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湜的手紧紧绞在一起,声音有些哽咽了,“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我们还是应该做出最理智的决策,不是吗?”
“颜晓湜,你这不是理智,是残忍!”周绍霆满眼失望,声音近乎低吼。
晓湜满腔的委屈早已沸腾汹涌,被他这么一吼,便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哭出声来,“我也不想这样!我比谁都想要他好好的。可我没有办法啊!”
“什么叫没有办法?”周绍霆深吸一口气,“难道说,到现在你还不肯全心全意相信我,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晓湜摇头,努力想说清每一个字,但声音还是在哭泣中破碎,“你觉得,我……还有后路吗?”
周绍霆垂眸看着她,容色冷峻,薄唇紧抿成一条锋锐的直线,胸口微微起伏,情绪显然也很激烈,只是在努力压制着。
他平息了片刻,才又开口,语气不算太重,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压迫,“颜晓湜,你记着,这样的话,我只允许你说这一次。”
晓湜止不住哭,又不敢放开声音,只得用手捂着嘴巴,双肩一抽一抽的,让人看着心疼。
周绍霆的心整个儿都揪了起来,眉心紧紧拢起,他刚才是真的生气了,觉得这女人的想法简直不可理喻。
但现在,他僵持了没两秒,就又在晓湜身前蹲了下来,放软了语气安慰着,“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在考虑。但如果我周绍霆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谈别的?”
晓湜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厉害了。
周绍霆有点没了主意,把手抚在她膝盖上,像哄小孩子一样说着:“不哭了,不哭了哦。你伤心,宝宝也要跟着难过的。嗯?”
他看向晓湜的眼睛,故意带上轻快的笑影,像是在逗她开心,刚才阴沉的怒意都已经消散不见。
“看看,大鼻涕都出来了。”周绍霆说着,长臂一伸,从床头橱抽了张纸巾,想要帮她擦去。
晓湜不好意思,赶紧自己接过来,按在鼻子上擤了擤。
周绍霆忽然凑近晓湜的肚子,轻轻摸了摸,眼眸深处,竟有些近乎天真的神采,轻声慢语地说:“你看你妈妈,还像个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不要委屈,爸爸替你教训她。”
他说着,右手做出一个弹爆栗的姿势,放在嘴边呵了呵,向晓湜的前额探过去。
然而,他的手也还没碰到女孩的额头,晓湜就顺着床边滑下来,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周绍霆冷不防一吃力,没蹲住,单膝跪了下去,一手揽住晓湜的腰,一手撑在床边,稳住身形。
晓湜也半跪在地上,把自己深深埋进周绍霆的怀里,嘴唇抵在他的肩头,呜咽着,听不太清楚。
但她自己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绍霆,我爱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记住,我爱你。”
周绍霆跪稳了,支在床边的手缓缓移到晓湜的背上,抚摸着她的长发,沉沉地说:“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今天杨主任还和他说,怀孕的女人容易情绪不稳定,看来,是真的。
晓湜仰望着净透无垠的天空,有鸽群绕着民居的楼顶飞过,这么好的天气,真不该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既然不打算让周绍霆知道,自然是不能去瑞安医院了,她事先在网上做功课,选择了规模很大的一家私立医院——明新医院。
晓湜走进明新医院的大楼,阳光被阻拦在幽深的走廊之外,莫名地停下脚步,驻足回望。
外面仍是一片明亮耀眼,而她自己,却已经站在阳光照不到的暗影里,忽然感觉到一阵阴冷。
心里的生机和希望,也随同阳光一起,被阻隔在另一个世界之外,再往前,只有更深的冷和暗。
而此时,另一个女人也站在暗影里,通过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直到目送着晓湜走入计划生育科的诊区,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孙小姐……对,她一个人,明新医院。那么,你答应我的条件呢?”
孙萧楠勾着唇角,目光冰凉,“自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是她和王林那天在酒吧见面,最后达成的唯一一项合作计划。
孙萧楠让王林在近期加紧关注颜晓湜的行踪,如果发现她一个人去医院,一定要立刻通知到自己。并且承诺,会送她一套精装的公寓房作为回报。
王林要求,房子一定要买在周绍霆的住所附近,孙萧楠略一踌躇,也同意了。
王林自然不再有什么异议,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而酬劳却十分丰厚。
她自从被洪锋虐待毁容,扫地出门以来,一直都没有收入来源。之前攒下的积蓄,也被洪锋盘剥掉大半,只能靠着所剩不多的存款维持生计。舍不得买衣服,成天穿着一套宽大的灰色休闲服,与十几个人合租一间简陋的公寓,属于她的私人空间,只有用隔板隔出的七八平米。
这样的寒酸艰苦,甚至还不如她爸妈刚去世那会儿。那时候,她至少还可以自己赚钱讨生活,而现在,她觉得自己既卑微又无用,活着,已不再有别的目的,只有复仇而已——把她以前和现在所经受的一切苦楚,都如数奉还给那个站在云端、高高在上的恶魔。
孙萧楠的买卖,既不妨碍她继续伺机复仇,又能极大地改善她的物质生活,何乐而不为呢?
而她给孙萧楠提供的,也绝不仅仅是一条消息而已。
这是孙萧楠精心策划的布局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
孙萧楠挂断电话后,瞟了眼时间,又颇为耐心地等了三刻钟,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打给周绍霆,上来就说:“你女人要去把你的孩子打掉了,在明新医院。”
那边空了两秒,男子的声音有些低哑,气势不善,“你怎么知道?”
孙萧楠笑声娇俏,“那你是想听我在这里慢慢给你解释呢?还是去医院自己证实一下,说不定,你现在去,还来得及阻止她呢……”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已只剩下忙音。
孙萧楠曾以为,此时的自己应该会很得意。然而,真到了这一步,她发现自己忽然笑不出来了,心里涌动着无边的空虚,将一切快感湮没殆尽。
而此时的晓湜,已经换好宽大的病号服,走进了手术室外的消毒区。
消毒床很高,下面垫着两凳楼梯,晓湜架手架脚地爬上去,按照医生的要求,将两腿分开架住。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冰凉,手心里泛着潮湿,不知该放在何处,只得紧紧地抓着床两侧的扶手。
她紧咬着嘴唇,眼巴巴地望着天花板,告诉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只盼着一切快点结束。
医生说了两声“放松”,她大脑就像是瘫痪掉,完全反应不过来。
紧接着,一股更加冰凉的液体注入她的体内,晓湜难受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双手一紧,床侧的可调节把手被猛地一拉,发出令人发毛的吱扭声。
消毒的医师面无表情,动作麻利,很快便完成了程序化的工作,然而,这对晓湜来说,却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更煎熬的还在后头。
手术室外,已经有七八个女人在排队等候,都穿着和她一样的病号服,戴好了一次性的卫生帽。
除了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约摸四十岁左右,其他的几个,包括她自己在内,都还很年轻。而排在她前面的一个女孩,圆圆脸孔,看上去稚气未脱,让人不忍去揣测她的年龄。
一想到,她们即将经历的可怕遭遇,晓湜简直有些心疼那个小姑娘。但转念一想,她不禁觉得讽刺,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同情别人?
一扇双开大门正对着手术室的走廊,时而传出的呜咽哭喊令人不忍耳闻,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已经快要吓哭了。
一个女医生从门内走出,手里端着一缸血水一样的东西,神色匆匆地从她们面前经过。几个女人的眼睛都跟着那一缸鲜红的液体移动,有的人还发出惊惧的唏嘘。
晓湜不知道她们心里都是作何感想,而她自己,却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眼见着前面的女人一个个进去,她的身后又渐渐排满了人。
来做手术的人可真多啊!简直就像打针输液一样,不绝如缕……
女人们不论先来后到,表现也都和她都差不多,由最初的紧张恐惧逐渐变得麻木不仁。
等轮到晓湜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麻木到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手术床很窄,铺着雪白的床单,边角染上了斑斑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晓湜的目光落在那几点尚且新鲜的血迹上,心中一阵翻搅,头皮里都沁出一层凉汗。
她在医生的催促下躺在了手术床上,由于她选择的是无痛的,麻醉师和助手便开始准备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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