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谷靡香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难道要关她一辈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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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目修眉,清冷间蕴着无限风流,我一怔,低下头来,埋首在他胸膛,“你若不让我回去,那些钱我算是白给房东了。”

“你从官府瞬移来的银票么?”

他勾唇揶揄,竟然摸透了我的老底。

我郁闷,十分郁闷,仿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透明人,心中有什么想法,做过什么事都被他一览无遗。

我主动投怀送抱,却等于作茧自缚。

商讨不成,我偎在那胸膛间的身体,腰板一下子挺直了,温度一下子散了,冷哼一声,手往他的怀一推。

之所以这么决绝,是因为我想验证一下,既然他施了术,将我囚禁在他一丈之内,这么一推,他会不会飞落下去一丈之后又弹回云上。

然而,我终究没有机会验证。

他握住我的手,暗中将我的力阻回来,我踉跄一步,差点一头栽下云端,不满地瞪着他,“要装什么高深莫测,情趣高雅的样子你自个儿去装好了,我没这一份闲情逸致。”

“其实是顺带处理一些事务。”

他挑起眼尾,总算对我说了一句正经的话。

这让我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

谦虚地请教,“鬼君是摊上什么乱子了?”

他道,“先去向幻夕魅借一些法力给你,你力量虽不济,可也不能总是依赖我,毕竟我不是什么时候都周全的。”

啊呸呸,是谁死皮赖脸地将我囚在他身边,还设了一丈的自由范围限制了?还总是依赖他?

我抬头望天,翻白眼。

他眸子幽然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隐约的记忆中,在汇聚了六界气息的煌郢界,有一株与天地同寿的植株,名曰幻夕魁,在傍晚时可以化作任意花朵,而世间万姝千芳,皆是由其在鸿蒙初开时变成的无数类种繁衍传承下来。

云朵御到一座钟灵毓秀的山峰上方,透过朦胧的云蒸雾霞,可模糊见着一层炫丽的光华。

“这个地方,似乎来过。”

我微皱起眉头,感到自己莫名其妙地遗忘了许多事。

“岂止来过?”鬼君环住我的腰,倾斜着向下掠飞而去,冷潮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我等着他近一步解释,他却将我放到一株偌大的花株旁。

我一下子忘记了刚才在等些什么,目光被吸引过去,久久不移。

幻夕魅果然不愧是花中奇葩,亭亭玉立于玉魂山巅,约莫八尺,叶子边缘锯齿起伏,片片若梨花白,透着玉润之泽,并向外呈现大翻卷状,十六瓣的花朵,呈现晶莹剔透的雪蓝色,且蒙了一层荧光浅雾,美得如梦迷离,仿若幻光凝聚而成。

我连抚带叹,等意兴阑珊了,疑惑地看向鬼君。

他负手立在一旁,幽幽道,“进去吸一半的气泽。”

我顿时作一副了然状,抬脚就往花中迈。

察觉到身后气氛有些不对劲,我诧异地回过头去,正撞到鬼君一副吃了死苍蝇似的表情,他一脸嫌弃,“卉娘你向来风华绝伦,何时有过这么丢人的姿态?”玄袖一挥,一股强大的劲道逼来,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起,落到花中央时已是一缕青烟。

幻夕魅吸六界仙泽,内蕴的精元果然充沛,且味道清凉带一息甘甜,我尽情大饱了一顿,直到花株内只剩下一半的营养,方才恋恋不舍地出去,落地的瞬间,踉跄一步,堪堪站稳。

鬼君扶住我,勾唇,“卉娘吃什么都好暴饮暴食。”

我毫不留情地反诘,“鬼君也要连渣带汤地舔干净才肯罢休。”

他顺手在我身上揩油了一把,清冷的眸子含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求,“唔,刚才在说些什么?”

我一抖,哭丧着脸,“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但一个词语立即在脑海中生成:冷灼灼。

他招下一朵云,将我提了上去,淡淡道,“中州邱南之地。”

邱南之地是中州最好的风景名胜之一,秋萌春枝,冬如夏,平原起奇峰,玉带环湖,处处皆可泛舟。

冷灼灼在空中陶冶情操也就罢了,还要到地上追求什么闲情逸致。

我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若是平常,作为一代妖尊,我做做样子倒也应该,但眼下……

我叹息一声,凡事总是不逢时。

但有一道探寻的目光向我看来,我立即耸拉着眼皮,“鬼君既然有兴致游山玩水,而卉娘又被掳掠无法脱身,干脆陪鬼君一道品风赏月好了,毕竟洗涤鬼君心中的尘垢,卉娘何乐而不为?”

他免不得以尊长的姿态,中肯地对我进行一番说教,“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卉娘内心藏污纳垢,才认为我污了尘垢,带你到山水之间陶冶情操正好。”

我一口气噎住,转来转去,一头栽进自己挖的坑中。

一种受挫感油然从脚尖爬到头顶。

不但身体受制于他,口舌也输与他,我一代妖尊,大着肚子,落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是世道忒不公平,嗟乎哀哉!

湖上泛舟,鬼君临风而立,眺望远江,玄衣和玄发轻缓地舞动,我懒洋洋地躺在蓬内的软床上,偶尔斜眼看他,只见那清冷精致的侧颜,蕴藏着玉润萦回的气质,心神不由得一漾。

但我脑海中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白衣,黑发,含笑温柔,所经之处,到处紫荆花漫开……

我手指敲额,仔细地回忆,等到眉头深蹙,陌生的影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一丝存在的迹象。

于是,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冷灼灼身上来。

看了他不知多久,我开始思索一些问题。

“鬼君倒要告诉我,游山玩水,究竟是为什么?”

我问得极其认真。

他平时只顾抚箫,看的景致也是黑息寨不远处的尸香魔芋,从来没有随处走动的爱好,不可能一下子变了秉性。

他默然了很久,幽幽道,“为你留一点好的回忆,如果你以后恨我了,希望能想到我们走过的地方。”

我一怔,继而嫌他多此一举,“等我生了孩子,幸福不过一家三口,又何来的恨?”立即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鬼君这是诅咒了?”

况且我只关心腹中的胎儿,沿途有什么景致,走马观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回过身来,看着我,“三天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卉娘,你要记住,这是现实,而你将到一个梦境中和我一道度过五十年。”

我不明所以,愣怔地点头,“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是一家三口,那就是好的。”

他的眸子惹上一丝凄伤,手指轻抚过我的面颊,“可能不带孩子去,只有我们两个。”

我自然是不依,含着不满看他,“无论什么梦境,什么现实,我都要与孩子在一起,况且他还这么小,又能如何离开我?”

他定定地看我一瞬,忽然一拂袖,修眉蹙起,语气冰凉,“梦境,有什么不可以的,卉娘你为何从来都这么执著?”

我看着气恼的他,一时呆了。

他虽然向来小气狭隘,且有些独断的自私,但在这样的事情上跟我生气,实在是……忒令人匪夷所思。

被他浑身散发的冷气笼罩,我虚着心,伸手去扯他的袖子,仰首看他,“况且,我的生命只剩下五十年,若是五十年都在梦境中,那岂不是醒不过来了,再也见不到我们的孩子。”

他眸中的一层霜华飞快融化,复杂得让人看不清,猜不透,他俯身下来,将我拥入怀中,一声慨叹,“卉娘……”

“五十年只是梦境的五十年,对于现实而言不过是一个夜晚,所以,你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样,只怨他最初没有说清楚,不但惹我伤怀,还让他自个儿失态,我一下子释然,露出一丝笑来,“既是如此,既然你喜欢,那就进去好了,你一定有好东西,要让我看对不对?”

“对。”

他在我耳边,吐气如兰,然而,呼吸却有些沉重。

我依旧抓着他的衣袖,情绪忐忑,预感仍然不好。

忽然间,小舟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鬼君一个踉跄,抱着我一道滚到软垫上,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脚下的木板继续紊乱地晃悠,颠得人头晕脑胀,胃一阵阵泛酸。

平静的湖水整体晃荡起来,不断拍打着两边青山山麓,鬼君携我一道掠到半空,然而,半空气流同样在涌动,席卷,相互冲撞,旖旎的景区模糊不清,仿佛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他紧紧地搂着我,往更好的地方升去,唇边逸出一句话,“他来了。”

他来了?他是谁?为什么这个世界,只有我与鬼君,其它的事,一概记不清?

我本来被颠到神志混乱,抚着额头,正要问一个清楚,一个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将卉娘囚着,究竟是何用意?难道要关她一辈子不成?”

焦虑,气急败坏,却十分好听,我竖起耳朵,虽满脸疑惑,仍可以想象得出那个男人在正常说话时是如何地撩拨人的心魂。

而且,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听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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