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歇就在这路边歇,把书包垫屁股底下,也凉不着你。”刘山宗沉默了片刻才应声。
都不用杨树林开口,化纹龙就郁闷的道:“上那边石头堆坐会儿呗,又背风,又宽敞。”
刘山宗眼睛一横,一副不想死就乖乖听话的神情,率先把书包杵在地上,坐下掏出他那宝贝酒壶,闷了口酒,呵出一口白气。
转头瞥见杨树林和化纹龙面面相觑的还站在那儿,刘山宗哼了一声:“我要是没看错,那个山窝子,就是当年那几个偷猎的横尸的地方,你们要去就去吧,我不拦着。”
杨树林二人听了这话,立马解下书包坐下了,可眼珠子不由自主的往山窝子里瞄。
可惜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堆犬牙交错的花岗岩,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化纹龙耐不住好奇,笑嘻嘻的跟刘山宗道:“当初那事儿传得挺玄乎,二哥你跟我们说说,那些人到底怎么死的呗?”
刘山宗抽出腿上的军刺一边擦拭,一边回道:“真想知道?”
“嗯!”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化纹龙碰了个钉子,苦笑了一下,可还是忍不住好奇:“那我去了啊,你可得替我压阵。”
他这个好信的脾性,不光刘山宗无语,连杨树林也直翻白眼。
没成想,他说着说着还真就奔山窝子挪了过去,刘山宗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反手一把拎住了化纹龙的脖领子,硬生生把他给拎得离了地。
化纹龙个头矮,被刘山宗拎在手上,活像被大人揪住的顽童,两条腿还不住的乱蹬,那场面着实好笑:“哎,哎,二哥你干啥,快松开。”
刘山宗没好气的把他甩到了身后,他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杨树林怀里。
“待会儿进了洞,你要再这么好信儿,甭说你,连我和老五也得被你坑死在里边!”
化纹龙赖在杨树林腿上居然就不肯起来了,嬉皮笑脸,一脸的不以为意:“这不还没进洞呢嘛,你就满足一下我们哥俩的好奇心呗。”
说着他还拿肩膀拱了杨树林一下:“你说是吧老五。”
“是你大爷!”杨树林使劲儿把他推开。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也好奇,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山窝子。
他虽然没有化纹龙那么好信儿,可这事儿实在太玄,要说不想知道个究竟那是扯淡。
而刘山宗其实也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查看一番。
山窝子距离他们要去的鬼洞估计不到一里地了,谁能保证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但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而且从路上的车轮印看来,已经有人上了山,在此耽误时间不说,万一再横生枝节就得不偿失了。
可一看杨树林和化纹龙这架势,他终究也动摇了,还是先趟趟路,心里也能更踏实一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着,他从包里抽出短柄锹,率先走向山窝子,杨树林二人窃喜,赶紧跟了上去。
山窝子多半都是下暴雨的时候,山水汇集成流,冲塌土石形成的沟壑山谷。
眼前这个并不算大,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外边乱石层叠,但里边相对平坦,几十块大大小小的花岗岩躺在那里,有些像是天然的桌椅板凳,较大的,人躺上边都富富有余。
刘山宗带头穿过乱石,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拨弄四周的石块。
杨树林二人跟在后边更是轻手轻脚,可直到走进沟底,也没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就在他们不明所以的当口,刘山宗却掀开了一块花岗岩。
硕大的花岗岩顺着坡地轰隆隆滚了下去,声音如雷,震得整个山窝子都在颤动。
杨树林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却见刘山宗指着花岗岩下的地面,脸色阴沉的道:“我就知道肯定是这些鬼东西,你们不是好奇吗,等着瞧吧。”
二人低头看去,只见花岗岩下的地面上,赫然显出一个小孩手臂那么粗的深洞。
洞口虽然不大,但边缘的土都被压实了,透着殷红色,显然常有东西出入,洞里黑乎乎的深不见底,还散发着一股子恶臭,就像很久没掏过的茅坑,一股粪便发酵的味道。
化纹龙忍不住掩鼻跳开:“啥玩意,蛇洞?怎么这股味儿!”
刘山宗也不应声,而是扯了两把干草团成一团,点燃后扔在了洞口边上。
化纹龙不屑的嚷嚷:“想把里头的东西熏出来,草得往里边塞。”
刘山宗白了他一眼,握紧了军刺,示意他退后。
尽管不明所以,但两人还是屏气宁息的站在边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洞口。
工夫不大,洞口中居然冒出丝丝缕缕的粉红色烟气,虽然不多,可山窝子里光线明朗,又是日正当中的时候,还是被三人看了个清楚。
刘山宗以手掩鼻,再次挥手让二人退后,手上的军刺握的更紧了。
只听洞中传来一阵极为细微的沙沙声,好似风过草丛,不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刘山宗总是眯眯着的眼睛都瞪大了,神色冷峻无比。
突然,洞口的空气仿佛扭曲了一下。
杨树林还以为眼睛瞪久了,眼花了的当口,刘山宗一声低吼,军刺照准洞口猛的插下。
噗嗤一声水响,一股黏糊糊的液体溅了出来。
紧接着,洞中传出吱的一声尖叫,像是耗子踩中了鼠夹的声响。
洞口中喷出粉红色的烟气,却比刚才浓郁数倍。
刘山宗侧身避过,手中军刺一挑,随即大步后退。
洞中的东西已经被挑在了军刺上,他甩手将军刺插进一条石缝里,这才松了口气。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杨树林二人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背冲着二人站直了身体,身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咋回事?啥玩意?”
刘山宗侧过身:“看看吧,那些偷猎的,就是死在这东西手里。”
二人上前细看,只见插在石缝中的军刺上,串着一条粗如舌头,长有一米多的肥硕怪虫!
这虫子的形状,乍一看,就像一串猪大肠,可细看起来,却像放大了上百倍的蚕,浑身布满了肉褶子,身子两侧还生着一排短小细密的脚,一对细长透明的翅膀贴在脊背上。
最恐怖的要数它的脑袋,活像个大号的螺丝,那螺旋状的头部几乎被骨质的锯齿硬壳包裹,头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绿莹莹的小疙瘩,居然全都是复眼!
不知是被刺穿后疼的还是本就如此,虫身不断的扭曲、蠕动,啪啪拍打着花岗岩,身上不停的分泌黏糊糊的液体,恶臭的味道愣是熏得杨树林二人连连后退。
二人退开数步,臭味总算没那么浓了,刚站定脚,却见那虫子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原本乳白色半透明的虫身开始变灰,身体里透出无数黑红色的斑点,竟渐渐变得与它身下的花岗岩极为相似,如果它趴在石头上不动,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很难发现得了。
二人都吃了一惊,这家伙藏匿的手段比变色龙都强百倍。
杨树林忍着恶臭骂道:“这特么是啥虫子,这么恶心?”
刘山宗也捂着嘴,瓮声瓮气的道:“你知不知道,老一辈东北人管蛇叫什么?”
化纹龙抢先应道:“叫长虫,对吧?”
谁知刘山宗微微摇头:“那是以讹传讹,其实准确的说应该叫伥虫,为虎作伥的伥!”
“伥虫指的就是这东西,只不过最近几十年伥虫已经很少见了,咱们这辈的人几乎没见过,加上现在的人不信邪,久而久之,就都把伥虫当成了长虫。”
说着话,刘山宗掏出一把石盐沫往伥虫身上撒去。
伥虫一沾上石盐沫,立刻疯狂扭动翻腾起来,身上的粘液甩得四处都是,三人又退后了数步,伥虫就像被浇上了浓硫酸一样,凡是沾到石盐的地方立刻发黑腐烂,很快就翻腾不动了,只剩干瘪的残躯瘫在花岗岩上不停抽搐。
刘山宗呼了口气:“这东西会打地洞,藏在地底下,声响和篝火最容易把它引过来,趁人睡着了出来作孽,比蛇狠毒百倍。别看它有实体,不怕太阳,其实它是伥鬼的一种,是那些冤死在山林里的人,怨念不散,附着在老死的蛇尸上生成的。”
“这蛇必须是老死的,否则蛇皮就不够韧,怨魂钻进去,阴气也照样会外泄。可一旦赶巧碰上老蛇尸,阴气凝聚在蛇皮里边久久不散,时候一长就会变成伥虫。”
“因为裹了层蛇皮,所以不怕太阳,可一旦这层皮让石盐烧穿了,里边的怨魂一见光,也就彻底魂飞魄散了,连重新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杨树林和化纹龙听得咋舌不已,谁都知道为虎作伥是什么意思。
可怎么也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伥鬼这种东西,模样还如此恶心。
杨树林心思细腻,转眼就觉得不对:“不是说伥鬼会勾引活人,把人骗到虎窝里让老虎吃吗?就它们长成这德行,怎么骗得了人?”
刘山宗上前抽出军刺,拽了两把干草将上边的血污抹干净:“伥鬼不骗人,它们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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