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好事多磨,但老爷子最终还是了却了心愿。
虽不是墨靳云亲口默许,但由云薇诺亲自引路,将她送到帝王师父母的陵园,那感觉便与他本人出现一般无二。
静立于墨氏夫妻的衣冠冢前,老爷子久久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
总觉得这样的时候,他(她)们的存在有些多余,于是云薇诺轻轻一勾手,直接便将宋天烨带离了外公外婆的墓前……
一边走,她还一边感慨:“还以为你家老爷子会和我爸吵起来,没想到这么平静。”
说这话的时候,云薇诺的心情莫名轻松,那种感觉,就真应了母亲当时对自己说过的话。或者,她是真的恺人忧天了啊!
爸爸,真的比她想象中要睿智大度得多!
“你还希望他们吵不成?”
“怎么可能希望他们吵?”
反身过来,狠剜他一眼,她道:“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妈妈说的不错,我应该相信我爸爸,你也应该相信你爷爷的。”
对此,宋天烨的感觉其实和她差不多,不过,男人毕竟不像女人一样有那么多小心思,只要结果是好的,他对那些过程其实并不太介意。
所以还安抚她道:“关心则乱!这种时候,还能看得那般透彻的都不是当事人。”
“你说,咱们是不是终于要熬到头了?”
一时没懂她的意思,宋天烨扬眉:“什么熬到头?”
“你爷爷不反对,我爸爸不反对,搬开了这两块大石头,咱们的路是不是就该平平顺顺地往下走了?”
如果真能这样,就好啊!
十年辛酸,她们累,大家也都跟着她们一起累,如果能有一个幸福的终结,她想,所有人都会开心的。
“应该吧!”
又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云薇诺不满地撅嘴:“你就不能肯定一点的回答我啊?”
“嗯!肯定,一定,必须的……”
宋天烨太敷衍,云薇诺马上就抗议起来:“没诚意!”
闻声,宋天烨失笑:“喂喂喂!你怎么能这样?我说什么你都算我不对,这不公平!”
“是你本来就回答的不对好不好?”
她扬手伤势要打他,宋天烨这一回可躲得比猴子还要快:“好好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以后老婆是天,老婆最大,老婆说什么都是好的。”
“嘴这么甜,跟谁学的啊?”
“我的嘴真的甜吗?”说着,肃然的男人突然伸手掐着下巴想了想:“唔!怪不得我每次吻你的时候,你都喜欢反过来吸……”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她赶紧红着脸上去捂他的嘴:“唉呀!你怎么什么都说……”
她说的多正常的一句话,怎么到这男人嘴里就这么不着调了呢?而且,这个可恶的男人,怎么能这么正经地说着这么不正经的话?
丢死人了……
“都……是实话。”
宋天烨挣扎着还要说,云薇诺这一次两只手都用上了:“都让你闭嘴了,你还说,你还说……”
害羞了的小女人红着脸,那嫡嫩的样子看上去格外的惹人,宋天烨伸手将还捂着他嘴的小手扒下来,然后又恬不知耻地说了一句:“唔!其实理论上,你嘴是真的甜啊!说着说着我又想尝了……”
男人就是男人,嘴里还说着,人就已凑了过来。
云薇庆躲不过,让他逮着便猛地亲了一大口,大白天的,又是在外面,云薇诺不好意思所以一直躲,一直躲:“不要,别闹了,讨厌!你别闹……”
闹着闹着两人的身体就缠到了一起,唇也贴着了一起。
然后便是水汝胶融,如火似荼,难分难解……
突然!
“咳!咳咳 !”
突来的咳嗽声,带着明显警告的意味。
原本还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亦在瞬间弹开,看到出声提醒的人原来是父亲,云薇诺红着一张脸假做拂鬓轻抚乱发,宋天烨手脚无处安处竟猛地蹲下去系起了鞋带。
然而……
他蹲下去才想起来,他今天穿的皮鞋是没鞋带的,可人蹲都蹲下去了,又不能马上站了起来。
于是平时素来淡定的宋大少只能装模做样地抽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灰色手帕,低下头一本正经地擦起了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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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之间,原不原谅这种话说多了就显得矫情。
所以,虽然墨靳云最后还是过来了, 虽然他一直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老爷子对他的父母亲忏悔,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走过去。
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只用一两句话来概括。
所以,他的沉默,已是他能给的最大谅解,至于再多的,他给不起,也不想给……
墨靳云来了, 墨靳云又走了。
自始自终,他也只留下了那短暂的几声咳嗽声,但即便如此,宋天烨还是从他的行为上看出了他的改变。
因此,当他亲口听到云清河吩咐云薇诺带着他和老爷子进王宫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爷爷的良苦用心,也才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
或者,老爷子早就猜到了墨靳云的意图,也明白他之所以这样强势要的就是宋家的一份承诺,所以,老爷子才不顾一切地过来了。
而且,很幸运地!
一切都如老爷子所料,墨靳云接纳了他,也代为接收了传承之印。
有些人,纵然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但他的行为语言却可以概括一切。
比如墨靳云,就算他现在仍旧看似冰冷,但他让自己带老爷子入境,他允许老爷子进首相府,他同意老爷子去拜祭他的父母,现在,还答应老爷子进王宫看孩子。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习惯了扮黑脸,所以他所选择的方式也就一直是这样。
对你好不说,但他会做。
一个如此成功的男人,还能如此雅量高致,此种境界,他真是自叹不如……
思绪纷飞间,国王的寝宫已近在眼前,宋天烨主动下车替老爷子开车门,云薇诺这时也娉娉婷婷地立在了他的身边。
一齐将老爷子带入宫殿之中后,两人便默契地转身,悄然离去……
也知道他们是想给自己和孩子一点单独的时间,老爷子拄着拐欣然一笑,终于一步一步蹒跚地朝着国王的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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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野哉!由也!
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还未走近,便听到书房内传来朗朗书声,那是king用并不算流利的中文艰难背诵的声音。
老爷子这一生博览群书,纵然只听king背了这么小一段,便知他背的东西出自《论语·子路》。
不过,毕竟是在西方长大的孩子,他倒是真没有想到,king会在自己的书房里背这个。
对于国学经典的这种东西,在国内应该有许多孩子三四岁就已经开始学习了,但king毕竟生活在西方,所以,能听他背这种东西,对老爷子来说,又何常不是一种惊喜?
太欣慰,因为墨靳云给king的教育依旧带着浓重的东方色彩,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这孩子读论语了。
只是,读归读,背归背,能不能理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想知道这孩子究竟学到了什么程度,老爷子入门前又上上下下打理了一下自己,这才伸手,在书房前轻轻叩了几下。
“请进!”
流利的外语,老爷子其实听不太懂,但他还是微笑着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内里的小国王扭头过来,看清来人,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直接下令遣退了书房里的佣人:“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自己就可以了……”
佣人很知趣地离开,只是在书房门口看到老爷子时不免还是偷看了几眼,老爷子不动声色,只是自如地走进,而后,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
“非常时期,还是小心点好! ”
“她们不敢乱说话。”
king安安静静地放下手里的书,认真道:“因为他们怕我会割了她们的舌头。”
意外地听到这么一句,老爷子反倒感直敢兴趣,反问道:“那你会吗?”
“如果她们真的敢把这里的事说出去的话……”
闻声,老爷子但笑不语,只是安安静静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有些事,并非仅用无情或者狠辣才能形容,虽然king还小,但他现如今已是G国的王,有些事情,若他不做到最绝对,便难以服众。
强权之下,有些‘残忍’之事的出现也是必然。
老爷子曾久居高位,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言,不语……
见老爷子已坐下,king这时也放下了手里的书,轻轻地走了过来,在离老爷子不太近的地方,很拘谨地陪坐着。
他对宋天烨都没有什么感情,对老爷子则是更加。
而且,自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他也通过严谨问到了许多当年的事,对于老爷子虽然不能算是有恶感,但也绝谈不上好感。
不过,妈妈告诉他,老爷子病了,而且不久于世。
他都已经这样了,king又怎么忍心再冷待于他,更何况,他拖着病体也只为来见自己一面。他就算对老爷子再不亲厚,也还是会尽职尽责地陪陪他……
一老一小皆坐在沙发上,离得太远,老爷子很不习惯。
于是招招手:“你过来!”
“……”
起初,king还有些犹豫,但又觉得同是在一间屋子里,这种犹豫完全没必要。所以,他大大方方地起身,又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终于近距离地看到了这孩子,老爷子欢喜得双眼都眯了起来:“我刚才听你在背论语是吗?”
“嗯!”
点头,king绷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解释:“外公说,这些东西对我有好处,让我好好学习。”
“外公说对你有好处,那你自己觉得呢?”
这话似问到了孩子的心里,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有些东西,不是现在看不到好处就代表真的没好处,也许只是我还用不上。”
闻声,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认可,但转而又问:“那你刚才背的那一段,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说着,清朗的少年便直译道:“孔子说:‘真粗野啊!仲由!君子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总是抱持存疑的态度。名分不正,说起话来就不顺当合理,说话不顺当合理,事情就办不成。事情办不成,礼乐也就不能兴盛。礼乐不能兴盛,刑罚的执行就不会得当。刑罚不得,百姓就不知怎么办好?所以君子一定要定下一个名分,必须能够说得明白,说出来一定能够行得通,君子对于自己的言行,是从不会马马虎虎对待的。’”
king的中文说得并不太好,主要是发音问题,多多少少带着些洋腔洋调。
但他似乎也是刻意在迁就着老爷子,所以这长长的一段话,他便说得极慢,一个字,一句话地慢慢说出来,老爷子听完后只是笑:“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你真的弄懂了吗?”
king毕竟只有九岁,又在一个欧氏的皇族中成长,能会说会写会读中文已是极为用心。
若论理解,中华文字博大精深,他确实还需要几年时间来融会贯通。
但他没有直接说自己并不太明白,只中规中矩地答:“不懂的地方我会问外公。”
才坐了这么一小会儿,孩子已经不止一次地提到墨靳云,老爷子于是问:“是不是什么事情你都会问你外公?”
“当然,外公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提到外公,king的表情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
从小就跟着外公学习,在没有父亲引导的情况下,king的思维模式,以及身上那种王者之气大多来源于墨靳云的熏陶。
所以,他对墨靳云有一种除却亲情之外的崇拜。
虽然,他也会表现出惧怕外公的一面,但内心深处,外公几乎是无所不能才是他真正的想法。不过,他似乎从未对别人讲起来,除了,面前这位老人家。
不管怎么样,听自己小重孙这么崇拜墨靳云那小子,老爷子还是心里泛酸的。
于是,撇着嘴道:“还无所不能呢!我就不相信他真没有不会的东西。”
“也有。”
对此,king也不否认,还实是求是道:“他不会做饭!”
一听这话,原本还酸到不行的老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个不算,这个可以不会做。”
king懵了一下,然后问:“那我也可以不会这个吗?”
宋老爷子当年曾是马上将军,自然是个纯爷们,也就是现在人说的典型的直男癌患者。所以,当他听到king这么问他的时候,他直接就道:“男人当然可以不会做饭,要不然,要女人干嘛?”
king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可:“这话外公可不敢说,外婆会揍他。”
“是吗?”
老爷子再度失笑,还问:“就清河那丫头还能揍你外公?”
“当然啦!”
提到外婆,小家伙洪亮的蓝眼睛里瞬间翻起了漂亮的浪:“外婆可是高手,我身边的护卫都打不过她。”
“喔!是吗?”
老爷子大骇,忙不迭地又问了一句:“那……你妈妈她是不是高手?”
听出老爷子的弦外之音,清冷的少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您是怕我妈妈揍您的孙子么?”
“呃!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闻声,少年颇为得意地扬了扬眉,说:“我妈妈是不是高手他也不敢还手啊!该揍的时候还是会被揍。”
宋老爷子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这下可不满意了,指着king哇哇大叫:“你小子,心怎么能这么偏呢?那可是你爸。”
才不管这个,king还理所当然地答:“男人就应该让着女人的,这才叫绅士的品格!”
“那等你长大了,遇上你媳妇儿的时候,可一定要记得你自己说过的绅士的品格,任打任骂……”
本是半开玩笑着说出的话,可说着说着老爷子的眼神便黯了下来:“可惜……我怕是看不到啦!”
九岁的孩子不再是小宝宝,king马上便察觉到了老爷子的情绪,主动伸手,用小小的手掌包裹住老爷子的大掌,他叫他:“太爷爷。”
进这屋这么久,老爷子一直在等这一声太爷爷!
总算叫了,总算叫了啊!
老人家一秒就精神了,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孩子的脸,却听他又用清朗的声线道:“您会长命百岁的!”
“嗬!你连长命百岁都知道啊?”
king笑了笑:“妈妈说的,她说,希望您能长命百岁!”
老爷子:“……”
长命百岁,其实,就算他长命百岁了也不过还剩下十年。
但,云薇诺的这份心意,他却真真实实地收到了,只可惜,人生到底没有后悔药可吃!
老爷子于是想,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是下了那一道错误的命令,而他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糊涂,应该就是错看了云薇诺的品性。
如果早些年就能领悟这一切的话,那该多好?
那该多好!
可惜,可惜,他白白错失了整整十年……
想到这里,老爷子不禁亦反手覆在了king的手背上,语重心长地对他道:“要听你外公的话,要听你外婆的话,要听你妈妈的话,要……认你爸爸!”
最后的四个字老爷子费了很大的气力才说出来,而king却在听完那四个字后,再度沉默!
他是个敏感的孩子,怎么会听不出老爷子的用意?
其实,那个爸爸,他心里早认了一百遍了,只是……
他不好意思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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