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初春时分,凛冽寒风依旧如刀!
但即使是那如刀的寒风,也无法吹散一群全副武装、狂奔不已的新兵头上、身上翻卷蒸腾的磅礴锐气,更挡不住从那些新兵还有些稚嫩的嗓门里狂喝而起的呼号:“冲啊!”
“最后十公里,一个都不许掉队!”
“谁怂了谁就是孙子,老子们可都是爷!”
站在一座小高地上、顶着迎面扑来的寒风,七八个肩膀上扛着一杠三星的尉官全都眯着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些在远处狂奔着的新兵,时不时地低声交谈着:“今年的新兵火性挺足啊?跑了快四十公里了,还这么有精神头?不错……老子喜欢!”
“嗯……打头那小子看着倒是跑得挺欢实,可我估摸着他就是个三板斧的猛性,最多还能有一分钟,他就该扛不住了?”
“我觉着也是!倒是跑在第二梯队里头、靠前面的那几个,瞧着像是有点活泛心思的……我觉着挺不错!”
“那几个你就甭指望了!”
“怎么说?”
“第二梯队里打头的那五个,肯定都得叫大功一连给拿下!你没听老一说么?今年大功一连要再打砸出来一批兵尖子,让这帮新打砸出来的兵尖子去把咱们团的所有锦旗都扛回去。省的每回大功一连扛着锦旗回去的时候都有人酸溜溜的说闲话……”
“凭本事扛旗、亮功夫说话,人家大功一连有那本事扛旗回去,这能有啥闲话说的?”
“嗬……我说老三,去年人家老一手底下的兵,就比你的兵多打了两环、抢了你的射击第一,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要是忘了,那话我可还记得——老一他不就是凭着手底下那几个老枪撑场面么?等那些个老枪到年头了,老一可也就没什么能拿出来吹牛的了?!”
“放屁!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嘿……这还翻脸不认帐了?老一,你倒是过来说说,当年老三是不是这么说的?老一……老一呢?”
“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一转眼就……”
环顾着身侧周遭站着的几名尉官,方才开口说话的三连连长顿时狠狠一跺脚:“又上当了!老一这是……虚晃一枪,把我们几个拉到这儿来看新兵考核,他自个儿倒是脚底抹油了!”
“他脚底抹油能去哪儿啊?”
“这还用问?肯定是去找新兵连连长套近乎去了!今年的新兵连连长,那可是他同年同期的兵!”
“哎呀……这老一真是……今年的新兵尖子,怕是又没我们几个什么事了,肯定全都得叫他划拉走!我说几位兄台,你们还打算跟这儿戳着傻看是不是?还不快走?!”
“对!找新兵连连长去,不能叫他再由着老一占便宜没够了!”
一片充满着不服不忿的叫嚷声中,七八个尉官动作飞快地从方才观察新兵的高地上跑了下来,直奔着远处搭建的一座帐篷急扑而去。而在那七八个尉官刚刚离开高地后,离他们方才驻足的地方不过十米,一丛干枯的灌木后,却传来了很有几分得意的低笑声:“饶你们精似鬼,也得喝了老子的洗脚水!我说老关,我这引蛇出洞、调虎离山的手艺,漂亮吧?”
很有些敷衍地干笑了几声,一个肩膀上同样扛着一杠三星、生得虎背熊腰的尉官,颇有些惫懒地从灌木后的一个散兵坑中站了起来:“那是那是……你胡斐然的脑袋瓜,那从来都要比旁人转得快!要不然……咱们突击英雄团里最威风的大功一连,怎么能轮得着你来带呢?”
哈哈大笑着,佩戴着上尉军衔、生得剑眉星目、长臂蜂腰的胡斐然猛地从散兵坑中站起了身子,毫不客气地伸手从身边的关云衣兜里摸出了一盒烟:“老关,这可不是我存心揭你的短!从咱们俩当兵的那时候起,咱们的新训教官就说过,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打的就是科技、打的就是知识,打的就是脑子,打的就是创新!光凭着一腔血勇和临阵时豁得出去的那三板斧……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等人家摸清楚了咱们那点路数,当真打起来的时候,咱们可就得吃大亏!”
劈手多过了胡斐然从自己衣兜里拿走的香烟,关云狠狠地瞪了胡斐然一眼:“是是是!你胡大官人可是在石家庄陆院里深造过的人物,捎带着还在基层打砸了这好些年,脚下接地气、手眼可通天,哪儿是我们这种大头兵出身的人能比的?丑话说在前头——今年这一茬子新兵,你可不能大包大揽的把兵尖子全都划拉了去!要不然,其他几个连长都能把我给活吃了!”
“吃了你老关?他们哪来这么好牙口?就你这一身……皮糙肉厚的,搁炊事班都得先拿开水烫三遍毛才下得去刀……有话好说,别动手!新兵连对练的时候,叫你在肋骨上糊了一拳,愣是疼了我半个月!”
狠狠瞪了胡斐然一眼,关云泱泱地耷拉下了已经高举起来的拳头:“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两年前那批新兵尖子,现在个顶个都是你手底下斩将夺旗的人物了吧?这眼看着那些老枪都快要到了退下去的年头了,你不就憋着从这批新兵里搜罗些个兵尖子,带回去接着打砸能你大功一连里斩将夺旗的人物?”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还能不给我这面子?”
“真不能这么干!上回我当新兵连连长的时候,就是由着你捞走了所有兵尖子,闹得其他几个连长见了我,全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年他们可早放了话了,我要是再由着你捞走所有的新兵尖子,他们就去团长那儿告我去!”
“……那帮家伙也就是个嘴炮,你别当真……趁着他们没来,你赶紧给我说说,今年你这批新兵里头,有啥出挑的人才没有?”
颇有几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关云敏捷地跳出了散兵坑,抬手朝着那些正在玩命狂奔的新兵指点过去:“第二梯队里打头的那个、用背包带拖着另外两个兵在跑的,瞧见没有?”
微微眯起了眼睛,纵身跳出了散兵坑的胡斐然紧紧地盯住了关云指点的那个新兵:“什么来路?”
“郭国,沂蒙老区招来的。家里头长辈几乎全都当过兵,我们去家访的时候,看着那一面墙上挂满了的各样勋章和烈士证明,心里都震得慌!自身各方面的素质也不错,能吃苦、有股子不服输的执拗劲儿!你看——他开始加速了!”
静静地看着拖着另外两名新兵大步狂奔、已经冲进了第一梯队中的郭国,胡斐然轻轻地点了点头:“自己能跑还不忘了兄弟……这个兵我要了!还有哪个不错的?”
朝着另一个开始加快脚步、冲入第一梯队中的新兵指了指,关云毫不迟疑地应道:“刚想说他,他自个儿就蹦出来了,看来是真跟你有缘分呐!莫玺,原籍北京。性子倔、嘴也有点贫。可当真是个浑身上下都生满了机关消息的主儿,风一吹就知道树叶打哪儿落,各项军事技能都是沾边就会、一练就灵!各方面素质也是在新兵连里拔尖的,你觉着怎么样?”
“这个我也要了!还有没有?”
略有些犹豫地沉吟片刻,关云抬手指向了第二梯队尾巴上的一名新兵:“再有就是这个了?董骠骑,也是北京人,话不多,性子沉稳。而且……他身上有股子我都看不明白的味道?”
眉尖微微一挑,胡斐然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关云:“这倒是稀奇了?你老关好歹也是带兵有了年头的人物,操练新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还有你看不明白的新兵?”
朝着胡斐然摆了摆手,关云沉吟片刻,方才有些拿不定主意似的开口说道:“新兵蛋子来部队,行李里头带着书来、打算边当兵边复习,以后好考军校的,咱们都见多了。可这董骠骑带着书……挺各色?!”
“噢?都带了点什么书?”
“上回连里搞点验的时候,我大概扫了一眼。有《人格心理学》、《战场应激心理概论》,《仿生行为概论》,还有一本是……《认知与进化心理学》。”
“这些书一般人别说看明白,可能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个董骠骑……当真能看懂?”
“所以说我拿不准他?瞧着他看书的时候,还拿着个笔在书上写写画画的,应该是当真能看明白,不是拿着书装样子的?”
“不动笔墨不读书?现如今能有这样看书习惯的人,可是当真不多了…….各方面素质怎么样?”
“也算得上拔尖。尤其是枪法不错,估计是在家里有机会摸枪,第一次实弹射击就把场面给震了——五枪五十环!”
“这个……也不算是太出奇吧?你我当年第一回摸枪,那不也是五发五十环么?”
“当时靶场上突然起了大风,我还正准备下令停止射击,这董骠骑已经连着五枪出去了!咱们拍着心窝子、说句良心话——你我第一回摸枪的时候,要是也撞上了五级以上的强风,能打出来五发五十环?”
“这倒是……那这个兵我……”
都没等胡斐然把话说完,从胡斐然与关云身后,猛地传来了个粗门大嗓的吆喝声:“这个兵我要了!”
猛地一转身,胡斐然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略带着尴尬的笑容:“老三,你怎么冷不丁的冒出来了?这眼看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走走走……咱们今天就在新兵连蹭他们一顿了……”
抬手挡开了胡斐然想要伸过来揽住自己的巴掌,三连连长毫不客气地朝着胡斐然与关云吆喝起来:“我就说你们两个猛一下不见了人影,肯定就是憋着躲开我们、私底下先挑好兵的主意!要不是老子反应过来、赶紧杀了个回马枪,说不定……没得说,这个董骠骑要是不给我,我立马豁开了嚷嚷出去!到时候大家伙抓阄选新兵,谁也甭想着占一点便宜!”
“老三……老三,你这人怎么耍无赖呢…….你看这事情暂时还不急,咱们再商量商量?老关,今天新兵连什么伙食?这老三好不容易来一趟新兵连,你怎么也得上俩硬菜…….”
“别给我来这一套,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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