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恺一开口,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顿时高大上起来。男子清润的嗓音让人听来格外舒服,他并没有事先准备,但语言却更加自然流畅。沉稳自信的气度,精准专业的措辞,让晓湜十分叹服。
看来,她这个曾经的“考场精英”离“职场精英”的距离不只是一点点。
钟恺精彩的演示结束了,晓湜面前的鼻涕纸也堆起了一撮。
刚才她极力忍着鼻子的酸痒,不想搞出大煞风景的动静,只能一个劲儿地又揉又擦,不一会儿秀气的鼻尖就被摧残得发红,像个受了冻的可怜虫。
周绍霆和两位董事简单地交换意见后,会议室的人撤走了一半,只留下企划部的几个人和投管部总监,就合作案的细节再做进一步的商议。
悉悉索索的讨论声音不大,但很激烈,周绍霆不发一言,认真看着手中的文件。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头也不抬地问了句:“钟恺,这个是你改的?”
周绍霆一出声,讨论声戛然而止,全场安静。
钟恺坐正身子回复道:“啊,对,是我。”
周绍霆点点头,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问他:“之前那份呢?拿来我看下。”
钟恺想了想说:“我这没有,小颜那应该还有留底的。”说着,便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颜晓湜。
晓湜翻着面前的一叠材料,心里有些紧张,周绍霆这是要看她之前做的那份非常业余的草案吗?
很不幸,她今天还真就带了过来,所以也只能俩眼一闭,顺势抽出来,厚着脸皮给周绍霆送过去。
她俯身把材料递到周绍霆手边,却见男子的手突然抬起来,并没有伸向文件,而是伸向她的脸庞。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闪躲,而男子的另一只手已经穿过她的发丝,垫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只稍稍用力,就让她避无可避。
紧接着,她就感到男子修长的手掌结结实实地覆在了自己的前额上。
“你发烧了。”周绍霆声音沉肃,像是在责怪她因为不当心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这一举动,震惊当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射了过去,惊讶的、暧昧的、恍然大悟的、难以置信的……刹那过后,又都心照不宣地各自移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晓湜脸颊灼烧,拧了个身从男子的手中挣脱,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周绍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却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去翻阅文件了。
会议室的其他人等,在钟恺的带动下又恢复到了先前低声讨论的工作状态。
晓湜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乱作一团。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怕周绍霆当众对她表现特别,这人倒好,当真是一点也不避忌!今天这一出,不知又要把她陷于何种舆论漩涡了。
是,他周绍霆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怕别人议论,因为他有那个资本,他足够强大。但是,这不代表她颜晓湜也一样无所谓。
他为什么就不能替她考虑一下呢?难道,他不知道所谓的“人言可畏”吗?
周绍霆最让她受不了的就是这一点——始终如一的自以为是。以前如此,现在更加变本加厉。
晓湜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脸色也愈发难看了。
周绍霆随手翻了几页文件,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颜晓湜你回去休息吧。”
片刻安静,会议室里的几个旁观者面面相觑。晓湜直挺挺地站起身来,收好她制造出来的鼻涕纸,抱着一摞文件落荒而逃。
晓湜挎着肩包,一路头重脚轻地走出大楼。阳光耀眼,晃得她脑仁像针扎一样疼。
她难受得连思维也变慢了,反复评估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还能否安好地乘公交回家——如果从这里一路打车回去可真是奢侈。
这时,她身边的一辆黑色奔驰响了两声喇叭,她以为是自己挡道了,连忙往旁边让了让。
可奔驰好像并不买账,又朝她“嘀嘀”了两声。
晓湜开始觉出异样,这车像是在叫她。
于是,她凑近车门,微微俯身向车内张望,而就在这时,车窗也很配合地落了下来,气场强大的司机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言简意赅,“上车。”
看来,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从会议室出来,她就一直感到周绍霆的意志仍笼罩在她的周围,未曾消退。
或许是那个停留在额前、带着关切和责备的触碰太过深刻,以至于她能感受到他掌纹的脉络,记住他掌心的温度。
她有一种感觉,在她离开亿疆大厦之前,他一定还会再出现一次的,对她表达一下适可而止的关心。
毕竟,他是她的……故人,是她在整幢大楼里唯一熟识的人。
晓湜犹豫了一下,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她决定吸取上次的教训,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阳光很烈,周绍霆鼻梁上架着一副漆黑的墨镜,身上的西装穿得一丝不苟,连领带也依旧端端正正,显然是从会议室里直接出来的。
最近,晓湜的自尊心饱受折磨,因此,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有任何自作多情的揣想。
所以,她上车后就只坐了半个座位,前倾着身子,双手扶着前面的椅背,像是随时准备下车的样子,很识趣地说:“你去哪里,把我顺路放公交站就好了。”
周绍霆看了眼后视镜,说:“我送你回去。”
晓湜的心像在秋千上被猛推了一下,有种飘忽的失重感。
这么说,他是特意送她的,而且,他没有开那辆劳斯莱斯,应该是不想引起下属的注意吧?毕竟,那辆高调的座驾昭示着主人独一无二的身份。
开了一段路,周绍霆忽然轻描淡写地问了句:“怎么,你男朋友没时间来接你?”
晓湜揉了揉鼻子,磕磕巴巴地说:“他……不在上海,出差了。”
“嗯,那他……”周绍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晓湜一个猛烈袭来的喷嚏打断了。
男子墨镜上方的峻眉微微皱起,嗓音低沉清凛,“你感冒很严重,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晓湜一听说要去医院,马上摇头摆手地拒绝,“不用不用,就是感冒而已,我家里有药。”
“感冒也有很多种,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哪一种?药不对症,当心更严重了!”
晓湜咬着嘴唇看向窗外,想了想说:“那能不能把我放在瑞安?我想去看看我爸……”
“就你现在这状态,我看还是算了吧,免得传染给他。”
晓湜心里一顿:真是的,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父亲肺气弱最怕感冒了,虽然很想去陪他,但万一把感冒传染给他,那可是得不偿失!
晓湜无奈地靠回座椅里,小心翼翼地申明:“我真的不想去医院,我就是风寒感冒,回去喝点姜汤就好了,打针输液什么的对身体也不好……”
她停了停,竖起耳朵听前面那人没有表态,只有风簌簌划过车窗的声音。轿车在匀速行驶,平稳中有轻微的晃动,像是安全的摇篮,让人昏昏欲睡。
晓湜打了个哈欠,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送我回家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似乎已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晓湜一直在睡与醒的边缘挣扎徘徊,疲惫不堪,却无力挣脱。也许是因为,她的精神还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潜意识中不想睡去。
随着身子向前轻轻一纵,整个世界停止了轻缓的颠簸,晓湜仅剩的神志告诉她,是停车了。
她极力想撑开眼睛,而大脑却还没恢复对肌肉的支配能力,只能继续四仰八叉地贴在椅背上,像只软趴趴的章鱼。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身侧的车门被打开了,男子西服衣料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一拥而入。那一抹似曾相识的清冽在阳光的温暖中被衬得尤为鲜明,让她的大脑在刺激下瞬间清醒。
晓湜聚集起所有的力气支起上身,但刚一动弹,前额就遭受到撞击的钝痛!
“啊呀!”她低呼一声,捂着额头睁开眼睛。
只见一双深邃的瞳眸近在咫尺,隔着几绺垂落的发丝,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有一片沉静的深黑。
晓湜尴尬地垂下目光,无意间瞥见男子若无其事地撤回了双手,手掌还保持着微微摊开的姿势,应该是想把睡着的她抱出来的吧……却没成想被一个“诈尸”撞到了头!
这一下撞得很厉害,晓湜捂着前额,感觉后脑勺像泛起一股生铁的味道,而周绍霆却没什么反应,似乎被撞的人不是他。
他依旧俯着身,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拉开晓湜捂在额头上的手,定睛看了看,不过红了一片,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周绍霆吸了口气,直起身子,扶着车门等她下车,姿态清俊挺拔。
晓湜晕乎乎地从车里钻出来,看到周绍霆随手关上车门并锁了车,有些惊讶地问:“你……要送我上去么?”
周绍霆没有回答她,只问:“要不要我扶你?”
晓湜当然不愿劳烦他,坚持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家门口。
她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感觉自己真的快要化掉了,像被人扔进熔炉里,鼻子都能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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