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琰垂下眼帘,表情低沉,没有应答。
林子说又苦笑着说:“就跟你说……不奢求我原谅你一样,其实……我也不敢奢求你原谅他们,但是我也想要衷心表达我的歉意和愧疚,我知道我父母做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
林琰琰终于叹息,深深地望着林子说。她知道林子说孝顺,也出于好心,而此时她只能深深感慨了。
冯清和林行远的错,本应该由他们自己承担的,甚至如果要道歉,也应该由他们自己道歉,而不该由羸弱的林子说来说,林子说在整件事里跟她和林巍巍一样,大部分情况下是受害者。
林琰琰说:“所谓爱与恨,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任何人了,巍巍已经走了,即便我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了。”
林子说又苦笑,想起巍巍,她也泪流满面:“其实整件事来看,巍巍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没想过伤害别人,但几乎所有人……都伤害了他,而他的生命又那么短暂,那么年轻,还没有享受到生活的美好,就已经去了,即便犯错的人想要悔改,想要补偿,也没有机会了,所以巍巍才是最可怜的。”
林琰琰又垂下眼帘,提起林巍巍,她心中的郁痛又蔓延开来,到现在她都不愿意承认巍巍已经走了的事实。曾经跟她相依为命的人,曾经那么活生生地生活在一起,忽然没有了,变成了冰冷的空气,她再也触摸不到,感受不到,那种痛,恐怕没有人比她感触更深。
林琰琰眼眶濡湿,但她忍着不哭:“巍巍走的时候已经原谅了你们,如果他不原谅你们,也不会过来了。”
“我知道……他最后叫了我一声‘姐’,当时我听到那一个声音,我就……”林子说哭得特别难受,“我就决定……不应该再责怪任何人了,因为巍巍这样的受害者,他都原谅了所有人,我们为何还要背负着仇恨,我也特别希望……我父母能够反省他们的过错,能够给你道歉,幸好……我爸爸在巍巍走前的一刻,跟巍巍道歉了,巍巍的人生,总算没有遗憾,否则,恐怕我心里也将有很多的遗憾。”
林琰琰别过头,掩饰性地擦了一下眼泪,待隐忍情绪片刻才说:“我也不会再追究任何人了,你也别想太多了,你也多注意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吧!”
林琰琰觉得她与林子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谁也不怪谁,谁都原谅了对方,就不应该这么折腾了,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所以林琰琰起身告辞了。
她走了出去,冯清、林行远,还有景辰都在门外等着。
看到冯清和林行远,林琰琰做不来特别热情,只是点头淡淡地说:“好好照顾她吧,我先去给巍巍料理后事了。”
林行远想说什么,但是开不了口。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相互尴尬了一下,等到林琰琰转身快走的时候,林行远忽然说:“琰琰,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林琰琰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是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应该感谢你的养育之恩。”
“你妈妈……”
“都过去了,我也没办法……替妈妈做决定……你也无需想太多。”
林行远头发已经白了许多,神情憔悴,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林琰琰就要走,但是冯清又唤住她:“邢琰琰!”
林琰琰没想到冯清会唤住她,于是又停下脚步。
冯清忽然走上去,就站在她身后1米远的地方,哀声说:“你和我女儿聊天的话,我都听到了。”
她听到了,然后呢?
林琰琰觉得此时冯清的语气再也不像当年张牙舞爪的她了,少去了平日的好强和戾气,今日她竟然难得地哀沉和诚恳。
冯清说:“当年我和我的先生对不起你的母亲关悦薇女士,也对不起你和林巍巍。我们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爱情,伤害了你们,至使令堂抑郁而亡,也让巍巍沦落疾苦多年,我为我当年的行为后悔和自责,如今报应全都在我女儿身上,我也深深懊恼和痛苦。我想为我当年犯下的错道歉。可能关女士和林巍巍已经看不到了,但是你代表着他们,所以,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了!”
冯清深深鞠躬了,她终于弯下了她高傲的身板,低下了她宁死不屈的头颅。
林琰琰转身看着她,恰好见她深鞠躬。林琰琰心情复杂,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一切。
冯清起身后,又深深地望着她:“对不起……”
林琰琰苦笑:“我没有资格代表他们原谅你,但是,我也没有资格代表他们恨你,他们已经走了,如果你真的有愧疚和歉意,就在他们坟前,为他们做点什么吧。”
“我和行远打算过一段时间过去探望令堂,并未她选择一块新的坟地。”
“其实这些也不重要。”林琰琰眼帘微垂,带着淡淡的哀思,嘴角虽然带着笑,但是很浅,很无奈,“他们生前也没有留下特别想做,而没有完成的事,他们唯一想要的,就是得到你的悔过和道歉吧,既然你已经道歉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望你好好照顾林子说,希望林子说还能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
林琰琰说完,转身走了,这一次转身,也许就是她和冯清、林行远,还有林子说最后的了解吧。所有的恨与愧都已经得到道歉和解释,算起来,他们已经两清了!
等处理完林巍巍的遗体转移手续,已经下午了,林琰琰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吃不下,而景辰也一整天陪着她。
景辰说:“巍巍的后事我可以找人帮忙料理,你先休息一阵子吧,从昨夜到现在,你几乎没睡,而往后,巍巍的后事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你不能提前倒下了。”
林琰琰摇摇头:“我得回家看看,我爸爸还在等我。”
景辰看她走路都乏力,就说:“我送你回去吧。”
林琰琰摇摇头:“不用了。”
景辰见她的状态,实在担心,就说:“你这个样子,恐怕一个人走不了这么远的路,邢家离市区还很远呢,我真担心你在路上撑不住,还是我送回家吧!”
林琰琰还是摇摇头。
但这一次景辰没听她的,还是上去扶她的手,送她上自己的车。
林琰琰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她现在没有心情理太多的纷争,如果人家坚持,她也不想反抗,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景辰开车出去后,林琰琰说:“景辰,这段时间特别谢谢你,等忙完了巍巍的后事,我会好好感激你。”
“都是朋友,应该的,你不必挂在心上!”
林琰琰苦笑,不再说话。
景辰开车特别安稳,又因为路程比较长,林琰琰睡着了,等到家的时候,景辰唤醒她,林琰琰才发现已是夜幕降临,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邢家别墅,还有花园里的灯光特别醒目。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浑身乏力,肚中疼痛,饥肠辘辘,看来又累又饿一整天,她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管家迎上来,对她说:“小姐,陆先生来了,在家里陪老爷等了您一天。”
此时林琰琰听到陆莘透的声音,已经没有什么反应。她看了景辰一眼,才淡淡地对管家说:“是吗?”
“是啊!”
管家话里带着叹息。而林琰琰从管家的声音里,立马猜到陆莘透是什么样的心情状态。她的手机从昨天到现在,整整一天了,没怎么看过,后来什么时候关机了也不清楚,而她也根本没有心情去充电,也让它一直关着了。
景辰停下脚步说:“陆总在,我进去恐怕不太方便,要不我先回去吧。”
景辰是为她和陆莘透考虑,他清楚陆莘透的脾气,如果他在,陆莘透恐怕不太开心。
但是林琰琰却回头说:“你不用回去,你是我的朋友,来了家里,吃顿饭再走!”
“琰琰,这样恐怕不太好……”
“你何必怕他呢?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该怕的是他!”林琰琰言语里有几分冷意,微勾的嘴角甚至显露出几分讥诮。
景辰叹息,恐怕这一次,不是陆总对林琰琰有怨言,而是林琰琰变了。
两个人走进家里,在客厅里休息,而管家上楼通报邢彭辉和陆莘透。
邢彭辉和陆莘透很快从楼上的茶室里下来了,一见到景辰也在,颇为意外。
陆莘透当即冷脸,因为他找林琰琰找了一天了,她不接电话也不回复,最后还关机了,连她的父亲邢先生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今天黑了才回家,还带着景辰,他真是不太高兴。
邢彭辉走到沙发旁坐下时,看了看林琰琰脸色,又看景辰,最后温和地问:“回来了,一路辛苦了吧,巍巍怎么样了呢?”
景辰看了林琰琰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帮忙开口:“邢先生……”
“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林琰琰却拦住了景辰,在景辰刚刚开口时,出声了。
邢先生有点意外,看不懂林琰琰的表情,总觉得女儿怪怪的,刚回来,就哪里说不清不一样了。
陆莘透皱眉道:“你今天去了哪里?我去医院找你,也不见你和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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