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汉军与黄巾交战最为激烈的战区。
大汉中郎将皇甫嵩在西,朱隽在东,两部汉军互为掎角之势攻伐颍川黄巾。
而颍川黄巾的首领,名叫波才。
自汉军南出轘辕关开始,二部中郎将便与波才所部黄巾互有攻伐,战线直逼百里。
此时,汉军已攻至颍阳,而波才所部却化整为零,散布于乡野之间,意在迂回至汉军后部,前后夹击。
汉军的补给线自轘辕关直至颍阳,往来不断的运送着粮食、军械,随着汉军的攻势逐渐扩大,补给线也越来越危险。
夜晚,黄巾军中一部不足千人的部队,自颍水下游造船,逆流而上,在黑夜的保护下越过了汉军在陆地上的封锁线。
彭脱脖颈间系着一面黄巾,着皮甲罩袍靠坐在船首,他的身旁,架立着两柄环刀与一柄青铜手弩。
月余来不间断的攻伐混战让彭脱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神却分外明亮。一个多月前,黄巾初起事,彭脱以流民的身份加入了颍川黄巾众,成为波才部的小渠帅何仪的部下,一个月来数次建功,向何仪进言将大部黄巾化整为零四面包围汉军。
何仪接受了他的建议,彭脱也如愿以偿率领八百信徒作为先头部队,截断汉军的粮道。
“首领,你说汉军会发现我们吗?”彭脱身边,一个健壮朴实的少年撇着嘴巴,不安的望着两侧河畔对彭脱问道:“天这么黑,他们应该不会发现咱们吧。”
这汉子名叫何曼,是渠帅何仪的弟弟,彭脱与他共同作战多次,战场上一杆钢叉无往不利,却不想现在竟是害怕了。
彭脱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我也不知道,咱们的船太多了。”
何曼望着颍水之上接天连地的小船,无声的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彭脱问道:“怎么,你害怕了?”
“没有!”何曼强自镇定笑道:“我怎么会害怕,首领你真会说笑,回去你问我家大兄,我何曼从小到大就不知什么叫害怕。”
摇了摇头,彭脱无声的轻笑,眼神注视看着一片黑暗的河畔,他需要静心去想的事情太多了。
走轲划过水面,河水潺潺地响着,夜幕下万籁俱寂,夜里的寒风刺骨,彭脱的心冷若冰霜。
汉军、黄巾,哪个又不是人了呢?
突然,何曼重重的拉了一下彭脱的罩袍,伏在走轲上紧张万分,指着远处河畔的点点光亮小声说道:“首领……火光!”
彭脱猛然身子一番,向船尾的黄巾打了一个手势,所有人都伏在穿上,一张暗色布匹被打开,盖在走轲之上。
“嘘……噤声。”
彭脱提着手弩伏在布匹之下,露出一个小口谨慎的看了远方河岸一眼,看上去前方河畔像是有汉军驻扎。又急忙挪动到船尾,查看后面船队的情形。
后面的船队有些盖上了帷幕,有些则没有发现前方的火光。
足足近百条走轲,万万不得走漏了风声。
“咱们现在在哪?”彭脱抓过一个信徒问道:“离阳县还有多远?”
信徒猛地被彭脱抓住还有些害怕,顿了顿才说道:“首领,应该不远了,至多再有半个时辰的船程。”
彭脱吸了口气,对何曼说道:“你带人从这里下船,小心摸到前面汉军那里,我带一半人走水路绕到他们后面,别让他们发现你,一旦我这里有动静你便率众攻入敌营,我由岸边杀上去,不要走漏了一个敌人。”
何曼点头应允,彭脱急忙指挥部下将船靠至岸边,随后招呼后面的船队靠岸。
这里距离前面的火光之地还有大概三四里的距离,船队在这边停靠片刻,之后数十艘走轲再度逆流而上,朝着远处的汉军营地驶去,数百身上系着黄巾的青壮也趁着夜幕朝着汉军营地摸了过去。
……
夜幕下,汉军主力辎重兵在营地里打着哈欠,这里是汉军势力范围的腹内地区,他们不需要担心什么,何况……守营的哨兵们精神抖擞。
营内放置着一百余辆粮车,驻扎七百余军士,大多陷入了沉睡,在这种地方能出什么事呢。
“伍长,听说卢中郎在北面打了一场大胜,追击黄巾三十里呢。你听说了吗?”
伍长持着长戈目不斜视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停了一会才说道:“汉军威武,区区黄巾何足挂齿。”
“伍长,听说长水校尉到司隶招兵了,会来支援我军呢,是真的吗?伍长久在军中,你见过长水校尉吗?”
“长水校尉马越?”伍长别过头看了身侧的新兵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久在军中可长水校尉不在啊,他以前在凉州把鲜卑人杀得丢盔弃甲,去年才来洛阳……我哪儿有机会见到他啊。”
“唉,要是能在长水校尉部下与敌人厮杀就好了。听说他领着几百骑就能在黄巾军里所向披靡。”
“怎么,在我部下呆的不满意是吧。”伍长笑骂着踢了新兵一脚说道:“滚去把三子他们叫起来,该他们值夜了。”
然而,新兵在得到命令之后却没有任何动作,指着岸边说道:“船,伍长,你看岸边,船。”
数十艘走轲伴着夜风冲至营地河畔,数百贼人自穿上一跃而下,朝着营地奔杀而来。
汉军伍长擎着长戈朝着贼人冲去,十余名值夜的哨兵口中高呼:“敌袭!敌袭!”
“嗖!”一支弩矢激射而来,三十步的距离汉军伍长应声而倒。
彭脱丢下汉军制式的青铜手弩,长刀直指营地,口中喝道:“杀光他们!”
黄巾汉子们提着刀枪从彭脱的身侧跑过,踢翻火盆点燃帐篷,砍翻视野内的每一名汉军。
沉睡的汉军很快从营帐中爬起,提着武器钻出来与袍泽相互结阵,黄巾贼人悍勇,但汉军的人数更多,他们也更加精锐。
混乱中,在营地的另一头突然涌出大量系着黄巾的汉子,披甲执锐杀将出来。
遭遇合围,汉军士气大降,慌乱中有人逃向旷野,有人鞋都没穿就被砍翻……
终究,辎重营地还是被攻陷了。
彭脱擦着长刀,环视四周喝道:“将辎重抬上船,收拢汉军的军马绑在一起点燃尾巴。所有人离开这里!”
熊熊燃烧的营地中,骏马朝着北方奔驰而去,彭脱的手下划动走轲,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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