷眸,续道:“与我们的大业没有益处的事,我们没精力去浪费时间。”他这么说,是在间接向岑洛表明,他,还有那幕后之人,什么都没有做。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信吗?”岑洛抿唇道:“我话放到这了,如果再被我撞到有人行刺她,那么我定会出手,不管他是谁派出的人!”岑嵩幽叹口气,喃喃道:“你这孩子,怎就这么倔呢?定国公主自归京后,陆续得罪不少人,这无疑给她自个的安危埋下祸患,从而……”
岑洛打断他的话,道:“她是得罪不少人,但这并不能排除行刺她的人,不是你们派出的。”语罢,他转身而去。
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岑嵩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傻孩子,那都是为了你啊!
否则,他也不会听鬼幽传来那人的话,一次次的送自己的人白白去送死。
唉,今晚恐怕又全折了!
翌日,用过午食,连城手握书卷,斜躺在榻上,眼睛却并没落在书页上。
“在想什么?”皇甫熠掀帘而入,见连城好似没看到他进来,只是静静地盯着某处发呆,于是上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你来了!”长睫颤了颤,连城回过神,将书卷放在榻上,坐起身,道:“这会子太阳正红着呢,也不嫌热,就往我这跑。”
皇甫熠微笑道;“还好了。”在榻边坐下,看着连城微蹙的眉儿,不由抬起手,轻柔地将其抚平,“明ri你府上的产业就要重新对外营业了,你却蹙着眉头,难道有什么地方还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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