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在哪儿?”杨树林沉着脸问道。
龙梁抬手指了指工棚右后角:“就哪儿。”
杨树林瞥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龙梁所指的地方只有一堆冻土坷垃,哪有冰窟窿?
“让你们给埋了?”
“没,黄老道交代的,拿木板封住,他贴了符,然后才堆的土!”
杨树林回头瞅了黄德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中那种不屑却毫不掩饰:“扒开!”
龙梁迟疑不决:“这……”
黄德隆此时凑了过来,堆笑插言:“道友莫非是信不过我黄德隆……”
“谁特么是你道友,少跟我们套近乎!”刘山宗抬脚虚踢,惊得黄德隆连连后退。
黄德隆连连摆手:“别动手,有话好说,都是阴阳道上的朋友,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诸位此来有什么需要黄德隆效劳的,尽管开口。”
杨树林冷哼一声:“看在你还没丧尽天良的份上,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从现在开始按我说的做,再耍心眼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刚才龙梁咋呼着要动手的时候,黄德隆还急着上前劝阻来着,显然心肠并不歹毒,充其量也就是四处装神弄鬼,骗两个钱花花,杨树林不打算跟这种人纠缠。
而黄德隆被一个毛头小子当众呵斥,心里虽然不是味,但形势比人强,眼瞅着斗不过这伙人,他只能忍气吞声赔笑脸:“非也非也,道友莫要误会老道的意思。我并不是想要干涉诸位的事,只是此处的问题我已查明,就是那孤坟之内的冰尸作祟,诸位切莫节外生枝!”
“冰尸?”杨树林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黄德隆一提起这方面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又露出了他那副前辈高人的做派,满脸严肃的一挥手中拂尘:“诸位道友未曾亲眼目睹,自然不知其中凶险,好在老道我早来一步,昨日就曾遍观此处地气,阴寒邪晦偏于一隅,尤其是那双木夹孤坟的凶煞,几欲破土而出!”
“双木夹孤坟?道长这话怎么讲?”杨树林还真是头一次听这个说法,也不知是不是黄德隆凭空杜撰,但据他所知,此处的实际情况很可能正像黄德隆所说的那样,两棵大树夹着一座孤坟,如果这里边有什么特别的说道,那他还真得听一听。
此时场中情势已经控制住,楚裳的坟也没了危险,是以杨树林四人倒也并不急于动手,就连刘希东和吴擘也都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黄德隆。
黄德隆见状更得意了,轻咳一声,微微摇晃着脑袋,像个古时的迂夫子似的拉长了声音说道:“木者,仁也,其性直,其情和,其味酸,其色青,木盛则人秀,双木之所在本吉壤也……”
杨树林见他这半文半白长篇大论的架势,当时脸就黑了,沉声打断:“说人话!”
黄德隆呃的一声,尴尬的连连咳嗽,但看杨树林神色不善,只得改口道:“好吧,直白点说呢,两棵大树左右护傍坟茔本来寓意主家稳固,双木为荫嘛,但大树得是枝繁叶茂才行,若是死了,风水立变,荫字去了草字头可就只剩个阴啦!”
不等众人出声,他又指着坟坑道:“更何况葬经有云,孤坟在西,大是不吉!这孤坟一座立于西方水边,左右再加上两棵高大枯木,那简直就是天生的邪地啊!”
黄德隆的嗓音沙哑加之工棚中阴寒冰冷,被他这么一说,本来就进退两难的工人们都有点不寒而栗,恰逢一阵夜风吹过,鼓荡得铁皮房顶咣当直响,更是吓得众人一阵惊呼,都远远的避开了坟坑。
杨树林见状怒道:“别危言耸听,有话直说!”
黄德隆道:“这树活着的时候,根须深深扎入孤坟之内,其生气滋养了坟中尸骨,导致尸首不腐不化,若是彼时掘坟开棺定可发现尸首被数根层层缠裹,面目栩栩如生,甚至还会有呼吸。”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可时日一久,树中养分多被尸首吸尽,树本身便只剩死路一条!大树虽死,但坟中尸骨已然成型,它若不想断了阴气滋养,只有借助枯木来吸纳四周的阴寒,那两棵枯木就好比电视机的两根天线,尽吸天地间阴邪之气,助纣为虐!”
“如此一来坟中阴寒积聚,地下三尺终年冻土不化,其尸便也成了冰尸,冰尸若想出世便须吸人生气,这一家三口就是被这冰尸鼓惑,踩进了它早都准备好的陷坑啦。”
杨树林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心里也不禁有些动摇,难道是楚裳的尸身被别的鬼魅利用?他下意识的回头看想刘希东,却见刘希东居然也皱眉不已,显然也对黄德隆这似是而非的说辞也有些真假难辨。
不是黄德隆能忽悠,主要是他说的入情入理,而且说话的时候神色端正,连杨树林都没看出半点不妥,基本上可以肯定他说的是实话。
但即便如此,眼下也不能再任他继续下去,否则楚裳就要魂飞魄散。
“道长不要太早下结论,这毕竟都只是你的主观臆断,容我们再看看事发现场,要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再给道长赔礼便是。”
杨树林说完,不再理会黄德隆的反应,而是目光森冷的看向了龙梁。
龙梁被他看得一哆嗦,后脖子凉风嗖嗖,也顾不上其他了,立马喝骂工人们照杨树林吩咐的,挖开土堆。
十几名工人一起动手,片刻后,土堆便已被挖开,露出了下边封住冰窟窿的一排木板来。
板子都是厚实的新松木板,宽有一掌多,长三米开外,被人用钉子钉牢,每一块板子的上下两端都贴了黄符,符咒中间还以朱砂描线,连成了一幅宽阔的镇符,只是被工人们不管不顾的一顿刨挖,镇符几乎已经破坏殆尽,看不出完好时有没有效果了。
就在工人们挖完后撤的同时,中间的七八块木板同时一震,发出空的一声闷响!
场中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离木板较近的工人更是吓得吗呀一声飞也似的逃开。
众人目光都盯住了木板,眼睁睁的看着木板又是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下边拱上来!
一股股黑水顺着木板的缝隙涌了上来,水色漆黑如墨,又像黑血,腥臭异常。
这下工人们再也按捺不住,也管不了他们的头头是不是还被人胁迫着了,在惊叫声中作鸟兽散,争先恐后的冲出了门去,瞬间跑得不见了踪影,尽管龙梁在后边大声喝骂,也没能留住一个半个。
黄德隆此时已经急得快跳脚了,本来红润的脸色都变得蜡黄:“是冰尸,肯定是冰尸吸了生气,已经从下边钻出来了!快封住板子,要是让它出来,咱们没人能活命!”
杨树林闻言面露冷笑,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黄泉刀:“我到要看看这冰尸长什么样!”
说话间,他已经踏足木板之上,缓缓朝刚才颤动最剧烈的位置走了过去。
吴擘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他对面,若有不测也好及时接应。
杨树林手中阴气升腾,阴差锁如毒龙一般翻卷而出,那巨大的勾爪牢牢抠在中间的一块木板上,猛然发力,木板咔吧一下应手而碎,下方一股阴寒黑水狂涌而出,竟鼓起三尺多高的泉涌喷溅出来。
杨树林早有准备,横刀急扫,刀锋贴着浪涌的根部一刀斩过,黑水飞溅!
但一刀过后,杨树林便停住了手。
黑水四面溅落后,也很快平息下来,透过破碎的木板可以看到,下方一个宽达三米的大冰窟窿,不知多长多深,窟窿里尽是黑水,翻涌如漩涡,好似有巨大生物在水下搅动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此时,在黄德隆和龙梁的眼中,杨树林远比冰窟窿更让人望而生畏,看着他手心里翻腾的阴差锁,两人全都面露骇然,龙梁不知就里,还以为杨树林本身就是鬼魅,吓得浑身颤抖几乎就要跪不住了,若非刘山宗扳着他肩膀,怕是早就吓趴在地上了。
而黄德隆虽然早知道阴差锁意味着什么,可真正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阴差就站在他面前,那种感觉,那种打心眼里冒出来的惊恐根本无法遏制,脑门上冷汗不停的往外渗!
就在刚才龙梁还想仗着人多势众杀了他们灭口来着,幸好对方没下死手,也幸好他心存一丝善念,又看出了吴擘的不凡,才站出来阻止龙梁,否则要是真动起手来,对方灭了他们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啊!
原本黄德隆还以为,他们四人中最老辣凶狠的应该是刘希东,养小鬼的恐怕也是他,而吴擘身手极强,怕是也不输给刘希东多少,刘山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猛将型人物,最弱的应该就是出面跟他们交谈的杨树林了。
可现在看来,这貌不惊人的小子才是藏得最深的可怕家伙,他居然是阴差!
天呐,他黄德隆竟然见到了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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