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徐长老邀请谭氏伉俪和单正来到丐帮,乃是前来作证,心中都不由略微一震,不自禁看向乔峰。
只是乔峰在帮里素有威信,却是谁也不敢跟他目光相触,一见他转过头来,都立即低下头去。
此时,只听徐长老又叹声道:“谭婆说她有一位师兄,对这件事乃是亲身经历,亲眼看到,如果能请他亲口述说当年之事,自然再清楚不过,他的这位师兄,自然就是赵先生了。赵先生脾气跟别人略有不同,等闲之人肯定是请不到他的,我们只能麻烦谭婆。总算谭婆面子比较大,赵先生收到传信后,这次便过来了。”
听徐长老这么说,谭公忽然满脸怒色,向谭婆问道:“怎么,是你叫他来的吗,干嘛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瞒着我偷偷摸摸这算怎么回事?”
谭婆怒道:“什么瞒着你偷偷摸摸?我写了信,让徐长老托人送去,乃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我知道你爱吃醋,怕你唠叨啰嗦,这才故意不告诉你。”
谭公喏喏道:“背夫行事,不守妇道,就是不该。”
虽然谭公气势很弱,这话几乎低到嗓子眼里去了,但谭婆听了却是依然大怒,当即便出手,啪的一声,打了谭公一个耳光。
吴明看得出来,以谭公的武功要躲开这一巴掌,应该不难,但他却站在那里不动,任凭谭婆打了他一巴掌,然后飞快从怀中拿出一盒疗伤药,飞快往脸上抹。
这药当真神奇无比,抹上之后,谭公脸上的浮肿立时便褪去。
一个打得快,一个治得快。
吴明心里暗自好笑,这样一来,倒也不错,两人怒火一起消了。
这时,只听赵钱孙长叹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唉,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让她打几下,又有何难?”
听赵钱孙说话声音中透着悔恨,谭婆似乎想起了往事,幽幽说道:“以前每次我打了你,你总是要打回去才甘心,从来不肯让我。”
赵钱孙呆若木鸡,站在那里怔怔出神,回想往事,不禁后悔不已。他这师妹脾气暴躁,爱使小性子,经常一言不合,便会动手打他,他年轻气盛,无缘无故挨打自然不愿意,每每都因为这个缘故争吵,一场美满姻缘,就此烟消云散。
现在看了谭公逆来顺受的挨打功夫,赵钱孙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只是现在就算他懂得这个道理,也早就为时已晚。
看着赵钱孙的长吁短叹,吴明心中好笑的同时也不禁有些佩服他的痴情。
徐长老耐着性子道:“赵钱孙先生,请您当众说一下,这信中之事,是否不假。”
赵钱孙宛若未闻,自顾自喃喃道:“我这蠢材傻瓜,为何当年想不到呢?打是亲,骂是爱,挨几下打又算的了什么?”
众人既是好笑,又觉他情痴可怜,丐帮面临大事待决,他却如此颠三倒四,徐长老请他千里迢迢来印证一件大事,眼见此人痴痴迷迷,说出话来,谁也不知到底有几分可信。
徐长老眉头一皱,忍不住又问了一声道:“赵钱孙先生,咱们邀你来此,是让你说一说信中之事。”
赵钱孙痴痴道:“嗯,你问我信中之事,我自然记得,那信虽短,却是意犹未尽。”说着,便背诵道,“四十年前同窗共砚,切磋拳剑,情景宛在目前,临风远念,想师兄两鬓虽霜,风采笑貌,当如昔日也。”
吴明暗暗好笑,这明显就不是马大元遗书中的内容,而是谭婆写给他的信。
徐长老暗暗摇头,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向谭婆求助道:“谭夫人,还是你叫他说吧。”
谭婆听师哥将自己当年写给他的信倒背如流,也不知道他平时看了多少遍,心里十分感动,根本就没听徐长老说什么,下意识柔声道:“师哥,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赵钱孙道:“当时的情景我怎么会忘记。那时你梳了两条小辫子,辫子上扎了红头绳,好看极了,我还记得那天师父教了咱们一招偷龙转凤……”
谭婆心里一震,却是回过神来,赶紧摇头道:“师哥,不要说咱们从前的事。徐长老是问你,当年在雁门关外,乱石谷前那一场血战,你是亲身参与的,当时情形如何,你跟大伙儿说说好了。”
赵钱孙颤声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我……我……”
吞吐了一下,脸色忽然大变,一转身,便向角上无人之处发足狂奔,显见对于这件事他内心十分惶恐。
众人齐声大叫道:“别跑,回来,回来……”
赵钱孙听到众人呼喊,非但没停,反而跑得更加快了。
吴明对天龙中雁门关乱石谷这件事,记得还是十分清楚的,自然知道赵钱孙为何害怕,便故意调侃道:“赵老前辈,你若跑了,那就说明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比不上谭公。”
赵钱孙回头道:“吴小子,你胡说八道,老子会比不上他,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学了一手挨打不还手的功夫吗?”
这时,只听林外传来一个声音道:“能够挨打不还手,那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岂是这般容易?”
吴明听声望去,发现来人是一名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
徐长老叫道:“原来是天台山智光大师到了,三十多年没见,没想大师依然如此健朗。”
这智光大师当年为治愈染了瘴毒的众多百姓,曾大病两次,从而武功全失。
丐帮众人虽然不清楚,但乔峰和一众长老却是知道的,于是当即上前迎接。
众人一番寒暄自是不表。
徐长老道:“智光大师今日佛驾光降,实是丐帮之福。在下感激不尽。”
智光大师道:“阿弥陀佛,丐帮徐长老和太行山单判官联名折柬相召,老衲怎敢不来?再说天台山跟无锡相距本就不远,两位信中又说此事有关天下苍生气运,自当奉召而来。”
吴明记得这智光大师似乎也参与了当年的雁门关一事,果然这时只听赵钱孙道:“雁门关外乱石谷一战,智光和尚你也有参与其中,还是你来说吧。”
智光大师脸色先是一变,紧接着叹道:“阿弥陀佛,杀孽太重,杀孽太重。当年之事,言之实在有愧。这事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今日为何旧事重提?”
徐长老道:“只因本帮发生了重大变故,且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书信,你先看看。”说着将信件递到智光大师手中。
智光大师从头至尾连看了两遍书信,摇头道:“阿弥陀佛,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旧事重提,依老衲只见,不如就此毁去,泯灭痕迹,也就是了。”
徐长老其实也觉得这样不错,但之前闹得动作太大,加上马夫人又曾指责乔峰乃是契丹胡虏,若是就此毁去,先别说乔峰会不会起疑,哪怕就连帮众都会心生疑惑。
于是他无奈摇头道:“智光大师的好意,我们丐帮心领,只是事关重大,还请大师直言不讳。”
智光大师点头道:“好吧。”忽然却是一叹道:“这事算是老衲当年做的一件错事。”
赵钱孙摇头道:“咱们是为国为民,不能算做错。”
智光摇头道:“错便是错,对便是对,不管如何,这件事是我们错了。”
众人听后无不大惊,这到底是什么事,智光大师竟然连说自己做错了,就连乔峰也是疑惑不解,不知道当年雁门关外,发生了什么事。
智光大师略微一顿,紧接着转身向着众人,缓缓说道:“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说契丹国有大批武士要来偷袭少林寺,想将寺中秘藏数百年的武功图谱,一举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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